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探討今日中國與世界 ——致友人信 欣 發 老蘇、賓雁、家祺、浩成諸兄及戈揚大姐: 不怕你們笑話,昨夜作了個夢,中國巨變,百廢待興,民主當權派措手不及 ,要聽智囊團意見,你們和我都張口結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入睡前讀到魏京 生在一次民運會議上講話,談到國內問題時,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感到不錯。不 過有很多方面我仍不能同意他的觀點,更重要是他並沒有認真分析國情。同時,我 搜遍在西方發表的各種各樣關於中國未來的文獻,也沒有像樣的東西。因此,我甚 至懷疑真要民運精英們處理新中國的事務,除了知道給「六四」平反等等,要治理 偌大一個中國,恐怕還不如現在當權的共產黨內一大批改革家。另外,我自己一直 在想,如果現在把趙紫陽請出來,他也得靠大家出主意,可惜他的班子全垮了。而 我這次來美國後,情緒很壞,精力都化在謀生存上了,應當做的事做得不多,感到 慚愧。 在國內三年多,遇到很多朋友,他們多懷念你們,而且反覆說,代表「六四 」精神,代表中共獨裁政權對立面的,其實仍然是你們幾位,希望多自保重,而且 要我多合作,少爭吵。但是他們也異口同聲強調,你們離開太久了,不瞭解國情, 囑咐我多向諸位通風報信。但是雖然住得並不遠,卻因缺乏交通工具,且大家都忙 ,至今無緣見面,主要怪我不夠主動,沒有盡到國內朋友委託的重任。我現在決定 振作精神,多做些事。而且,見面也說不上多少話,不如以文會友,從寫此信開始 ,以求溝通和指教。希望不吝回復。 最重大、最重要、最好的變化是什麼? 中國目前最重大的事是什麼?最重大的變化有哪些?最值得珍惜的新現象是 什麼?我說的程度達不到「最」,也總可以列舉一些要事、要點。 出來前,中央黨校一位比較瞭解情況的朋友告訴我半年多來上面醞釀「江澤 民是不是下台」的前後變化。江澤民自己確曾幾次表白要下,同時卻有人還要往上 抬他,請求他留下來當黨的主席。拚命抬轎子的人各懷私心,有的是為自己提升如 李長春,有的如劉華清則為救自己陷入遠華案的女兒和兒媳,讓江澤民刀下留情, 謀求解脫之道像當年胡喬木救兒子一樣。同時,這些也是近年來新的造神運動的必 然延續。 第二個問題是李鵬的去留,李鵬不肯走,除非給一張「免死鐵券」:除要求 證明他對「六四」開槍沒有責任;還要求許諾他下台後不可以審判他的家屬,他老 婆的舊賬和兒子李曉勇新國大案鯨吞數億人民幣的新賬。正好電視演康熙微服出訪 ,查出一個壞人,可是清朝鼻祖留了個「免死鐵券」給他祖父,康熙爺還是先派人 把免死鐵券偷出,把惡行滿貫的這個壞人殺了。所以,老百姓說,請康熙爺來治李 鵬,新國大的受害人正是聽說,關於十六大,有這一幕李鵬乞討免死鐵券的內情, 才一改他們兩年一慣的,遊行示威非政治化的低姿態,在遊行時刻意打出了反李鵬 的口號跺腳喊口號和標幟胸前和頭上纏白布,上寫標語為「李鵬替子還錢」。 第三是李瑞環去年全國政協全會上講話非常激烈,話中有話,而且他最年輕 ,卻堅持自己要下,將別人一軍,不知是否會弄假成真。 第四,朱熔基訪美後受到李鵬攻擊,說他批評前屆政府,就是攻擊他,又批 評他對美國投降云云。曾鬧過幾個月辭職,很長一段時間撂挑子,不問事,所以他 是真準備下,但是不同意用李長春代替自己當總理,理由是他沒有做中央工作的經 驗,而提名溫家寶。而溫家寶前年幾次在外出時曾被人暗置定時炸彈,僥倖未死, 可見仇恨之深。可見,搞得最不好的話,有可能最年輕,最頂事的李朱兩人下來, 江李兩人依然故我,荒唐之極。可見,中國離開政治民主化尚差十萬八千里。 「六四」能平反嗎? 「六四」平反深得人心,包抱黨內軍內,甚至上層,主張平反的,不乏其人 。但是,「六四」目前不可能平反。因為,目前這個當權的班子,其上台當權的根 據和制定與執行全部政策的根據都建立在「靠軍隊鎮壓所保持的穩定」上。也確實 只有「穩定」才可能有目前這樣好的局面。目前的好局面沒有人願意捨棄,甚至沒 有任何人敢於堅持冒失去經濟改革與發展機會的風險的任何主張。前兩年,就顯然 在最高層裡有人提過,「不搞政治改革,經濟改革再也搞不下去了!」但是他們的 呼聲被「『六四』平反可能重新導致動亂」的恫嚇壓倒,無法形成反駁的氣勢,於 是只能被封住嘴巴,萬馬齊喑。我認為只有等江澤民、李鵬輩都見了閻王,中國政 權全部由主管經濟的人上台執掌,「六四」才可能平反,共產黨才會改成走議會道 路的民主政黨。而江澤民在台上,他決不允許。他不久前還專門講過「反對形形色 色的走議會道路的政治改革。」他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最近張良的行動是有意義的,國內的人很關心,他們獲得消息極快,國際長 途電話裡公開打聽和談論。不過,國內引起政治振動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查考一下 國內所有群眾行動,除法輪功外,幾乎全部是經濟原因引起的。 所以,「六四」問題必須等到次生代比毛澤東、鄧小平乃至萬里、薄一波晚 一代,即年輕幾歲的人,第三代核心去世,才有希望。 私有化和入世 經濟上變化極大,不可低估。經濟恢復成功。東亞金融危機發生後,大陸並 沒有嚴重的滑坡,但是畢竟速度放緩,現在又恢復了增長速度,大陸報刊稱為經濟 復興已經「拐過了彎」。此外,還有那麼幾點:一、有一陣子,講私有化是有罪的 ,樊剛就挨了批,曾被禁止發表文章,現在已經解禁。我不同意劉曉波在《北京之 春》總八十八期上的一篇文章那樣破口大罵樊剛、魏傑、張維迎、厲以寧、董輔乃 、吳敬漣等幾乎所有經濟學家為御用經濟學家。這些人對中國政革開放功不可沒! 被朱熔基確認為智囊團的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工作重點已經正式轉到研究民 營企業,包括私有民營和國有民營。中國經濟改革研究會有一份關於宏觀調控軟著 陸成功的一九九九年度總結報告,研究會一位負責人向我解釋該報告的結論:宏觀 調控軟著陸成功的依靠是非國有經濟,正因為私有化的進展已經很大,才有此結果 。他還說,去年研究會用大力氣推動二版市場出台;今年這件事已經有人接手,朱 熔基新用的人非常懂得如何學習西方在這方面的經驗。於是,研究會就在推動三版 市場,即拒台出售股票,使老百姓的錢更容易變成直接投資從存銀行到更多地直接 投資這個轉化也是十五大明定的方針; 二、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非常知道內情的它的一位負責人著急的對我 說過,進入世貿在即,如何因應,中央仍「毫」無準備,儘管世貿談判代表石廣生 說什麼中國都準備好了。他讓我去請教世界銀行集團,看比我們早參加的轉型經濟 國家,諸如東歐,他們有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世界銀行駐北京的首席經濟學 家,駐京第二把手ALBERT KEIDEL博士回答說:「有,而且世界銀行花了很大力氣做 過這件事」。不久,世界銀行專家來北京參加過一次會議,專題討論過這個問題, 可惜我沒有參加,也沒有接著做這一工作。 關於家祺說的入世後中國所有企業都無法與國際大企業強競爭的問題,並不 是注定了命運的。這個問題的癥結不僅在於體制,而且在於經濟規模。早在十五大 前,王小強給江澤民打了個報告,說如果我們不抓,將來所有大企業都會被外國人 抓走,他呼籲擴大企業規模,抓規模經濟。江澤民親自批了這個文件給有關部門。 於是還是李鵬當總理時,他主持的國務院辦公會議就來抓規模經濟了。趕鴨子上架 ,搞合併企業,「進入世界五百強」,南京附近幾個大化工企業,原來就「雞犬之 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對頭,被命令連同山東的一家,四家合成一家。國務院 辦公會議再三抓,媒體再三吹,就是看不到有關企業積極性的報道。當時,北京大 學的張維迎教授就在中國經濟時報上公開說,如果可以人為地通過合併資產來製造 「五百強」,那麼,明天中國的所有國有企業合併成一家,不馬上就是世界第一了 嗎?這樣諷刺的話有人仍然聽不懂。朱熔基上台後新任命的盛華仁,剛當上被號稱 為小國務院的經貿委主任,就對電視記者講話說,全國化工企業已經合併成南北兩 家,兩家的資產總量都足以進入世界五百強。另外,中央成立大企業工委,也是五 百個企業,由吳邦國抓,意思也想把不合格的擠掉,把大而強的企業保留在國家手 中。可是擠掉的哪能是弱的,保留的一定就強呢?我就接觸了一個中央部委名下的 「HC集團」,中國最大的輕工產品出口企業之一,號稱擁有幾百億資金,旗下有幾 百個企業,而且很快就已經被大企業工委驗收通過。其實,該集團搞產權交易,收 購企業多系買空賣空,人家歡天喜地被兼併,該集團卻一毛不拔,無力實現收購承 諾;另外,內部雜亂無章,集團賺錢,下面有人來要,集團下企業賺錢,集團要不 上來,總部是空架子,我就幾次遇見有人來討債,封了這個集團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在集體辦公室裡,人們紛傳其第一、二把手為一對姘頭,背著對方的家庭,生過 孩子,生活糜爛腐敗透頂。就是這樣的第一把手對中國某高科技企業說,由我們擔 保,幫你向銀行申請高科技項目融資,但是借來錢,搞什麼新產品,我用它來搞二 級市場,做股票,保你用不了多久,馬上可以把貸款還清,而且賺足。據說此人去 年已經面臨敗露,匆忙出逃。 朱熔基強調,他說的國有企業三年脫困,指的是大企業。但是玩數字遊戲的 成份很大。脫困辦法的重要一招是「債轉股」,實際上銀行手裡的企業呆賬,到目 前為止,已經轉交出一萬三千億給國家另外成立的專門接手債務的國營資產管理公 司,於是,國有企業輕鬆了,多了個合夥人,卻無債一身輕。政策一出,申請把債 轉為股的企業在有關機關排長隊。此時有位外國經濟學家提出一個問題:問中國有 沒有退出機制?即企業破產和高層管理人員下台的機制?文章登在國務院的中國經 濟時報上,卻無人回答。同時,國有企業出法人股,財政部拿出的是不景氣的上市 公司的股票,結果,在股市受到阻擊,沒有人要,反而該股市價大跌。 所以,現在是,共產黨雖然已經從只有國有制的社會主義,退到「以公有制 為主」,又退到「多種所有制」,但是共產黨仍然夾著國有企業,尾大不掉,把它 當作自己堅持堅社會主義的招牌。卻沒有辦法把壞的企業高價摔掉,留下好的大企 業在手。實踐逼迫當權派承認,只有一個辦法即循著市場渠道,讓經營不下去的國 有企業破產或被兼併。所以,片面地譴責「產權流動就是產權流失」,是不對的, 這種論調正好迎合反改革的極左派的主張。產權交易中發生資產流失的原因是行政 干預,黑箱作業。所幸,不久前見報,中央已經決定為落實十五大關於「國有經濟 從競爭性領域退出」的決策,公佈了退出的範圍,縮小壟斷或繼續或主導地位的范 圍。世界日報敏感到其重要性,發表社論「大陸國退民進」,是很準確的。那樣一 來,大中小國有企業被兼併或實現職工所有制的過程勢必會加快。所以,經濟改革 最大變化就是越來越正式承認,並且實施私有化這一必由之路。 國有民營是一條出路 國有企業有出路沒有?著名經濟學家石小敏有一個新名詞——「南方國有企 業」,一種沒有娘肚子裡帶來的國有企業味道的新國有企業,後來他就稱之為民營 企業,比如海爾、春蘭就是那樣。這些企業不是靠政治辦企業,而是真正實現企業 民營,不受或少受行政干擾。這樣辦,是可以辦好的。但是,所有制聯繫激勵制度 還是得動一動。為此很多企業已經試行期權。前不久,還由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 會副秘書長率團出訪美國,考查西方的期權,就是要設法增加企業家對企業產權分 享份量,尋找到行之比較公平和有效的微觀體制。這就是逐步使國有企業產權歸屬 企業職工,首先是企業管理階層的個人所有,從而使企業所有者到位,使職工真正 成為企業主人。有位中央黨校的名教授,公開宣揚,這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但是 ,經理層應該佔多少股權,是有爭論的。體改委最初公佈的職工股份合作制文件限 制為經理不能超過職工平均持股數的十倍,上海出的文件也企圖限制,但是,體改 委制定該文件的司長對我說,他們一開始就明白,限制過嚴,不利於調動經理人員 的積極性,也不可能持久,因為,股權是必然會流動,也必須流動的,儘管短期內 限制流動也許有利於企業。這個「度」的問題,想必會在發展過程中逐漸定型。我 認為,中共堅持對國有企業進行改革,而不像俄羅斯那樣把國有企業毀掉,起了保 護生產力的偉大作用,使中國免遭俄羅斯那樣的嚴重破壞,而沒有對「堅持社會主 義方向」立下什麼功勞。 王小強擔心的事,即大企業被外國大企業收購,我認為是必然會發生的,也 不一定是壞事。什麼叫收購?被世界五百強收購的話,反過來也是進入五百強的一 種占股方式。你收購我,於是,我就在你的公司裡佔有一定的股份。怕的是,真的 屆臨收購時,企業已經分文不值。發生這種危險,問題不在入世與否,而在於國企 改革。 面臨入世為什麼不慌不忙 比如,入世在即,人們普遍認為,汽車工業面臨的困難最大。俄羅期入世後 ,汽車工業被衝垮了。我僅指出一條,如果允許二手車進口,幾乎所有國產車都無 法與之競爭。這指的是所有合資廠也無法生存,更不用說,全國上百家生產整車的 中小汽車企業了。一九九五年我就看到汽車總公司領導的報告,當年他就已經指出 ,中國全國生產汽車總量不如西方一個公司,可是一百多家汽車廠遍佈各省,各大 地區。所以,急需合併,形成規模經濟。但是,直至今日,所有老闆都不急,你問 ,面臨入世怎麼辦?每個人口口聲聲說沒有問題,甚至不肯降價。為什麼?就是怕 提規模經濟。如果要形成規模,一合併,大多數經理就得失去職位,大多數省市就 得丟掉一個企業,甚至丟掉整個汽車行業,我不知道哪個省不把汽車當作支柱行業 ?主動讓出,不如得過且過,何必現在就自殺?這就是官本位制的後果,按政治本 錢當上經理或董事長的個人的利益遠超過企業的利益和國家利益。所以報上討論入 世是機遇大於挑戰,還是挑戰大於機遇?愚昧和私心使得國有企業管理層麻木不仁 。所以,中國企業界和官方並不普遍存在像家祺那樣的,一入世就有滅頂之災的心 態。關於農業將受衝擊,中國官方早已經在強調多樣化經營了,但是,一面強調農 業多樣化,一面,諸如北京市,照樣自顧自廢除市內的集市貿易,把幾十年形成的 傳統農貿市場斧底抽薪,斷絕了剛起步多種經營的北京郊區農產品最近的出路,還 不許報刊批評,賈慶林是有「免死鐵券」的,受江皇上保護的,報刊不敢批評他和 北京的工作,否則,會被出示黃牌。這也就是智囊團擔心的「中央對入世絲毫沒有 因應準備」一點表現和結果而已。 出資人制度難產 十分可能,中國本國的非國有資產力量還不夠,必須有待世界資本主義的資 金才能衝垮中國的國有資產的所有制結構。十五大提出,其實在十五大前就開始試 驗的國有資產「出資人」制度,始終沒有辦法出台。原因何在?就在於,儘管幾十 年所有者都不到位,實際的既得利益的所有者卻數不清,魏傑數過,說多達六十多 種。既得利益者是不肯放棄的,所以,出資人未能出世,就是因為有權的哪個層次 都不肯放棄,歸屬爭得不可開交。沒有自告奮勇放棄權利的,卻先有要這要那的。 一九九八年上海就說是要取消行政管理機構,改為公司制。他們早早就放話:「司 局改為公司,不再由政府財政負擔,今後就由下屬企業負擔董事長和經理的工資等 等」,下面企業就說,未出嫁,先當婆婆,先來要債了。總之,在社會主義制度政 策偏袒下,不真正走海爾、春蘭那樣完善經營道路的國有企業日子仍然過得去。如 果政治改革啟動不了,因此也改變不了這個國有企業龐然大物,入世也許是一股難 得的,擋不住的春風,讓國際資本來衝垮它,把那些靠政治當權的經理們擠走,讓 那些把國有企業據為自留地的各地和各級政府失去這塊風水寶地。 決非空穴來風的新觀點把《資本論》置於何地 那麼,有沒有可喜的現象呢?我感到可喜可驚的現象是官方媒體上出現了「 勞動僱傭資本」的言論,卻沒有受到新舊左派的冠冕堂皇的捍衛馬克思經濟學的攻 擊。可見來頭之硬!隨「知識經濟」、「新經濟」概念的出現,諸如《中國經濟時 報》(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辦)、科技智囊(吳邦國班子主辦)、《改革內參》 (不對外發行的體改辦刊物),都出現了這樣的概括性的提法。而且,有人舉辦有 關的收費講座,收費不菲。我在《改革內參》上仔細分析了科技發展至今,科技對 生產,對企業經營的決定性影響,而目前世界上已經是資金多得搶奪可以商品化的 商品化高科技的程度了,因此諸如美國、歐洲那種人才緊缺,對人才的各種獎勵與 吸引,已經從量變發生了質變,即資本、土地與擁有管理智慧、擁有高科技技能的 人才等諸種生產要素的地位發生了倒轉。當然擁有科技才能的人才和項目等待資金 的現象還同時存在著,尤其在中國是這樣,中國仍然存在資金飢渴症。但是,政治 老闆看上了科技,十五大和新上任的朱熔基總理都強調科教興國,中國決定啟動二 版市場都意味著,中央已經著意讓老闆被科技僱傭。 科教救國提出不易,貫徹更難 但是,馬上出現了兩種現象,一是科技改革急就章,立即以商品化來要求科 學家和教授,誰能賺錢,馬上工資變成月薪上萬,否則,仍然一百多元,並且,把 不能馬上賺錢的項目和人員除名。增加的對科技的撥款,都用在賺錢上了,使科學 院、清華北大很多專家教授都有「不能立時生出孩子的女人一概被休掉」的哀歎; 二是不惜重金吸收外國技術,有受騙上當的跡象。三、實際上中國的高科技勞動力 仍然非常廉價,我就目睹了清華等幾個大學的高科技項目被幾十萬元的許諾買斷的 實例。其實,按法律,他們的交易沒有買斷,可是,別人來競爭,開價仍然競爭不 過先前成交的「買斷」價,可見科技之廉價!很容易被買斷的結果,是技術買斷後 被壟斷起來,使有資金的,沒有辦法利用技術,而買斷的主又長期沒有資金,使高 科技項目耽誤了投入時間。 民間發起的產業論壇探討開放與獨立自主的依存關係 與對高科技重視的同時,出現了改革開放中,特別是發展技術性重要行業中 的國家獨立自主問題的討論。北京出現了一個「產業論壇」,由一些企業和媒體聯 合討論民用航空、汽車製造、供電等歷史回顧與體制改革的關係。最典型的是民用 飛機製造業。一九七九年,中國就獨立製造出了兩架一百座的民航用「運十」飛機 ,從上海飛到過拉薩。但是,王震罵它是四人幫的產品,同時技術上檢測如碰撞試 驗沒有過關,所以就被停掉了。從此,中止了中國獨立製造幹線民航飛機的歷史。 一方面中國民航在中央政府授意下,大批進口波音飛機,一方面製造運十的上海飛 機廠改為美國麥道公司打工,從製作部件到九十年代末,按合同被美國麥道公司委 托獨立設計MD90座麥道飛機,而且是製作整機。但是,僅造了一架整機,恰逢麥道 被波音兼併,他們的兼併協議規定,中國造的那一種機型停止生產,中國上海的飛 機企業又不在兼併之列,面臨被停產和遣散人員的下場。於是,人們,包括迫切需 要大型機的各方各面都對開放有怨言,人們強調這樣的行業不能急於贏利,而是國 家應該大量投入。國務院卻決定只投資造支線飛機,就是五十座的,而不是超過一 百座的大型飛機,這又馬上引來了搶支線飛機投資,搶這個項目的爭奪戰。中國至 少有四家大型飛機製造廠,上海飛機廠在生產五十座飛機上決沒有優勢,目前經營 境況又最苦。四大飛機廠又各自為政,決不聯合,甚至在購置設備上,是誰都追求 大而全,據說,有的設備,美國只有波音有一套,中國卻已有四套。同時中國追求 自給率,結果在麥道飛機名義下生產出來的那架飛機成本比在美國製造還高,因此 即使連續生產出幾架,讓它獨立,它在市場上也無法立足。我在會上挑明他們沒有 站在改革的高點上,從自身改革去思考出路。但我對這種議論更徹底的質疑是,民 航機製造業者說,中國之大必須擁有自己的大型飛機製造業。從歐洲和日本的經驗 ,這一點不一定站得住腳。至少得懷疑中國有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小」一點的汽車工業,除了靠蘇聯設計搞起來的長春汽車廠,大中型小轎 車企業全部是中外合資的,車型完全是隨在人家屁股後面爬,因此至今沒有中國自 己設計的轎車,而且這些合資生產的小轎車至今質量差,成本高,售價在幾十萬人 民幣以上。人們的議論也特別強調整車設計的獨立性。在所有這些探討中,人們開 始思考開放的代價和開放時的獨立性問題。這就質疑了所謂技術發展上的後發優勢 問題。人們開始重視後發劣勢。 人們表揚輪船製造業和航天工業,認為這兩個行業獨立自主,走出了一條生 路,在國際上站住了腳。人們還議論像家電行業的成就的局限性,比如海爾,做得 這麼好仍然是在很大程度上為日本打工,因為關鍵的核心的部件仍然是日本產,專 利技術是外國擁有的。總之,引進先進技術似乎有後發優勢,卻始終不得不爬行, 又似乎可以偷越過制度改革。這一討論引人注意如何克服後發劣勢。產業論壇所做 的就是在提醒這一點。奇怪的是,中國的科技發明創造,多數都不願意申請專利, 怕申請過程中被人挖走技術機密,而且還不得保護。產業論壇實際上就是在呼籲技 術上、產業上的獨立自主。值得深思的是,黨和政府這麼強調科教興國,也在不斷 深化改革,但是,卻未見深入探討為什麼中國人不願申請專利?為什麼中國至今無 法推行風險投資?為什麼中國高科技人員仍然大量外流? 是不是可以高價買來一個磁懸浮? 出來前,即今年上半年,聽說中國要引進德國的磁懸浮列車,就是典型的盲 目迷信外國技術,以為可以高價買來一個高科技。據說整個鐵路系統都反對這件事 ,全國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拚命反對法輪功的何柞休的極力鼓吹,兩派爭論 妥協的結果是不用以改造整個鐵路,只在上海修一段郊區線,可是耗資十二億,每 個中國人得付一美元。不過這件事充分說明,中央不借工本買高科技。問題是錢花 出去,不一定能買回高科技,目前正熱的磁懸浮就是一例。其實超導磁懸浮上領先 的不是德國,而是中國人。磁懸浮是一種超導現象。中國在八十年代後期就在超導 研究上領先於世界。當時是管文蔚在領導。現在有一位在超導上已經擁有三項專利 ,正在申請第四、五、六、七項專利的博士。他是清華大學的學生。 中國人完全可以在科技上領先,關鍵還在改革 與他競爭的 AMERICAN SUPERCONDUCTOR 公司的技術骨幹也是從中國鞍山出來 的。這樣就涉及一個有趣的現象,即實際上外國的先進技術,很多都是中國人包括 大陸出來的中國人發明的。卻是外國公司雇中國人在外國互相競爭。最近美國發展 光纖通訊,搞得熱火朝天,據說技術骨幹多系從中國的武漢、天津、浙江等六個研 究所出來的。我在中國同納米技術打了兩年交道,據瞭解,中國的瀋陽金屬研究所 被國際上譽為最佳的五個研究小組之一,它發明了用激光法製造納米粉的專利技術 ,使中國在納米粉製造上領先於世界。另外,美國研究納米技術的很多專家是中國 人,電腦領域也是如此。 問題是至今中國沒有形成科技先發優勢的體制。比如,沒有形成風險投資市 場機制,即使國家撥發資金,也無法運作。所以有好項目,除了請求銀行貸款,只 有爭取上二版一條路可走。在中國,技術與資本的地位還沒有倒轉過來,所以高級 人才繼續外流。技術人員到了國外感到心情舒暢,收入豐厚。在中國還做不到。 儘管中國的投資環境已經有很大的改善,中國的勞動力,特別是高級技術人 員的勞動力還是遠比西方低。中國就近的市場是世界上最大的。所以,華人高新技 術人員回國投資或尋找合作的人越來越多。再加上為中國爭氣,振興中國的思想在 很多人中仍然是莫大的動力。有一位超導博士就是很典型的這樣的人才。 所以目前經濟改革的重點是金融體制改革,證券法修改後有很大進步,最主 要是把按行政分配上市企業額度取消了,原來所有造假的根源多在行政分配額度上 。但是,目前搞風險投資,繼退出機制有所改善後,主要障礙又是在於行政當局支 配。因為,行政當局既沒有膽量承擔如西方風險投資那樣的百分之九十五個案失敗 的風險,也沒有眼光抓准百分之五的成功機會。行政的功能和機制是不可能合理配 置風險資金的,因此,中國有了計劃用於風險投資的資金,仍然沒有風險基金有效 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