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私人翻譯回憶錄(四) 第三章 夜入克里姆林宮 3-1.柏林閱兵 局勢變化神速。一九四零年五月十日,德軍不宣而戰入侵荷蘭和比利時。 希特勒將自己又一次的侵略行徑解釋為要使這兩個國家「加強中立」。當然沒有人 相信他。這一次「閃電戰」奏效了。德軍幾天之內就佔領了荷蘭,比利時也遭到了 同樣的命運。隨後開始了法國戰役。 五月中我被召到柏林。蘇聯駐德國商務副代表科爾米裡岑前往鹿特丹瞭解 我國冷藏船的下落,因為我曾經去過鹿特丹,所以要陪同他一起去。 柏林與海牙之間的鐵路交通迅速恢復,所以在火車的豪華餐車裡,只有大 量軍人會使人想起正在打仗。在荷蘭境內,由於幾座鐵路橋被炸毀,火車減慢了速 度,似乎摸索著在鐵軌上前進,鐵軌下是德軍工兵修築的臨時支撐物。 海牙看不到明顯的戰爭痕跡。個別地方站著德軍哨兵,但大體上是荷蘭警 察在維持秩序。 我們順路到了「糧食進出口公司」, 科爾米裡岑聽取了利沃夫的情況介紹 ,後者仍然被德軍閃電般佔領一個國家而強烈震撼著。然後我們開車前往鹿特丹。 在公路上才出現了外敵佔領的明顯跡象。一個個十字路口,橋樑和船閘處,停著德 軍裝甲車,有手持衝鋒鎗帶鋼盔的德軍士兵。塗成偽裝色的德軍汽車往來疾駛。有 幾次武裝巡邏隊攔住我們檢查證件。 快進城時,我們看見了城市上方的烏雲。聞到了焦糊味——燒糊的咖啡味 。鹿特丹被炸毀的地區,儲藏來自殖民地貨物的港口倉庫等地仍在冒煙。 在船塢,我上次來時認識的公司代表迎接了我們。在工廠廠部舒適的辦公 室裡,科爾米裡岑得到了壞消息:造船台上的那條船在轟炸中燒燬了,已經下水的 那條船則安然無恙。於是我們出發去看船。走過從前的造船台時,看見了被大火燒 成一堆的廢鐵。保全下來的冷藏船上,上層建築和船體整修接近完成。到處是鉛丹 ,潤滑油和油漆的味道—這些特殊的氣味令我想起遙遠而和平的1937年,當時我曾 經參加過基輔船塢拖輪的試航。 公司負責人許諾加快速度完成冷凍船的建造。果真,這條船在秋天之前便 建好,然後自航到達列寧格勒。 鹿特丹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們開車去了布魯塞爾。由於戰事,比利時使館 商務代表處與莫斯科的聯繫中斷了。上面要求科爾米裡岑在當地弄清情況。在荷蘭 境內是一片和平景象。邊境上,只有跟荷蘭和比利時邊防軍並排站著的德軍軍官才 使人想起佔領。我們沒有任何簽證,只有臨行之前從德國外交部拿到的一紙證明。 這是我們過境所需的全部東西。但是,當我們一深入比利時境內,立即感覺到戰爭 近在咫尺。許多地方顯然進行過激戰。公路兩旁橫七豎八地躺著打壞和燒燬的軍車 。不時會碰到一堆人,在自行車上裝著一點可憐的行李,推著童車和獨輪手推車。 情況好一些的駕著四輪大車,上面裝滿了箱子,包袱,傢俱什麼的。第二次世界大 戰的難民開始了漫長而悲傷的路程。 在布魯塞爾的大使館,盧比寧大使是一個幹練的外交官,他在三十年代末 外交人民委員會的清洗之後奇跡般地保全了下來。他通報說,大使館和商務代表處 沒有任何損傷,所有的工作人員平安無事,完全沒有任何特別的問題。 盧比寧用魚子醬和奶酪的麵包片,咖啡和餅乾招待了我們。然後提議看看 市容。 布魯塞爾的情況使我非常驚訝。看起來就像是根本不曾有過戰爭一樣。比 利時警察在指揮交通,衣著考究的人群擠滿了漂亮的林蔭道,人行道上花花綠綠的 陽傘底下大理石小桌旁衣著光鮮,穿著裘皮的女士和男士從容地說著話。空氣中飄 蕩著咖啡,昂貴的雪茄和雅致香水的芬芳。排場的商店裡滿是各種各樣的商品,蔬 菜和水果堆成了小山,糖果店裡誘人的櫥窗。只是偶爾遇見一小群德軍軍官,以及 完全看不見的比利時軍服令人想起,國家處於德國佔領之下。 後來當然一切都變了。德軍開始了對西方佔領區有組織的搶劫,雖然規模 沒有在東方那麼大。但是在被佔領的最初幾天裡,布魯塞爾依然保持著正常的生活 。 晚上,盧比寧邀請我們去一家夜總會。這裡也是熱鬧非凡。一對對男女在 打著底光的玻璃圓盤上跳舞。然後,在這個圓盤上出現了一個胸部豐滿的美麗女郎 ,跳了一陣脫衣舞。接著表演的是魔術師。過後是舞蹈。按照規矩,在這種場合只 供應香檳酒和葡萄酒。除了堅果之外,沒有別的東西可吃。一群德軍軍官佔據了最 大的包廂,其中還有一個戴單眼鏡的將軍。他們帶著勝利者的傲慢觀察著失敗者在 消遣。 在商務代表處過夜之後,早晨我們出發去滑鐵盧—參觀標誌拿破侖時代結 束的歷史性戰役的紀念物。很快過去的戰事沒有觸動到這裡,但就在附近的小城諾 繆則完全變成了廢墟—殘垣廢墟仍在冒煙,窗戶像空洞洞的眼睛般幽幽地看著我們 。天空飄蕩著濃濃的壓在廢墟下正在腐化屍體的味道。整個這個死亡地帶被德軍士 兵包圍著,只是德國外交部的一紙證明才把我們放了過去。 法國戰役已經接近尾聲。德軍指揮部的每天公佈的戰報中,報告著佔領一 座又一座城市。「馬其諾防線」始終也沒有起到它預定的不可逾越塹壕的作用,被 德軍繞道而過。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柏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第一次世界大戰驕傲自高 自大的勝利者漫無秩序地在後撤,甚至在恐慌之中在前不久的戰敗者的突擊下逃跑 。這是對不公正的、強迫訂立的凡爾賽條約的復仇。比利時和法國是一群群疲憊不 堪、飢餓、衣衫襤褸的難民,以及整齊端正、紀律嚴明、充滿自信的德軍官兵!這 是何等驚人的反差!難道就沒有力量能夠阻止這股侵略歐洲大陸的洪流?這股巨浪 現在又要走向何方? 在鼓點和呼喊聲中,柏林電台向全世界報告輝煌的勝利。巴黎陷落了。電 影紀錄片再現了凱旋門,德軍隆重地成隊走過。希特勒在拿破侖墓前擺著姿勢。英 國遠征軍被包圍在敦科爾克。英軍士兵們拋下武器彈藥,利用元首大度地給了他們 的間隙,泅渡英吉利海峽。法國投降了。在又一部電影紀錄片中,希特勒興高采烈 地在福熙元帥那個歷史性的車廂邊上手舞足蹈,1918年11月11日,這裡接受了凱撒 德國的投降。現在,1940年6月21日,希特勒德國給法國強加極其苛刻的投降條件。 柏林終於舉行了遠征西方歸來部隊的閱兵。希特勒親自進行檢閱。我站在 距離主席台不遠的地方,在勝利大道上看到,當元首乘坐敞棚汽車緩緩駛過時,人 群向他伸出手來。如此大規模的瘋狂!希特勒終於站在主席台上,他身穿十分簡單 的制服,掛著一枚鐵十字勳章,身旁是一群元帥,將軍和黨衛軍的高級將領。 希特勒舉起手臂,作法西斯歡迎手勢,似乎在祝福一排排走過他身旁完美 無瑕的部隊。這個場面威嚴而恐怖。 商務代表處收到了「克羅歌劇院」外交官包廂的請柬,這是從前的歌劇院 ,帝國議會失火之後希特勒任命的「議員們」在這裡開會。我們提前到了,觀察到 大廳逐漸坐滿了人。大多數是穿制服的—陸軍、海軍、黨衛軍等等。穿便服的人極 少。舞台上,戈林身穿專門為他設計的銀白色帝國元帥服,胸前掛滿了勳章和獎章 。跟他站在一起的,是黑斯,海本斯,希姆萊,裡賓特洛甫以及其他納粹高官。希 特勒還沒到。大廳裡的人靜下來等待著。 突然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在 我們包廂的下方,希特勒出現了。他旁若無人,慢慢地沿著過道朝舞台走著,右手 舉起來,作法西斯歡迎姿勢,左手放在軍便服的皮帶上。他似乎對大廳裡「嗨衣, 希特勒!」、「嗨衣,元首!」等狂喊聽而不聞。 看著這一切,我想著另外一件事情—老實說我也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住了: 這跟我們那裡各種會議上斯大林出現時的情景何其相似!也是一模一樣,雷鳴般的掌 聲轉變成經久不息的歡呼聲,也是這樣全體起立。也是同樣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喊 叫聲:「斯大林光榮!」,「領袖光榮!」 希特勒登上舞台,走向戈林。人們依然站著,唱著「德國高於一切」。又 是一片歡呼聲,叫喊聲。希特勒等待了幾分鐘之後作了一個手勢,大廳變得靜悄悄 。戈林請「偉大德國的元首和帝國總理」講話。重新響起了掌聲。希特勒開始講話 ,於是大廳靜下來了。 打敗了法國,並且讓將近五十萬英軍從敦科爾克撤退,希特勒以為,英國 將會求和。他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表演技能,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儘管取得了巨大成就 ,但依然有分寸,甚至謙遜,隨和,願意讓步的人。沒有一聲歇斯底里的叫喊,沒 有一句生硬的話—簡直是客氣至極。不過,他十分尖刻地挖苦了一番前不久領導英 國政府的丘吉爾。但是,元首寬宏大量地給普通英國人指出了一條體面的結束戰爭 的出路,保證將保留帝國。「在這一刻,」—希特勒莊重地宣佈,「我認為有自己 良知和義務再次呼籲英國保持理智。我認為,我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我不是作為 戰敗者祈求什麼,而是作為戰勝者呼籲理智。我看不到有任何繼續戰爭的理由。」 然而,倫敦的回答卻是堅定的「不」。 希特勒失望之餘簽署指令,加快入侵英倫三島的「海獅」行動的準備工作 。開始了對英國城市的猛烈轟炸。考文垂被炸毀。西敏寺—英國議會遭到嚴重破壞 。但英國人的抵抗也在強化,大量的德國飛機被擊落。柏林經常響起空襲警報。英 國轟炸機不斷突破帝國首都的防空網。 早在夏天伊始,我在一家裁縫鋪定做了一套西服和一件風衣。那裡答應我 很快就能做好。但是,裁縫被徵召入伍,於是事情拖下來了。我到裁縫鋪警告他們 ,再也不願意等了,但意外地打聽到,我的師傅受傷復員回來了。當他拿著做好的 衣服出來見我時,我沒能認出他。前不久他還是個營養良好的小伙子,現在成了個 衰弱無力的老頭子。他發現我非常吃驚,對我說: 「戰爭能把人變成這個樣子。我聽了滿腦子勝利的戰報,興奮地上了前線 。別信這些報告。那裡只有地獄和死亡。身體上我活著,但內心早已經被殺死…… 」 他眼裡流出了淚水。顯然,他見識過從未打過仗的人不可能想像的東西。 我這一代人暫時也還沒有體驗到。不過很快,千百萬蘇聯人將被迫遭遇這個可怕的 秘密。 八月份,我被召回到莫斯科。我必須立即去向外貿人民委員米高揚報到。 3-5、給外貿部長作助手 蘇聯外貿人民委員會當時位於古比雪夫大街綜合技術博物館的對面。我在 門衛室給秘書處打了個電話。電話裡說,過幾分鐘有人下來接我上去。也就是說, 真的是人民委員召見。可是,法力無邊的政治局委員、斯大林的戰友、蘇聯核心領 導之一的米高揚·阿納塔斯·伊萬諾維奇是如何知道我的呢?—只能是特沃祥對我 的翻譯水平有好評吧。現在我的命運將會有什麼轉折? 「瓦列金·米哈伊洛維奇?」一個略有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面 前站著一個中等個子,身穿無可挑剔的灰色細條紋三件套西裝,深藍色襯衣,打著 蝴蝶結。能感覺到,這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請來吧,人民委員在等著您……」 我們乘電梯上到四樓,走進秘書處,他將我介紹給一個中年,但衣著非常 雅致的女士—人民委員的私人秘書。 「請坐吧,阿納塔斯·伊萬諾維奇馬上就好,」—她對我說,一邊指了指 靠窗戶的椅子。 天已經快要黑了,廣場被燈光照得通明,綜合技術博物館樓頂上花花綠綠 的廣告點亮了:「大家都來嘗一嘗,螃蟹是如何美味細嫩」,「我只吃甜果泥和果 子醬」,「您需要給家裡買些小禮品?買頓河鯡魚吧」。這是當時主管內貿的米高 揚的主意。他邀請了許多著名詩人,每人擬一句醒目的廣告詞,類似馬雅可夫斯基 的那句「除了莫斯科農工,別無分店」。您可別以為那是裝樣子的。不光在莫斯科 ,其他大城市的櫥窗裡螃蟹罐頭堆得像小山,櫃檯後面是裝紅魚子醬和黑魚子醬的 大木桶,大厚木板上,是鯡魚,鮭魚等大塊的魚肉。各種各樣的奶酪,火腿,香腸 。葡萄酒更是品種繁多。除了普通的品種之外,還有新釀的酒—標籤上一個荷蘭海 員在微笑的杜松子酒,蘇聯威士忌。並且根本不排隊!除了在蘇芬戰爭幾個月期間 略差之外,國內的供應明顯改善了。 從辦公室出來了三個人,秘書身後的鈴聲立即響了一下。她消失在門後, 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皮質文件夾,對我說: 「請進去吧。」 第一道門之後還有第二道。打開門之後,我走進一間不大的,用深褐色木 板裝飾的辦公室裡。辦公室面積之小令我吃驚。後來我才知道,人民委員會的全體 會議和人數較多的會議一般在五樓的圓形大廳裡舉行。 米高揚坐在高窗戶旁邊的桌後。青銅文具上是一隻張開翅膀的鷹,綠色燈 罩的檯燈和一堆文件幾乎遮住了他小小的身材。他仔細地看著我,表情嚴肅,甚至 有些敵意。我覺得,他似乎有點不滿意。他是否要開始訓斥我? 「人民委員同志,根據您的命令我前來報到,」我趕緊報告說。 米高揚微微一笑,精心保養的小鬍子下露出了一排多年吸煙發黃而不整齊 的牙齒,於是,嚴肅的表情馬上消失了。他這個迷人的微笑,往往還是與外國人艱 苦談判時獨特的避難所,而彎鼻子和嘴巴周圍深深的皺紋給了他臉上生氣的表情。 「請坐,」傳來了悶悶的一聲。 我坐在了桌旁一張皮椅子上。 「什麼時候從德國回來的?您有地方住嗎?」 我解釋說,住在出差去德國之前住過的宿舍。米高揚按了鈴。女秘書進來 了。 「請告訴費奧多,讓他給別列什科夫同志準備好住處。」然後,轉向我, 接著說,「我負責後勤的助理今天就安排您住好。」 我謝過他,嘴裡嘟嚕著說,住在宿舍也可以的。 「簡樸能給布爾什維克增光。」—他一本正經地說,「但在這方面過分熱 心也沒什麼意思。現在請談一談德國那邊的情況。戰勝法國之後是不是徹底驕傲自 大起來了?」 我講述了柏林閱兵時看到的情況,以及在帝國議會會議上希特勒的講話。 我盡量把德國大規模狂熱和過渡興奮的氣氛轉達出來,通報了我們小組在克虜伯工 廠驗收設備的工作情況。 「特沃祥說,您跟他一起去過荷蘭,後來再次去了鹿特丹,似乎還有布魯 塞爾。那邊的情形如何?」 米高揚認真地聽完了我間短的匯報之後說,那艘保存下來的冷藏船將從鹿 特丹開回列寧格勒港。 「特沃祥對您很滿意。」人民委員補充了一句。 這是出現了一段沉默。米高揚從桌上拿起了一包剛剛開始發售就馬上變得 十分流行的「三套車」牌香煙,打開盒子遞給我: 銀色箔片下面,是一排沒有動過的金色過濾嘴。我拿定主意,對自己說, 在人民委員的辦公室吸煙太放肆了。也可能,他在故意考驗我。 「謝謝,剛戒了。」我說了一句假話。 「非常明智,」米高揚讚了一句,然後從盒子裡拿出一枝煙,點上了。空 氣中散發出一種蜜的芬芳。 在米高揚探究的目光下,我覺得不太自在。這段沉默要持續多久?但他把 沒有吸完的香煙在沉重暗色的煙灰缸了熄滅了。顯然,他拿定了主意。 「您對於調到外貿人民委員會來工作這件事怎麼看?」米高揚問道,「跟 德國人馬上有重要談判,所以我需要個有德國工作經驗的好翻譯。特沃祥認為您能 夠勝任。」 「對我來說,這是巨大的榮譽,我將努力不辜負您的信任。」我回答說, 「但是,跟我的上司怎麼說?因為我現在還在海軍服兵役。」 「這個我知道。我們回頭跟庫茲聶佐夫海軍上將達成協議,臨時調您到外 貿人民委員會來。順便說一句,您還不是黨員。建議您解決這個問題。我想,如果 您向所在的部隊遞交申請,您將會被接受為預備黨員。考慮考慮吧。明天早晨到我 的秘書處報到,去德國組。那裡托齊林和奇斯托夫會把所有情況介紹給您。再見… …」 接待室裡,那個衣著得體的男子,負責後勤的人民委員助理正在等我。 「我們走吧。我給您準備好了住處。」— 他請我一起走。 大門口等著的一輛黑色「別克」將我們沿著古比雪夫街拉到紅場方向。當 時,這條街上還是雙行道。汽車在列寧博物館旁邊向右拐,然後停在了「大都會」 飯店門口。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會住到如此奢華的飯店裡來。在二樓,給了我 兩間套的客房,帶電話,有浴室和寬大的玻璃陽台。後來我才知道,布哈林曾經在 這個房間住過,當時他把鳥的標本和獵物放滿了整個陽台。 「我不合適佔用這麼大的地方,有沒有小一點的房間?」我問。 「沒什麼不合適的。」陪同我來的人反駁到,「我們在這裡有幾個房間。 人民委員會出錢。在沒有分到房子之前,就好好住這兒吧。」 「我能不能把自己的東西拿來,東西在阿爾巴特街,斯莫稜斯基廣場附近 ?」 「當然啦。我步行回去,車子歸您使用。這是人民委員秘書處的值班汽車 。您有事可以調用……」 一切就像在夢中一般:跟人民委員的談話,他關於遞交入黨申請的建議, 這間豪華客房,以及我可以隨時調用的汽車。當然,米高揚已經跟有關方面商量好 了我的預備黨員一事。顯然,海軍政治部也知道這件事。我是否願意入黨?我能夠 勝任在米高揚這樣一個要求嚴格的老人身邊的工作?很顯然,入黨是調入人民委員 會的條件之一。但是,我自己如何下定決心走這關鍵的一步?不能僅僅為了進入人 民委員秘書處而這樣做吧?不過,我明白,我已經得到了任命。同樣清楚的是,米 高揚毫不懷疑,我將遞交入黨申請並被接納。可是,人是應該有原則的。以前我沒 有想過這些。1934年,在烏克蘭紀念列寧逝世十週年的一次活動中,在沒人徵求意 見的情況下,我被列入「列寧共青團」的名單,後來又忘記了給我們辦理有關手續 ,所以我仍然不是黨員。另一個方面看,我總是認認真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相信 黨引導國家走上正確道路,從未懷疑斯大林是列寧的學生和合法的接班人。那麼, 我作一名列寧黨員,並在給我安排的崗位上努力工作,在建設社會主義的事業中做 出自己微薄的貢獻,又有什麼不好呢?當時我哪裡能想到,五十年過後,在一九九 一年元月份維裡紐斯流血事件之後,我卻要退黨了!…… 我這樣思量著,坐在「大都會」房間的陽台上,被夜間莫斯科的聲音包圍 著。底下可以聽見從小劇院出來的觀眾壓低聲音在說話,有軌電車的鈴聲。左邊, 不斷有汽車駛入「大飯店」。那裡的幾個餐廳開到凌晨四點。「大飯店」裡的菜聲 名遠揚,服務極其出色:老式的服務生還沒有絕跡 — 這些人一方面十分自重,同 時也非常認真仔細。 第二天早晨,我來到人民委員會。向托齊林作了自我介紹,他是個非常溫 和而有禮貌的好人,領導著人民委員的助理們。托齊林給我看了米高揚簽署的命令 副本:從現在起我是外貿人民委員的蘇德經濟關係秘書助理。 3-6、貿易談判 在現在的條件下,想要任命一個年紀輕輕、僅僅在德國克虜伯工廠工作過 幾個月、知識僅限於海軍裝備的工藝工程師擔任外貿人民委員助理這個重要職務, 實在是太離譜的事情。因為這裡需要商業、蘇德經濟關係史方面的廣博知識,需要 熟悉數不清的先例,各種法律條文,知道現行條約,市場行情和國際貿易的特點等 等。一九四零年八月,當我坐到人民委員秘書處的辦公桌旁時,這些東西我一概不 知。只是少年人的過度自信才可以解釋,我何以輕率地同意了米高揚的建議。但是 ,為何這個有經驗的活動家選擇這個年輕人做自己的助手?顯然,他急需要哪怕略 微有點德國工作經驗的翻譯。我多少是符合這條要求的。最主要的是,外貿人民委 員會跟其他機關一樣,受到了斯大林的「清洗」,幾乎被「掏空」了。急需一批新 的工作人員,所以,在這種條件下要求也降低了。 公平地說,米高揚還是保全了一些老專家。我記得很清楚,在會議上激烈 討論過某個問題之後,如果意見不一致的話,他會非常尊重地徵求坐在遠處的兩位 專家—克林和夫列伊的意見。 …… 一九四零年九月份和十月份,與德國進行了緊張的貿易談判,德國方面除 了一九三九年八月和一九四零年二月參與準備過貿易協定的特使什努列之外,大使 李特也參加談判。他身材結實,胸部發達,寬肩膀,更像個武士而不是外交官。所 以他堅毅而耐勞。我有一種印象,米高揚同樣具有出色的武士特質,對李特非常高 看。德國人要求擴大蘇方的供貨。他們對比薩拉比亞的油料作物和戰略原料非常感 興趣。與此同時,我方定購的設備德方一直在拖延發貨。現在已經清楚了,當時希 特勒開始對登陸英倫三島的適宜性發生了懷疑。 九月七日,德國空軍對英國許多城市實施了襲擊。倫敦的船塢遭到嚴重破 壞。首都的幾個區以及其他城市變成了廢墟。所有這些鼓舞了元首,於是他決定將 登陸延後,希望借助空襲打敗英國。德國海軍上將列德的報告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考慮到英國軍艦集中在英吉利海峽,以及天氣情況轉壞,海軍上將對實施入侵可能 的不利後果向希特勒提出了警告。結果,元首預定在十四日進行登陸的「最終決定 」未能實施。 九月十九日,希特勒下令撤回集中在法國北部準備入侵時使用、且未受英 軍空襲破壞的登陸設備。十月份,當英國空軍重創了戈林的德國空軍之後,元首不 得不將「海獅」行動推遲到1941年的夏初。在相關指令中說,如果再次提出登陸英 國的話,屆時將發佈新的指令。這實際上意味著放棄入侵計劃。 柏林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希特勒重新回到了那個從未離開過腦海的「消 滅布爾什維克」的想法。早在六月三十日,在伯格霍夫接見德軍將領時,希特勒宣 布:英國的全部希望在於俄國和美國。如果對俄國的希望落空,那麼對美國的希望 也將落空,因為消滅俄國之後日本在東亞的局面將大大改觀。只要俄國被打敗,英 國最後的一線希望便會破滅。德國將在歐洲和巴爾幹稱霸。結論是,在這場衝突中 俄國必須被消滅。 根據這些目標,德國總參謀部下令開始在東部地區部署部隊,於是八月二 十六日根據希特勒的命令,向蘇聯邊界投送了一個步兵師和兩個坦克師。九月初, 以過境到挪威為借口,德軍部署到了芬蘭。德軍開始沿著蘇聯邊境線集中。 一個重要的細節是:一九四零年八月十四日,希特勒要求提供「到一九四 一年春天」的蘇聯供貨清單。這是進攻蘇聯的大致時間。當李特以及什努列堅持要 求擴大蘇聯向德國的供貨時,毫無疑問知道元首的這個任務。而德方向蘇聯供貨的 延遲,以至最終停止,也與此有關。當時,米高揚在多大程度上瞭解希特勒的企圖 ,這個我很難下結論。無論如何,作為政治局委員他能夠看到蘇聯駐德國情報機構 的報告,據我們現在所知,這個機構的消息十分靈通。不管怎麼樣,米高揚總是堅 持自己的意見,對我方任何一個微小的讓步都要求對方做出回應。有時候,當李特 在外貿人民委員會一無所獲之後,跟大使舒倫堡一起直接找到斯大林,斯大林往往 也會大度地滿足德方的願望。他用這個姿態表明。只有「主子」本人可以決定一切 。同時,他也給了希特勒一個信號,即他斯大林是靠得住的。 在類似情況下,我發現米高揚臉色陰沉,於是,在跟德國人慶賀又一個「 協議」的晚宴上,他會多喝幾杯。 十月底,李特大使就要離開莫斯科了。雖然他未能全面完成柏林交給的任 務,但他仍然有理由感到滿足。似乎斯大林也相信了對德國延遲發貨的解釋,以及 在完成入侵英國的準備工作之後,供貨不足的部分將大大得到補償。根據「主子」 的承諾,蘇聯將履行自己的義務,並將以優待的方式研究德國追加的要求。所以, 李特想,他終於玩了一把這個倔強狡猾的亞美尼亞人。不過,他現在有的只是許諾 ,但是斯大林的話就是法律,所以米高揚未必膽敢與「主子」爭辯。 在德國代表團臨行之前,米高揚在外交人民委員會斯比裡多夫卡街的招待 大樓舉辦了告別招待會。李特和什努列兩人都是情緒高昂,甚至有些戲謔。 …… 次日,塔斯社的一條簡訊說,蘇聯外貿人民委員米高揚為李特大使舉行的 晚宴,是在無拘無束和友好的氣氛中進行的。 我喜歡上了人民委員秘書處的工作,學會了許多有用的東西,那些不明白 的地方,托奇林和比我更有經驗的德國問題第二助理奇斯托夫總會幫我。但這個工 作我幹得並不長… 3-8、夜入克里姆林宮 十一月份的節日過後不久的一個深夜(當時我們一般都工作到早晨五六點 ),米高揚叫我去他的辦公室。我以為又有新任務了。但是,我要面對的,是又一 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您必須馬上到人民委員蘇維埃主席秘書處報到。我的汽車就在樓下。請 您就用這台車,免得辦通行證耽誤時間。您會被送到人民委員蘇維埃大樓前。那裡 正在等著您。馬上就走!……」他生硬地說。 我覺得他似乎對什麼事情不滿意,似乎不情願地打發我走。當然了,他知 道我所不知道的情況:今後我再也不會跟他一起工作了。 出了辦公室,我跑進自己的房間,鎖好保險櫃,然後下樓。司機已經知道 了,所以不等我說明情況,他已經沿著古比雪夫大街飛馳而去,穿過空無一人的紅 場,直接開向斯帕斯大門。人民委員蘇維埃大樓門口的值班員已經得到了通知,所 以草草看了看我的證件,說了一句:二樓右拐,樓道走到底。很快,我來到了一個 門前,標牌上字金光閃閃:「蘇聯人民委員蘇維埃主席接待室」。 對於我這一代人,這個職位當時意義非凡。它裡面所集中體現的,既有最 高權力符號,也有革命浪漫主義,還有內戰時期的英雄主義,以及我們直接參與的 新生活的建設。但最主要的是,人民委員蘇維埃這個職位與列寧的名字密切相連, 所以,現在擔任這一職務的莫洛托夫,就像是他的直接繼承人。 莫洛托夫在外交人民委員會的首席助理柯西列夫接待了我。他客氣地請我 坐下,然後就在通往隔壁房間的門後消失了。過了大約四五分鐘,他回來對我說: 「莫洛托夫同志在等著您……」 可以想像,我是怎樣心裡突突跳著打開了門。但莫洛托夫並不在這裡:那 是警衛的房間,這使我略微鬆弛了一下緊張的神經。開下一道門時,我已經不那麼 緊張了。然而,就在這間大廳裡,靠牆放著一條長桌和幾排凳子,也沒有人。大廳 的另一頭上一扇門半開著,於是我朝著走了過去。進入辦公室,我看見寫字檯後面 正在低頭看文件的莫洛托夫,是畫像上非常熟悉的:碩大的、蘇格拉底式的額頭, 夾鼻眼睛閃閃發亮,兔唇上一撮小鬍子。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學者,甚至智者就應 該是這個樣子。只有列寧最優秀的學生之一,科學泰斗、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斯大 林及其忠誠、堅不可摧的戰友才能在資本主義敵人的包圍之中,管理如此龐大的國 家——而當時我們都相信,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指導下,國家走的是正確道路。 當時 我們經過強大宣傳的處理,對所有這些都深信不疑。所以,在被莫洛托夫召見前不 久,我被接收為蘇共(布)預備黨員時,我沒有昧著良心,把作為列寧斯大林黨的 一員看作無上的榮譽,並願意成為建設共產主義的先鋒隊員。 莫洛托夫終於抬起頭來,瞇縫了眼睛,看了看我,然後請我坐在桌子並排 的椅子上。 接下來是詳細詢問,在哪兒,哪一年出生,哪個學校畢業,在哪兒學的外 語,對德國的印象如何等等。然後他突然地問道: 「什麼人在哪兒說過:『……我們共產黨人的任務,是掌握所有方法,學 會以最快速度用一種手段補充另一種手段,用一種形式替換另一種形式,使自己的 策略適應不由我們的階級、不由我們的努力所引起的任何變動』」? 由於事出突然,我一開始張張皇失措,更何況我明白:回答是否正確將決 定我的命運。莫洛托夫考究似地看著我,我在腦海裡開始翻騰最近一段時間裡讀過 的經典作家。這段語錄十分熟悉,我剛前不久還見到過……我最終想起來了: 「列寧。《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 「正確,」莫洛托夫讚許地點了點頭。 我走運了。要是莫洛托夫選了另外一段我所不熟悉的,那我肯定完了。為 什麼他單單選了這一段?也許,這跟前不久與德國關係中的大轉折有關聯吧?列寧 這段話剛好能夠證明強加給我國的策略轉換是正確的。而對我來說,僅僅是走運而 已。 莫洛托夫對我「深厚的理論素養」感到滿意,最終決定向我解釋他為何叫 我來。 「米高揚跟我說起過您。他認為,您很好地完成了翻譯的工作。明天,由 我率領的我國政府代表團就要去柏林與德國政府進行重要談判。您有在德國工作以 及跟德國人打交道的經驗。您同意嗎?」 由於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我站起身「立正」,然後清楚地說: 「為蘇聯服務……」 莫洛托夫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出手,微微一笑: 「您可以走了。」 我跟莫洛托夫,當時斯大林之後的國家第二號人物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 。 第二天早晨,我拿到了外交護照,當天晚上便乘坐蘇聯政府代表團的專列 從莫斯科白俄羅斯火車站出發前往德國。 在帝國辦公廳的談判中,德方參加的人員有希特勒,裡賓特洛甫,以及兩 名翻譯—施密特和辛格爾。蘇方人員為莫洛托夫,傑卡諾佐夫,同樣也是兩名翻譯 —巴甫洛夫和本書的作者。第一天的談判中,在跟希特勒第二次談話之後,在帝國 辦公廳舉行了招待會。莫洛托夫帶了巴甫洛夫,而委派我起草給莫斯科的電文。當 時,既沒有錄音機,談判時根本沒有速記員,所以翻譯必須在會談期間在自己的筆 記本上作紀錄。 我首先從解讀這些紀錄開始。我坐在與莫洛托夫臥室相鄰的辦公室裡,當 時他被安排住在德國政府接待貴賓的貝維宮裡。這件事上費了我很長時間,然後我 請來了人民委員秘書處的打字員 — 秘書處的部分人員也隨我們來到柏林。女打字 員剛剛把一張紙放進打字機,門突然打開,莫洛托夫出現了。他看了我們一眼,突 然發作了: 「您是怎麼回事,一點兒也不明白嗎?您…您已經口述了幾頁啦?」他神 經緊張時,口吃得特別厲害。 雖然還沒弄明白他火光的原因,我趕快回答說: 「剛開始。」 「馬上停下來,」人民委員喊道。然後走近我,抽出那張一個字也沒有寫 的紙,看了看旁邊一疊紙,然後略微平靜地說:「您走運了。想想看,有多少耳朵 想聽到我們跟希特勒單獨談了些什麼?」 他環視了牆壁,天花板,然後將目光停留在插著芬芳玫瑰的中國花瓶上。 於是我全明白了。這裡,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有麥克風,導線則可能通向英國、美國 間諜,或者德國人那兒,他們都想知道,希特勒跟莫洛托夫談了些什麼。我的背上 冒出了冷汗。 我再次走運了。但我明白了,不能僅靠運氣,應該自己注意。莫洛托夫發 現了我張皇失措之後,用平靜公事公辦的語氣說: 「拿上您的紀錄,跟我走……」 這段時間一直呆坐著的打字員一溜煙跑出去了,我們倆來到臥室,並排坐 在一張小桌子旁邊。 「我來草擬電文,然後一張張轉給您,您拿紀錄進行核對。如果有什麼想 法,直接寫在紙片上或者給我寫紙條。我們工作時不能出聲。明白了?」 「明白了,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請原諒……」 「別浪費時間了。」 現在我們瞭解了莫洛托夫許多從前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感到困惑,為什麼 他沒有追究這件事?因為在當時普遍懷疑的氣氛下,他可以推測,我故意用高聲口 述的辦法給什麼人傳遞秘密情報。但他顯然將這歸結為我缺乏經驗。 回程的路上,莫洛托夫將我請進自己的包廂。傑卡諾佐夫跟他在一起。 「我們這裡商量了一下,」莫洛托夫說,「既然您參加了與德國政府領導 人的重要談判,就沒有意義再回到外貿人民委員會去了。對於調到外交人民委員會 工作,您怎麼看?」 「對我來說,這是巨大的榮譽。但我沒有受過專門教育,能勝任嗎?」 「這並不重要,我們大家都得干各種事情。回到莫斯科我跟米高揚談一談 。我想,他不會反對的。跟德國人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也許,斯大林同志也需要 您作翻譯。我調您到我的秘書處,作德國問題助理……」 我的外交生涯就這樣開始了。 在那個時期—一九三九-一九四零年間—外交人民委員會裡來了許多新人。 莫洛托夫招來的一批外交官,戰後都出了名,譬如葛羅米科,索伯列夫,扎魯賓, 古謝夫,維諾格拉多夫,斯米爾諾夫等等,都是理工科出身,鮮有文科教育背景的 ,他們甚至從未想過外交的前程。他們都是區黨委的派遣,或者像我一樣,由於偶 然的機會到外交人民委員會來的,所以,有時會莫名其妙,他們的命運為何是這樣 的。安德列·葛羅米科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自問,他是個經濟師,何以會到外交人民 委員會來,並提出可能的解釋說,他有時就有關國際問題的開講座。但關鍵在於: 三十年代末,在外交人民委員會的清洗與其他政府機構相比,一點也不遜色。由莫 洛托夫,馬林科夫,貝裡亞和傑卡諾佐夫等人組成的特別委員會承辦斯大林交給的 任務。這四人挑選並批准了初出茅廬的外交官,包括葛羅米科在內,雖然他在回憶 錄中僅僅想起莫洛托夫和馬林科夫。 一九四零年,當我轉調到外交人民委員會來時,那裡跟奇切林、李特維諾 夫共過事的外交官屈指可數。我們這些人佔據了前不久被鎮壓的「列寧式」外交官 們餘溫猶在的位子。我是特別委員會的兩個成員莫洛托夫和傑卡諾佐夫接收受到外 交人民委員會來的。顯然,馬林科夫對此沒有特別關心。但貝利亞記住了。難道正 是因為如此後來我身上才出現了跟他有關的問題? 在莫洛托夫的秘書處工作的時間並不長。十二月底,我被任命為蘇聯駐德 國大使館一等秘書,我接替了被找回莫斯科,到外交人民委員會秘書處中心機關工 作。 衛國戰爭開始之後,我重新回到了外交人民委員會,過了一段時間,我被 任命為莫洛托夫的蘇美關係助理。這一次我的英語派上了用場。從那時起,斯大林 叫我去做翻譯,不過不是莫洛托夫所預計的那樣,跟德國人的談判,而是跟美國人 ,英國人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