斯大林私人翻譯回憶錄(三) (俄國)瓦列金·別列什科夫 薛福歧 譯 劉木月 校 第二章 與德國軍火大王做生意 2-1 將軍變成了「商人」 一九四零年二月初,前往德國的蘇聯政府採購委員會是由經濟專家、經驗 豐富的武器裝備設計師、陸海軍將領以及大企業的廠長等組成的。其中的幾個人後 來成了著名的政治活動家,例如德·菲·烏斯季諾夫。當時他是列寧格勒一家國防 工廠的廠長。作為一個出色的工程師和優秀的管理人才,他引起了採購委員會領導 人,造船工業人民委員特沃祥的注意,斯大林後來也從他那裡知道了烏斯季諾夫的 情況。戰爭伊始,烏斯季諾夫被任命為國防工業人民委員,為組織生產比德國更先 進的現代武器作了許多工作。他最後官至政治局委員和蘇聯國防部長,一九七九年 還參與了出兵阿富汗這樣一個可恥的決策。 由於斯大林時期非常普遍的保密作法,採購委員會的全體成員,其中也包 括我,護照上都寫著是「商人」。這就鬧出了一段笑話。 到達柏林之後不久,德國海軍司令列德海軍上將接見了我們。我們跟隨特 沃祥進入辦公室之後,看見了大桌子後面坐著一位身材消瘦,年邁而面部表情剛毅 的老人。他身穿黑色將軍服,胸前掛滿了勳章綬帶。列德從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挺直了高大的身軀,向特沃祥伸出手來,大聲說: 「歡迎各位海陸軍將軍們!」 特沃祥沒有意料到會有這樣一個稱呼,本想解釋說代表團成員都是「商人 」。但是列德做了一個反對的手勢,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張《真理報》。他把報 紙展開,好讓我們都看見第一版。那裡刊登著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關於實行新的 軍銜制和第一批授銜的決定。接下來是照片,其中不難辨認出有我們採購委員會裡 的幾個「商人」。 這次「保密」就這樣難堪地結束了。特沃祥別無辦法,只能攤開雙手,露 出自己無往而不勝的微笑…… 我們乘火車從白俄羅斯火車站離開了莫斯科。早晨到達了裡加—資本主義 的拉托維亞國的首都。 我們要在這裡換乘德國火車,深夜經過柯尼斯堡(加裡寧格勒的舊稱—譯注 )前往柏林。我們把行李交到寄存處,在城裡遊逛了一整天。當時,莫斯科的供應要 比八十年代,更不用說九十年代初好得多,但是,與裡加相比卻遜色多了。這裡日 用品和食品之豐富令人吃驚。我們從自己的報紙上瞭解到,在資本主義的拉脫維亞 ,工人和農民生活艱難,而早已經定居在拉托維亞的德國地主們剝削普通人的廉價 勞動,使得後者只能勉強餬口。在我們的概念中,那裡的生活一點也比不上工農蘇 維埃國家的首都莫斯科。但是,我們在車站附近市場上所看到的一切,幾乎令人難 以置信。而且所有這些東西也是我們買的起的:各式各樣的鞋子、長短皮大衣、西 服和絨線衫、唱片、唱機、收音電唱兩用機、收音機、堆成小山一樣的水果、蔬菜 、肉鋪裡掛著的整片的肉—簡直叫人眼花繚亂。 我開始考慮:如果德國的東西也如此豐富的話,那就不應該錯過機會,要 給家人買一些好的禮品,而且我自己也要好好打扮一番。於是我決定省錢。預先發 給我們的美元馬上變得值錢了,我開始後悔自己在蘇聯與拉脫維亞邊境過境後花50 美分買了一塊瑞士巧克力。 逛街之後,回到了車站,大家決定在車站附近的咖啡館吃點東西。當時我 們共有五人—其他人都在城裡,還沒有回來。俄語流利的服務生給我們分發了拉脫 維亞語、英語和俄語的菜單,然後開始推薦店裡最好的菜:蕎麥米飯烤乳豬,乳山 羊肉包土豆,蘋果餡火雞,還有其他許多叫我流口水的東西。但是我記得已經發誓 不亂花外匯,所以稱自己沒有胃口,只叫了一份雞蛋肉湯。其他人顯然沒有發過這 個誓,所以很快在我這一碗可憐的湯旁邊出現了烤乳豬,還有火雞,還有修士鯉魚 ,此外還有一瓶冰鎮伏特加,李子咖啡。就在身旁人大吃大喝時,我拚命只看自己 的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拖著時間。終於,服務生拿著小本子走了過來,準備 結賬。沒等到我開口,坐在身旁的工程師瓦列金·彼得洛維奇·賽列茨基爽快地建 議說: 「一起算!」 然後對桌旁的人說, 「回頭我們平分,如何?」 「當然了,」—聽到的是不整齊的回答。 我嘟囔著說了聲同意,知道已經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我當然不能承認說自己 是為了省錢而叫的湯。因為大家都聽到了,我說過自己不餓。我不得不慷慨解囊。 起先我很是生賽列茨基的氣,但後來明白了:對我來說,這一課上得很好—不能做 吝嗇鬼,不要貪婪,不要對外匯發怵。後來,我跟賽列茨基成了好朋友。 2-2 在克虜伯工廠 一九四二年二月我第一次到柏林。當時我看到的帝國首都根本不像此前到 過這裡的同事們所講的那樣井井有條。街上,骯髒的雪堆正在融化,風刮起了垃圾 ,空中飄著取暖燃燒的褐煤的煙霧。到處可見半年之前開始的戰爭的大規模動員所 造成的人手不足的跡象。在「薩克森赫夫」飯店,除了鑰匙之外,門房給每個客人 還發了一個發磷光帶別針的圓牌子。這個牌子要別在上衣上,這樣在夜間走路時, 人們看見了光亮之後不至於互相碰撞。每到夜晚,城裡一片漆黑。既沒有發光的廣 告牌,也沒有五顏六色的櫥窗。商店、咖啡館和各個機關的門口都被厚厚的雙層氈 簾子遮成了一個窄窄的入口。只有進到第一層之後,才可以掀開第二層遮擋亮光的 氈簾子。汽車前燈上蒙著黑布,只有幾個小孔透出幾束光線。我們看到的「第三帝 國」首都便是如此。近年來我們這裡寫了許多有關當年蘇聯向德國提供物資的文章 ,公正地指責斯大林向希特勒供應了糧食、石油、稀有金屬,幫助納粹儲備後來用 於打擊蘇聯的戰略物資的行為。但是應該說,我們當時也有所得,不僅有亟需的設 備,而且還有現代化的武器裝備。只有在這個條件下,蘇聯政府才同意向德國提供 其所需的原料。我們從德國人那裡獲得了當時最先進的,與「葉夫根尼王子」同類 型的「留特措夫」號巡洋艦—這兩艘軍艦都是為德國海軍建造的;30架飛機,其中 包括殲擊機「梅賽施密特-109」,「梅賽施密特-110」以及俯衝轟炸機「容克-88」 等,野戰火炮,最新的火控系統,坦克及其裝甲防護公式,爆破裝置等等。此外, 德國還必須為我們提供石油以及電力工業設備,火車頭,渦輪機,柴油發動機,商 船,金屬切割機床,壓縮機,鑄造設備等其他重工業產品。 蘇聯採購委員會的任務,是監督德方對如上所述合同的執行情況及驗收成 品。我所在的那個小組在埃森的「克虜伯」工廠工作。我跟賽列茨基被派去接收「 留特措夫」號巡洋艦上的炮塔。 當時我已經自問:既然德軍在準備入侵蘇聯,為何德國人還同意給我們最 現代化的裝備?顯然,這裡有好幾個原因。首先,希特勒在提供假情報的同時,試 圖讓斯大林信服,他已經放棄了《我的奮鬥》中宣稱的「消滅布爾什維克」的想法 ,並且領導德國與蘇聯合作。其次,由於對蘇聯的科技實力估計不足,柏林認為, 蘇聯無法掌握最新式武器,獲得一兩件新式武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無論如何, 就算某些新式武器最終投入生產的話,德軍將在新式武器開始大量生產之前打敗蘇 聯。第三,由於英國的封鎖,德國亟需戰略原料,而蘇聯的談判者,尤其是外貿人 民委員米高揚,作為蘇聯供貨的交換條件,要求提供最現代化的裝備,其中也包括 武器裝備。當時,希特勒不能跟蘇聯把關係搞僵,因為互不侵犯條約和友好及邊界 條約保證他不僅可以避免在兩條戰線上作戰,而且可以繞開英國的封鎖。 從當時的文件中可以看出,德軍指揮當局反對向蘇聯提供軍備。海軍上將 列德尤其激烈地批評了希特勒的決策。但是,德國元首對軍方的抗議未加理會,認 為蘇聯暢通無阻的供貨至關重要。更何況蘇方非常認真地履行了自己的義務。在貿 易協定簽署之後一年多的時間裡—從一九四零年春天到一九四一年六月—德國獲得 了一百萬噸小麥,九十萬噸石油產品,十萬噸棉花,五十萬噸磷酸鹽以及大量的戰 略物資。我們還保障德國從滿洲裡經過蘇聯境內過境運輸一百萬噸大豆,大量來自 東南亞的橡膠、錫等其他物資。此外,蘇聯同意替德國在第三國採購金屬材料和原 料等。正如在莫斯科進行貿易談判的德國特使尤里烏斯·什努列所指出的,「斯大 林在這方面多次慷慨相助」。什努列強調說,貿易協定「對我們意味著通往東方的 大門敞開…這樣最大限度地削弱了英國封鎖的效果」。 斯大林還允許德國人利用北方海路,以及德國海船在蘇聯的扎波良列加油 ,修理。德國人從一九三九年九月份起使用這些便利條件。 遺憾的是,我們未能充分利用從德國獲得的東西。譬如,「留特措夫」號 巡洋艦拖運到波羅的海之後,僅僅來得及裝上四個炮塔中的兩個。而且戰爭開始的 最初幾天它便被德軍炸毀了。但是,蘇聯專家還是掌握了一九四一年六月我們取得 的武器。他們在設計新武器時考慮到了這些武器的性能,並且應該認為,這也最終 有助於在一九四二年底之前製造出性能大大優越於德國產品的坦克、大炮和飛機。 2-4 蘇聯姑娘吉娜和德國姑娘馬維納 「克虜伯」的負責人把我們安排在公司的旅館「埃賽涅霍夫」,它雖然有 些老舊,但佈置得十分堂皇,此外還有一間裝飾漂亮的餐廳。客房寬敞,天花板很 高,不過每層樓只有一個洗漱間。當時,即便在昂貴的飯店裡並不是每個房間都有 洗漱間的。 在「埃賽涅霍夫」,洗澡有一整套規矩。有兩個年紀輕輕、面色紅潤而健 壯的清潔女工為預定的洗浴作準備工作:把剛剛熨好的溫熱的毛巾和床單疊成一摞 ,拆開香皂的包裝,將裝有香脂的罐子放在小架子上,在瓷磚地面上鋪好雪白的小 地毯,給浴缸放滿熱水,加上針葉松精,然後,敲開客人的房門認真告知:一切都 準備好了。 飯桌安排在通往古老花園的玻璃涼台上。身穿金銀飾邊制服的服務生們舉 手投足彬彬有禮而莊重。不過,我們卻沒有時間欣賞這等奢華:一大早吃過早飯之 後,我們便去各個車間,午飯時回來匆匆吃一點東西,便又趕回工廠去了。 在德國的旅程結束之後,率領採購委員會的人民委員特沃祥來到埃森,了 解我們組的情況。有「克虜伯」代表參加的會見,是在旅館的大堂進行的。服務生 送來了冰鎮飲料和餅乾,分放了香煙和雪茄的盒子。特沃祥請烏斯基諾夫談談我們 的工作。主要的困難是,由於工廠延誤了零配件,所以「留特措夫」號巡洋艦上用 的炮塔的試裝配進展緩慢。德國人顯然延誤了工作。當然炮塔是非常複雜的機構— 甲板下三層有數不清的送彈機構和液壓炮膛移動機構等等。但事情還是可以做得快 一些的。可是幾個禮拜過去了,連得第一個炮塔都沒能安裝完畢。此外,工作的地 方還特別擁擠。我們所在車間的那個角落,用牆一樣巨大的帆布掩蓋了起來。這樣 做是不想讓我們看見這個車間裡在幹什麼。 烏斯基諾夫說:「我們不打算探究德國的秘密,但是,炮塔周圍的場地不 妨擴大一些」。 克虜伯的代表以德國政府增加訂貨來為延誤裝配而辯解。特沃祥不能接受 這種解釋,並補充說,他不得不跟克虜伯公司的最高領導來談這些事情。然後他向 公司代表詢問了炮塔結構的細節。 但是,這裡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陪同人民委員的女翻譯對技術詞彙不 熟練,所以,德國工程師解釋的許多東西她未能翻譯成俄語。 我自告奮勇來幫助翻譯。 當會議結束大家開始離開時,特沃祥叫住了我。他請我詳細談談自己的情 況,問我在哪兒學的語言,是什麼專業等等。顯然,我的回答使他感到滿意。他要 我把克虜伯工廠的事情先放一放,陪同他去德國、荷蘭,很快他就要去那裡瞭解蘇 聯訂購的冷藏船的建造進度。兩周後他會讓我回到柏林。 就在這時,第一個炮塔終於裝配好了。我們開始試驗炮塔的各個部件。德 國工程師弗蘭茨·休斯科幫助我們作這件事情,我跟他成了好朋友。他在曾經是荷 蘭殖民地的印度尼西亞工作過好長時間。他經常請我到家裡去—他收藏了一大批印 度尼西亞藝術品:雅致的人像,皮影戲的人物,稀罕的貝殼,奇妙的竹編和草編物 品。他的妻子科苔和兩個中學生女兒也對我很好。拜問這一家人給我的生活增添了 愉快的新鮮感。 休斯科一家人酷愛自行車。他們給我也找到了一輛車子。當週日天氣好的 時候,我們在風景如畫的郊區遊玩。但是在天氣不好的休息日裡,只有呆在房間裡 看書了。離我們飯店不遠有一家書店,我在那裡買了幾本書,其中有一本豪華的插 圖本《傑卡麥隆》。有一天晚上,我在翻閱一周積攢下來的報紙,我們組的女翻譯 吉娜進來了。 「對不起,打擾你了,」—她說,「你這裡有什麼可讀的東西嗎?」 我指了指桌邊上的一堆書。她開始翻檢,我發現《傑卡麥隆》吸引了她的注意 。 「可以拿這本書。」 「但是它似乎不體面。」 「胡說八道!」—我憤怒地說,「這可是經典,每個受過教育的人都應該知道 的!」 她在猶豫,—她心裡想拿,但卻有點不自在。 「那麼,把它拿過來,坐在旁邊,我給你念一篇小說。」 吉娜把書遞給我,自己坐在遠處沙發上。書當然是用德語寫的,但對我們根本 不成問題。我已經不記得挑的是哪一篇了,但是,吉娜認為有傷體面,她開始斥責 我不知羞恥。在當時的情況下,再考慮到我們所受的清教徒式的教育,那本書幾乎 是黃色讀物了。我挨著吉娜坐下,然後我們開始看圖片,其中許多的圖片相當輕佻 。後來吉娜也想自己讀一篇了。原來我們倆之間的關係十分冷淡,但是一起閱讀《 傑卡麥隆》似乎使我們接近了。其中許多雙關的,而往往是十分明顯的場景讓我們 發笑。我們的手握到一起,不知不覺地將對方擁進懷抱。突然,她鼓起勁,用尖尖 胳膊肘頂著我的胸部,推來了我。 「怎麼回事,怎麼啦?」—我小聲說。 「工會教我們自重,」—她不自然地厲聲喊道。 「這關工會什麼事,工會關我們什麼事?」 「笨蛋,你怎麼不明白,」—她略微平靜一些,退後了一點,然後壓低聲音解 釋說,「工會就是黨。在國外禁止承認自己入黨,而為了讓我們相互知道,就說是 工會成員。並且我們應該是道德上堅定的。你怎麼不是黨員?」 是的,當時我還不是黨員,此外還是單身,並且不知道有工會無所不在的監視 。 我緊張了一段時間,害怕吉娜打我的小報告。因為向有關部門報告「同志的錯 誤行為」,這也是工會成員的義務。但是,終於還是過去了。我們倆再也沒有一起 讀書。 過了不久,吉娜被調到柏林的商務代表處去了。 復活節那幾天,我跟瓦列金·彼得洛維奇·賽列茨基決定游一趟萊茵河。我們 計劃先乘火車到達留登海姆,然後步行沿河走到戈登斯堡。 火車很快就加速了。鐵路兩邊閃過一幢幢舒適的瓦頂小房子,綠色小草坪,圍 繞著花壇是小巧的陶瓷塑像。突然,就像是電影一樣,長長的軍列,包著套子的大 炮,圍著帆布的坦克,滿車廂頭戴鋼盔的士兵打破了這種田園的恬靜:所有這恐怖 的東西一路朝著法國、比利時、荷蘭邊境方向開去。 小站停車時,我們車廂裡進來了一個姑娘。她長著長長的栗色頭髮,高高的小 鼻子,淺綠色眼睛。看到我們這裡有空位子,—我站在窗戶旁邊,包廂裡只有賽列 茨基,—她小聲問到,能不能坐在這裡。我趕快打開了玻璃門。姑娘掛起風衣,將 小旅行包放在沙發上方的架子裡,然後坐在了窗戶旁。這時,餐車服務員拿著熱水 壺走過去。我叫住她,要了三個咖啡,給賽列茨基和我們的新旅伴。 「非常感謝,」—她簡單地說了一句,拿起了杯子。 我作了自我介紹,只說了自己的名字。 「馬維娜,」—她回答說。 我們聊了聊萊茵河的美麗以及早春等。我重新回到過道的窗戶前。過了一會, 馬維娜也過來了。當她知道我們是俄國人,來到克虜伯工廠時,非常驚訝。她父親 也在克虜伯工廠工作過,不過已經被徵召入伍。現在,他所在的部隊正在法國邊境 上,而她是去探望父親的。 「我跟我的朋友決定遊覽萊茵河,」—我對她解釋 說。 「我非常喜歡這些地方,」—馬維娜說,「上中學的時候,我們步行走遍了這 些地方。您的德語為什麼這麼好?」 我介紹說,在烏克蘭上過德語學校。 「難道俄國也有德語學校?」—她很驚訝。 「我上學的時候有的……」 我知道,我們的學校被關閉了,而學校的奠基人和校長弗裡德利赫·菲比赫被 當作「間諜」和「人民公敵」被發配到西伯利亞去了。但這些我沒有告訴她。 又一列滿載坦克和軍人的軍列超過了我們。 「我非常替父親擔心。他身體不好。但是誰管這些呢?他們需要更多的士兵。 整個冬天和春天我們都在希望波蘭之後戰爭將會結束,父親會被放回家。現在看來 ,這是長久的。我的專業是護士,看來也免不了要上前線。」 天開始黑了,包廂裡亮起了燈。賽列茨基打手勢叫我們過去。但是,在半 明半暗的走道裡有什麼東西拴著我們。我們說了許多話。相互交流使人感到愉快。 廣播宣佈了下一站是留德海姆。 「我們在這裡下車,」—我說。突然間我感到寒冷,不舒服。 「遺憾,」—馬維娜簡短地回答說。雖然我想這不可能,但還是機械地說出來 : 「要是您在這兒跟我們一起下車多好!」 她沒有做聲,然後盯著我說: 「就是,為何不呢?這樣,我明天早晨可以繼續走的。」 她的回答使我大吃一驚,但是已經沒有退路。她不慌不忙地走進包廂,拿起風 衣和包,又回到走道裡。 我走進包廂,伸手拿箱子時,對賽列茨基小聲說: 「她跟我們一起下車……」 「豈有此理!」—他溫和地嘟囔了一句。 我聳了聳肩。 夜晚非常美妙。月亮還沒有出來,但透明的銀色照亮了天空。我們沿著靜悄悄 的小街道走著,尋找旅館。幾乎每家的柵欄上都寫著:「出租房間」。 我們停在一家高高的屋頂上有兩排窗戶的一家樓門口。女主人給我們看了頂樓 上的三個房間,我們非常滿意。女主人還準備了晚飯煎雞蛋和一瓶萊茵河葡萄酒。 我們相互道過晚安之後,便各自回房了。我跟馬維娜什麼也沒有說,但我沒有關房 門。晚上,她來到我的房間—她當然根本不知道什麼「工會」以及那些教條…… 2-5 軍火大王是同性戀 在特沃祥召開會議之後,克虜伯工廠當局把我們工作的場地擴大了:車間 裡的帆布棚被移開了一點。而有關炮塔配件延誤的問題,則是特沃祥在克虜伯家族 的莊園—「休根」別墅裡談的。 在預定的時間,「埃賽涅霍夫」門口兩輛插著旗幟的黑色奔馳在等著我們 。身穿黑色制服、制服帽的司機非常恭敬地打開了車門。我跟特沃祥上了第一輛車 ,烏斯基諾夫和賽列茨基坐第二輛車。 出城之後,我們很快走上了很窄的一條路,在山丘之間繞來繞去,最終通 向公司首腦的莊園。在莊園門口,身穿金銀絲線制服的僕人們一動不動站著。 踏著大理石階梯,我們來到寬闊的大廳裡,迎著我們出來了一位身材消瘦 ,面皮乾癟,目光剛硬的老頭。這就是古斯塔夫·克虜伯·馮·伯倫·烏特·海裡 巴赫—德國的軍火大王。以前,他是希特勒的反對者,並在其於一九三三年被任命 為帝國總理之前曾經警告過興登堡「這種愚蠢的做法」。但是,後來當他發現希特 勒的德國軍備重整計劃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利潤之後,他轉到了納粹一方,並成了 元首堅定的支持者之一。而希特勒也需要工業家的支持,給了古斯塔夫·克虜伯無 數的獎章,甚至授予他勞動英雄的稱號。 跟蘇聯客人問過好之後,克虜伯挽起特沃祥的胳膊,將他帶到一個燈火通 明的大廳裡。我們跟著進去,這裡是一個非常豪華的大廳,織花壁毯掛滿了一面牆 ,到處掛著鍍金框的油畫,瓷器和銅器堆成了小山。那裡已經有不少客人—「克虜 伯」公司的負責人員,軍人,其中有幾位將軍和黨衛軍的高官。 主人把我們介紹給在座的客人們,說特沃祥部長在莫斯科的黨務系統中身 居高位,並且他本人也是個冶金專家,在德國,其中包括在克虜伯所屬的工廠中實 習過。作為回應,聽到了稀落的掌聲。 僕人用托盤送上了香檳酒。古斯塔夫·克虜伯舉杯為「德國和俄國的合作 」乾杯,他沒有忘記說,兩國的新關係將給他的公司帶來巨大的利潤。這番祝酒辭 在大廳裡引起了一陣活躍和善意的笑聲。然後,特沃祥說了幾句祝辭,並以蘇德合 作的祝詞結束。 大家都被請到隔壁的大廳,那裡的長桌上擺滿了各種菜餚。大家明顯活躍 起來,裡面有些吵鬧,空氣熱烈起來。過了一會,我發現主人正在朝特沃祥走去。 我馬上趕了過去。古斯塔夫·克虜伯請蘇聯客人到旁邊安靜一些的辦公室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光線略微弱一些的房間,放著幾個深深的,深紅色的皮 沙發。牆壁是用橡木板裝修的,暗暗地反襯著壁爐中的火光。矮桌上擺著銀質咖啡 具,糖罐和牛奶罐。那裡還有幾個裝飲料的高級水晶杯。 「我希望您的同事對跟我公司的合作是滿意。」—我們圍著桌子坐定之後 ,古斯塔夫·克虜伯問道。當然,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不滿,但還是用一種輕鬆 愉快的語調開始了。特沃祥也沒有馬上提意見。 「我們高度重視跟貴公司這樣一個馳名企業的合作,」—他說,「效率, 質量,現代技術—這是整體的概念。對我們來說,購買的設備非常重要。」—特沃 祥呷了一口咖啡,探究似地看著對方。 略微停了一會,克虜伯指出,這樣的合作,是新的事業,所以像任何新事 物一樣,可能會有摩擦和困難。 特沃祥微微一笑,公司主人第一個開始談到困難,他感到滿意。 「您是對的,」—他接上話題說,「在這種事情上困難和摩擦是難免的。 但是,有達成的協議,有供貨時間表,雙方都應該遵守才是。」 「您是什麼意思?」—克虜伯的聲音中聽出了強硬。 「我們在德國購買的巡洋艦『留特措夫』號很快就要被拖往波羅的海的某 個港口去。可現在它只是個船體,沒有武器。我們想在最近得到哪怕四個當中的一 個炮塔。但事情進展緩慢。您的公司未能夠遵守零配件供貨進度的安排。」 這時,進來了一個僕人。他給杯子裡添滿烈性甜酒,沏好咖啡,然後鞠躬 退出。 「我們還是先為我們的合作乾一杯吧,」—克虜伯和解般地說。 大家舉起杯子,嘗了嘗又甜又酸又澀的飲料。 「合同的義務當然應該執行,」—古斯塔夫·克虜伯說,「我們的傳統便 是如此。但是,對這裡的情況我們無能為力。雖然我們親愛的元首不懈努力,以及 斯大林先生在這方面的支持,試圖說服英國人、法國人結束戰爭,但媾和的努力沒 有被接受。倫敦和巴黎繼續堅持好戰的方針。東歐的問題似乎已經順利解決了。驚 動全世界的波蘭問題也解決了,並且我們兩國達成協議,保障這個地區的和平與安 寧。這些英國人想要什麼?他們想消滅德國,順便還有俄國。他們敵視我們。歐洲 的局勢依然緊張。隨時都可能爆發新的武裝衝突。因此,德國必須使德軍維持在特 定的水平上。元首要求我們為此而盡力。所以,我們在履行自己的愛國主義義務… …」 「所有這些都不錯,」—特沃祥反駁說,「但是您也得理解我們。我們履 行自己的義務,向德國提供糧食,石油,戰略金屬材料,幫助你們繞過英國的封鎖 。但是,我們對自己的人民也承擔著義務,我們也不能不關心自己的國家安全。作 為我方供貨的交換,我們購買了巡洋艦。我堅決請您,總裁先生,採取措施,以便 使貴方的義務按照進度的要求嚴格得到執行。」 僕人出現的情況又重複了一遍。可能這是特意安排的,好讓克虜伯有時間 想出自己的論據。 「好的,」—略微停了一會,他說,「我過問一下這件事。但是,應該知 道,現在為德國海軍建造的同類型巡洋艦「耶夫根尼王子」號的裝配正在接近尾聲 。這項工程結束之後,我們將加快巡洋艦「留特措夫」號炮塔的供貨進度。」 特沃祥表示了感謝,看了看表。克虜伯捕獲了他的目光,說: 「時間已經晚了,我今天還有其他事情。」 我們出來到了大廳,烏斯基諾夫和塞列茨基也過來了。跟古斯塔夫·克虜 伯告別,並向大家致意之後,我們走出台階上,司機們一動不動地站在汽車旁邊。 月光非常明亮,照亮了鋪著卵石的小道。寂靜,和平的夜晚,似乎並未預 示臨近一九四零年四月有新的流血事件。 戰爭結束多年之後,我有機會去過卡普裡島。馬克西姆·高爾基的「紅色 別墅」吸引著蘇聯人前往那裡。我對這個「無產階級經典作家」的棲身之地表示了 尊敬之情。但是,那幢佔據了小島南岸一大片地方,厚厚的牆壁上銅牌寫著「克虜 伯別墅」字樣的房子,也同樣使我感興趣。戰後,克虜伯家族將這塊莊園移交給了 卡普裡市政府。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它是個禁區,除了軍火大王的最可靠的人 之外,其他人無法接近。高高的圍牆,日夜嚴密的守衛保護著它。從南面峭壁垂直 地投向大海。在那裡,鑿出了陡峭的台階,通往一個小小的人造碼頭。克虜伯手下 忠誠可靠的人把他所喜歡的年輕男子送到這裡來,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面目,姓名 。在那個時候,同性戀等於是一種不道德的病,所以,克虜伯小心翼翼地保守著自 己的秘密,雖然人們到處都在悄聲議論著…… 古斯塔夫·克虜伯在某種程度上信守了諾言:炮塔的裝配加快了。快到19 40年底的時候,前甲板的兩個炮塔已經裝到了巡洋艦上。但後來再次拖延下來。當 希特勒入侵蘇聯時,巡洋艦始終沒有裝配完畢。德國空軍在戰爭的最初幾天就炸毀 了它…… 古斯塔夫·克虜伯的理由中也有真話。一九四零年最初幾個月,希特勒的 確在準備西方的戰事,他計劃在打敗法國之後,入侵英倫三島。但是,另外的情況 也是有的。元首當時並沒有背叛自己揮之不去的「消滅布爾什維克」的想法。雖然 由於情況所迫,他不得不同意向蘇聯提供現代化武器,但卻千方百計地拖延供貨。 他絕不想看到「留特措夫」號巡洋艦建造完成。 2-7 鹿特丹之行 一九四零年四月初,我陪同特沃祥參觀了位於基列的德軍潛水艇基地。我 感到驚詫的是,對於蘇聯人民委員似乎沒有任何保密的地方。他可以看到任何想看 的東西。這個「開放」遊戲原來是希特勒假情報行動的一部分,它旨在讓斯大林相 信,德國在最近並不打算與蘇聯打仗。毫無疑問,特沃祥通過蘇聯駐柏林大使館對 參觀德國軍事設施情況的匯報,在斯大林評估希特勒的計劃時發生了特定的影響。 莫斯科對人民委員參觀訪問德國造船工業感到滿意,並委派他在回國之前 去一趟鹿特丹。 當時,我們跟荷蘭沒有外交關係。在海牙只有一個「糧食進出口」公司和 遠洋公司的代表處。但是,在荷蘭駐柏林大使館很快就給了我們簽證,於是一九四 零年4月6日我跟特沃祥一起乘坐柏林-海牙快車出發了。 一等臥車裡有寬敞的單人包廂,帶洗臉池。除了床鋪和小桌子之外,裡面 還放了一張椅子和小吧檯和各種飲料。特沃祥,跟斯大林時期的其他高級領導人一 樣,習慣在夜裡工作,凌晨才睡覺。在餐車吃過晚飯之後,他請我到自己的包廂, 然後我們就各種話題聊了幾個小時。 人民委員認為,前線無戰事的「靜坐戰」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有人神經受 不了—馬上就會打起來。問題是,誰先開始?而且,接下來怎麼辦?雙方用「馬其 諾」防線和「齊格菲」防線進行對抗。兩條防線建造並加固了多年。從芬蘭戰爭的 經驗中我們知道,衝破「曼耶海姆防線」如何困難,雖然它跟「馬其諾防線」無法 相提並論。西方的戰爭將會是非常持久的陣地戰。非常重要的是,我們國家盡可能 長時間地不要被拖下水。讓資本家們之間互相打吧…… 「當然,」—人民委員接著說,「德國人可能破壞荷蘭和比利時的中立, 並繞過『馬其諾防線』。但我認為,他們不會這樣做。如果他們不尊重小國家的中 立的話,這將導致大混亂。我想,希特勒不會這麼幹的……」 …… 一大早我們到了海牙。站台上來接我們的是「糧食進出口公司」的經理利 沃夫,一個頭髮灰白身材結實的中年人,還有遠洋公司的代表,我的老朋友科斯加 ·耶若夫。此前我不知道他在海牙,所以非常高興能夠見面。我們想多聊一會,但 人民委員決定盡快到利沃夫的辦公室去,以便取得有關國內情況的信息,以及談妥 第二天去鹿特丹的事情。 晚上很晚我才跟耶若夫相聚。我們進去的咖啡館裡人很多。沒有人相信荷 蘭可以依靠中立而自保。但是暫時,各國的情報機構都在利用這種局面。我相信在 咖啡館裡有許多英國、德國和其他國家的秘密諜報人員。德國人尤其活躍。他們似 乎在準備某個行動…… 科斯加詢問了莫斯科的情況,芬蘭戰爭結束之後是否好了些。 「最近來柏林的人講,」—我回答說,「好了些。」 「這就好,」—科斯加歎了一口氣說,「我希望,在列寧格勒的家人也會好一些 ……」 到達鹿特丹之後,我們在旅館呆了兩分鐘便出發去船塢了:公司的領導已 經在等著特沃祥。我們被引到一間房子裡—佈置得非常簡練,但很雅致—打了香味 蠟的木質牆裙,舒適的皮椅子和沙發,低矮的小桌等等。整個房間裡充斥著昂貴雪 茄和濃咖啡的味道:幾張小桌上擺著香煙和雪茄的盒子,還有咖啡。 特沃祥詢問了冷藏船建造的進度。對方的解釋未能完全使他滿意。 「我們想,」—他說,「盡快拿到船。現在的局勢複雜,任何事情都可能 發生,所以工程結束得越早越好。我們甚至願意為冷藏船提前供貨拿出一筆獎金。 」 「這個建議十分誘人,」—公司總裁抽著雪茄說,「我們會考慮的。但正 是由於國際形勢緊張,我們的訂單大幅度增加了,而且所有訂單我們都必須按期完 成。因此,在研究問題之前,提前交船的事情說不上來。至於您的擔心,那麼荷蘭 是中立國。我不認為,在本世紀會有人膽敢破壞中立原則。在這一點上,我們有交 戰國,其中包括德國不止一次的承諾。況且很長一段時間已經沒有戰事了,我們在 想,這場無用的戰爭是否就要這樣靜悄悄地結束了……」 特沃祥對戰爭可能盡快結束表示了懷疑,相反,戰爭會升級:目前這場沖 突中,涉及到了非常嚴重的衝突和利益。 我們前往造船的工地。一艘冷藏船還在船架上,另外一艘早已下水。特沃 祥跟工人們和領班們談了談,誇獎他們活幹得認真仔細。真的,所有的地方都做得 結實、牢靠。在基輔船塢,我有一點造船的經驗,所以可以評估荷蘭造船工人的技 藝。 公司領導建議第二天乘坐快艇去阿姆斯特丹和扎丹姆,那裡我們想看看彼 得大帝的小木屋。在船廠會談結束之後,我們簡單地參觀了市容,乘坐摩托艇走了 很多運河。騎自行車的人數之多時我驚歎不已。似乎這是這座城市主要的交通工具 。一群群姑娘們在沿著運河專門開闢的小道上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特沃祥發現我 腦袋轉個不停,便鄙薄地哼了一聲: 「不要為這些傻事分心……」 然後,船廠方面安排了簡短的講話和晚宴。我們一邊琢磨著明天的行程, 回到了旅館,並約好明天早晨在特沃祥的房間吃早飯。 我醒來之後,沖了澡,然後打開收音機開始刮臉。出於意外我把自己的臉 刮破了:播音員說,這天夜裡德軍在挪威和丹麥登陸了。 「靜坐戰」就這樣結束了。快速收拾停當之後,我跑到特沃祥那裡去。人 民委員已經坐在了桌旁。早飯上的不是一小塊火腿,而是整只火腿和一大塊奶酪, 所以客人自己動手為自己切了一份。另外還有滿滿一籃子水果,咖啡和茶的開水壺 ,一罐牛奶。 「您可遲到了,」人民委員開玩笑說。 「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似乎不會有地震。」 「比地震還要糟!德國人入侵了挪威和丹麥!」 人民委員的好情緒一下子消失了。他一下子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這應該可以預料到。我昨天還給他們說過,馬上就要開始了!可他們一 個勁地說什麼中立。這些人真幼稚……」—特沃祥總結到,其實此前他自己跟我說 過,德國人將遵守中立原則。 「現在怎麼辦?」—我問到。 「旅遊當然是談不上了。我們必須立刻回到柏林。」 「為什麼?」 「您真是個怪人!英國人現在馬上就要到荷蘭來了。並且會問蘇聯的人民 委員在這裡幹什麼?我可不願意在這裡碰見他們。」 特沃祥不做聲了,繼續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走近窗戶,掀開窗簾。街上 十分平靜。 「這種平靜是騙人的,」—他若有所思地說,停了一下之後果斷地說,「 馬上雇一輛車,然後我們抄近路,不進海牙,往德國邊境去。給旅館的人留一個字 條,就說我被緊急召回到莫斯科。」 我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跑下去執行人民委員的命令。僱車沒有費任何力氣 。我們將行李扔到後備箱裡就上路了。橋樑和船閘都有荷蘭士兵守衛。有些十字路 口上有小型坦克。但公路上空無一人。沒有發現緊張的氣氛。 傍晚時分,我們趕到了一個邊境車站,跟司機結帳之後,我們便進入到德 國境內。我們不得不在一個骯髒的小站上呆了很久等火車。不過次日早晨我們就已 經到了柏林。 我當時一點兒也沒有想到,跟人民委員短暫的接觸會對我今後的命運產生 多麼大的影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