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大陸中文作家不受政治干擾，持續進行文學創作

  馬悅然(Goeran Malmqvist)


  譯者：北明


      （原文發表於瑞典報章《Svenska Dagbladet》2000年10月16日。本譯文經作
者
本人校對，同意在中文媒體發表）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就諾貝爾文學獎授予高行健一事發表聲明說：「瑞典
學院再一次顯示將諾貝爾獎用於隱蔽的政治目的。……就我們所知，中國具有悠久
而輝煌的文化傳統。中國在歷史上和當代有許多世界著名的、無與倫比的文學作品
和文學巨人（英文轉譯中文—-譯者）。」
  
      關於瑞典文學院利用這個獎作為政治目的的看法是荒謬的。這個獎裁定的唯
一標準是文學作品的質量。

      我認同上述引述中的後兩句表述。在五十多年的漢學生涯中，我閱讀過大量
中國歷代的文學傑作，致力於研究其中的一些怍作品並翻譯了相當數量我認為屬於
世界文學當中的偉大的傑作。

      現代中國也出現了許多文學傑作。自從1919年「五四運動」開啟文學寫作的
白話文趨勢以來，許多詩人、散文家創作了具有永恆價值的作品。其中有嚴格的社
會批評家、其作品在文革期間被禁的魯迅（1881-1936）、有在文革期間被迫害至死
的老捨（1881-1966）、有早在四十年代（中共延安時期）就遭到打擊迫害的沈從文
（1902-1988）、還有幾年前去世的、三十年代最傑出的詩人之一，艾青（生於191
0年）。像許多他的中國詩人同行一樣，艾青於1957年被送進勞改農場進行思想改造
。在22年期間，他被迫打掃農場的廁所，直到1979年獲釋。

      共產黨要求作家的作品必須服從其政治需要的結果是，幾乎所有二、三十年
代出現的老作家都終止了寫作。少數繼續寫作的作家其作品鮮有文學價值。

      五十年代，出現了一些年青有為的作家如王蒙、張賢亮。由於這兩位的作品
被認為有政治問題，他們在1957年被送進勞改農場，並在那裡渡過了二十二年時光
。1979年獲釋後，王蒙、張賢亮才繼續被中斷的寫作。張賢亮則在幾年前棄文從商
，做了私營業主。

      毛澤東離世以後的幾年和「四人幫」倒台時期，即1976年，出現了幾位年青
的詩人如北島、顧城、楊煉、嚴力、舒婷等。他們開始在自己創辦的小報上發表出
色的詩歌。這些小型民間報刊流傳甚廣。這些詩人中有許多通過當時的翻譯作品，
深受西方文學思潮的影響。他們作品中最好的堪輿世界其他地區的詩歌媲美。然而
當局很快就嚴厲地壓制了這些青年詩人並禁止他們出版自己的刊物。始於1983年秋
，持續到1984年春的臭名昭著的所謂清除「精神污染」運動，反對流行音樂、性愛
文學和當代中國詩歌！

      雖然自從共產黨取得政權以來，共產黨以各種方式利用文學為政治目的服務
。但是在過去15年間，這種努力不很成功。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作家如李銳、莫
言、蘇童、劉恆、馮驥才、韓少功、余華、賈平凹、王安憶和殘雪寫出了大量高質
量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家的幾部作品在中國大陸出版前，就先在台灣出版了。

      許多中國大陸的作家在八十年代末期和九十年代被迫離開他們的祖國，流亡
歐洲、美國和澳大利亞。 其中優秀的作家、詩人有阿城、北島、楊煉、嚴歷、多多
和其他許多人。 他們繼續堅持寫作工作，但有時生存條件十分艱苦。

      自四十年代起，中國大陸政府在摧殘自己的文學上的確不遺餘力。然而，我
仍然誠摯地盼望這些作家及其他們的同行能夠在沒有政治干擾的情況下，持續地進
行他們的創作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