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訪澳記 （澳大利亞）金 江 應澳洲地區民運團體和個人的邀請，八九民運的學生領袖王丹在經歷了近三 十個鐘頭的飛行之後，於三月十二日抵達風景如畫的悉尼，開始了其對澳大利亞為 期五天的訪問。 打從王丹被逐放到美國，澳洲的華僑和留學生就期盼著能早日親眼見到那個 曾經牽動過多少顆心的、勇敢地發動並領導了那場波瀾壯闊的民主運動，那個身陷 囹圄仍發奮讀書，歷經磨難仍矢志不逾改造自己、改良社會的青年學生。 機場初見王丹，還是那一副學生模樣，只是那張滿是書生氣的臉上透出幾分 堅毅，大概是出海關走得較急的緣故，臉色微微泛紅，加上一頭短髮，更顯出年輕 人的英氣和朝氣…… 在澳洲期間，王丹馬不停蹄，短短的五天裡，訪問了悉尼、堪培拉、墨爾本 ，與當地的民運朋友、政要，就中國的時局及發展前景廣泛地交換了意見。並在堪 培拉的澳大利亞國立大學、墨爾本MONASH大學、悉尼理工大學，以中國民主化運動 及前景為題做了專題演講。在國立大學的演講是由UNGER和陳佩華主持的當代中國中 心主辦的，並由澳洲最出色的中國問題專家（白傑明）BENGEREMIE做現場翻譯。王 丹在MONASH大學的演講，則由著名的經濟學家、澳大利亞科學院士、MONASH大學經 濟系教授楊小凱博士主持。而在悉尼理工大學的演講更是出現「爆滿」的情形，這 次演講被安排在理工大學TOWER BUILDING四樓的一間梯形大教室，演講六點半開始 的，但很多人三點多鐘就去佔位置並一直在那等候了。六點鐘教室已坐滿了人，後 來者只好坐在階梯台階上、黑板前的地毯上，再後來者只好在門外站著「聽講」了 。據說在教室外「聽講」的比教室裡的人還多。聽眾裡當然有不少人是慕英雄之名 而來的，但更多的人是想來瞭解王丹在經歷了「六.四」之後的政治觀點和主張。 在演講中，王丹主要就中國大陸的體制改革與社會轉型、海外民運及其任務 、海峽兩岸統一等問題談了他的看法。 在談到中國社會目前的狀況時，王丹指出：中國廿十多年的經濟改革開放， 所進行的是增量型改革，這種改革下的經濟繁榮帶有很大的水份，並且衍生出很多 尖銳複雜的新矛盾，例如：經濟調整沒能完全解決國有大中企業的難題，反倒使千 百萬工人下崗失業，貧富差距和社會不公平不公正加劇。由於權力沒有受到監督， 貪污腐化遍及全社會，社會道德淪喪，如果沒有相應的政治改革來配合經改，貪官 污吏所埋下的火種一旦燃燒起來，將燒燬經濟改革所帶來的成果。 對於現實的共產黨，王丹希望他們能割讓權益，結束一黨專制，進行真正的 民主改革。王丹認為，中共十六大召開在即，此次是共產黨新舊領導人交替的黨代 會，所以會發生一些新的變化，但黨內的鬥爭和變化將在十六大至十七大期間更加 突出，到時，黨內會有人打民主這張牌。王丹預計在未來十多年的時間中國社會將 發生比較深刻的變化，屆時，海內外民運將有機會與黨內民主力量合作，促使中國 沿著平穩、鍵康的道路發展。 在談到海外民運時，王丹認為，目前海外民運應該調整戰略，實現兩個轉型 ： 一、海外民運應擺脫小圈子形像，使海外民運成為大眾的民運，而不是民運 人士的民運。 二、海外民運改變過去那種一味地揭露、批判專制政權暴行的做法，應多提 出一些建設性設想和意見。 王丹希望海外民運能凝聚方方面面的專業人員，形成一股強有力的反對力量 ，對中共政權的每一項政策，都能提相應對策和主張，使民運發揮類似「影子政府 」的職能。 在演講中，王丹多次號召海外廣大留學生關心民運，參與民運，他說：「知 識分子投身民運，不但壯大民運隊伍，更重要的是它使民運向理性而健康的方向發 展。」 在回答聽眾關於對「六四」的看法時，王丹表示：「從八九年到今天，他都 在不停地反思和總結六四的經驗和教訓。作為學生領導人，他對那場運動的失敗負 有責任，他認為八九民運的失敗，很大程度在於，學生領袖沒能及時地把學生運動 轉為政治鬥爭，從而在與政府的抗爭中採取政治鬥爭中必要的妥協，致使學生與政 府間矛盾不斷激化，最後導致政府開槍鎮壓。」王丹更坦承：「作為天安門集體絕 食的六個發起人之一者，我十分後悔，因為絕食行動最後使學生和政府都沒有了退 路，都被逼進了死角。最終導致運動失敗……」王丹同時強調：「學生行為激進是 一種過失，而政府開槍鎮壓則是犯罪。」 當有聽眾問王丹如何給自己的歷史定位和定位自己未來時，王丹表示：自己 之所以參與民主運動，是出於一個青年學生的良知，他認為：追求自由和民主是每 個人的天性，他是被歷史的機遇推到民運的浪尖和政治舞台上，他稱自己是個知識 分子反動派，而不是英雄，更不是救世主……王丹真誠懇切的話語，謙虛的態度， 敢於負責任的勇氣，贏得了聽眾的陣陣掌聲。 在談到未來時，王丹先引述老前輩胡適的話：「改造社會前先改造自己。」 王丹告訴關心他的聽眾，他將努力完成他的學業，一旦中國出現開明體制，他將回 國作為政治上反對派，站在體制外參政而不從政。 王丹並謂：他與北大有不解之緣，父母均是北大畢業生，自己從小生長在北 大，讀書在北大，對北大有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深情，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成為北大校 長，把北大的優良傳統發揚光大。當主持人祝願他能夢想成真，有實現夙願的這一 天時（它意味著中國已發生實質變化），全場又一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出獄後曾著書立說的王丹同時透露自己的另一理想，辦雜誌，寫詩，以圓其 文學之夢。 對於有聽眾質疑，如果中國實行政改，是否會步蘇聯後塵，王丹請提問者參 看大陸曾經出版的一本書《最後的帝國》。這本書最早出版於一九八二年，是研究 前蘇聯問題專家關於蘇聯政治、經濟、文化、民族問題的論文集。該書認為由於蘇 共多年的高壓專制統治，各方面矛盾日益尖銳複雜，最終將導致蘇聯解體，其預言 在不到十年後得到印證。從這本書可以看出，導致蘇聯的解體的不是政治改革，而 是極權專制。和前蘇聯相比，中國目前局勢即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點，與蘇聯不同 之處是，俄羅斯民族占前蘇聯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五十左右，其民族矛盾較為突出。 而漢族占中國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九十四，遍及中國所有地區。這種人口比例和分佈 有利於維護國家統一。相同之處是：中國建政五十餘年以來，積澱了大量複雜的矛 盾，現政權已無力解決這些矛盾，擺在其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是領導改革，結果可 能是其主動退出歷史舞台，而換來的是中國社會的平穩過渡和成功轉型，再一個是 「冥頑不化」，堅持極權統治，其結果則是「黨」拖著全中國人民一起為它陪葬。 所以，如果共產黨能在外部的壓力下分化出開明派，與外在的民主力量結合，謀求 社會改良，而體制外民主力量又能在一定前題下（例如在道義上審判共產黨）與其 合作，謀求實現社會和解，則中國社會實現成功轉型是有可能的。這一點，台灣已 為大陸樹立了榜樣。 在被問及海峽兩岸關係問題時，王丹表示希望看到兩岸盡早實現統一，但堅 決反對訴諸武力，他認為兩岸均應把統獨問題放在一邊，將兩岸交流活動進一步向 深度和廣度發展，增進瞭解和感情。王丹呼籲大陸當局採取更加靈活和彈性的政策 來處理統一問題。 對於有聽眾要求王丹談一下他對其他民運人士的看法。王丹表示他不願在公 開場合對其他民運朋友作負面評價，他認為不同的派系和組織有不同想法和主張是 非常正常的事。不同的人也會扮演不同的歷史角色，有人致力改變舊秩序，有人致 力於建立新秩序。他要求自己，一不（公開）抨擊他人，二不標榜自己。王丹告訴 大家民運中有思想,理性而溫和者大有人在，如胡平和王軍濤等，這些人是他的良師 益友。 王丹從演講中表現出其在政治觀點更理智、溫和而成熟，在回答問題時敏捷 機智，在敘述問題時情理並重,所有這些無不引起與會者強烈的共鳴。每場演講結束 後，聽眾都擠在王丹周圍，繼續與其交流和探討對中國的看法。大批聽眾並要求王 丹簽名留念，更有「追星一族」追問「帥哥」的生肖、星座，還有的姑娘向主持者 要求保留「帥哥」的個人照片，那些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對王丹的良好祝願、真誠期 待的情景著實讓人感動。 王丹的演講改變了一些人對民運以及民運人士的看法。某大學工程學院一位 華裔教授政治觀點較為保守，平時常常流露出對民運和民運人士不屑的態度，聽了 王丹的演講後說：「王丹確實是『天安門一代』的傑出代表，他的主張我都接受， 如果搞民運的人都像他那樣，那民運就有希望了，國家也有希望了。」並愛憐地說 :「他這塊招牌可得好好地保護。」 王丹在澳大利亞期間還分別拜會了聯邦的內閣部長，反對黨的影子外長及聯 邦議員等，並請他們支持中國民主運動。在與影子外長會晤時，影子外長對王丹的 到訪表示歡迎，影子外長首先給王丹講了一個他親身的故事：那是一九八九年，時 值「六四」，他正在南太平洋海域的一條小船上，海上狂風大作，風速達每小時11 0公里，情況十分危急，這時，收音機裡傳來了天安門廣場上學生運動遭到鎮壓的消 息，他想他們（學生）在天安門一定比他更加危急。（因而得到鼓舞）。影子外長 表示，與從事民主運動的反對派交流的大門是廣開的。他告訴王丹以前也是在這裡 他接待過當時的韓國反對派領袖金大中（今天他已貴為總統）。他表示澳大利亞會 關注中國民主運動和人權狀況，澳大利亞將通過與中國政府對話促進這些發展，澳 大利亞政府將注重關心和解決人權的個案……同時他詢問了王丹父母在中國的生活 情況。 王丹訪問墨爾本期間，澳大利亞首位聯邦參議員，執政的自由黨的陳之彬先 生，於深夜十一點趕到王丹與民運朋友聚會的地方，親手將一枚澳大利亞建國二百 週年發行的紀念章別在王丹胸前，以示敬意。並與王丹和民運朋友們交換對海峽兩 岸的看法，交流對西方民主國家的理解和感受……陳之彬參議員的父親是國民黨時 期的外交官，他從小受東西方教育，自強不息，終於有了今天的成就。給澳大利亞 華人增了光。陳議員的成功增強了華人參政議政的信心。同時，也給我們這樣一個 啟示：中國人即然能在西方民主國家從政，在大陸本土就更應該有成為出色政治家 的機會。 王丹在與民運朋友的交流中，鼓勵大家一、多做對大陸的工作；二、與當地 的非政府組織加強聯繫。他強調非政府組織在人權運動和民主化運動過程中將越來 越發揮重要作用，這一點可從很多國家得到借鑒。 王丹的澳洲之行，加強了他與澳洲各界的聯繫，短短的五天裡，王丹給人們 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真誠純樸的澳洲人民，自由，民主和法制澳洲社會，古 老而美麗的澳洲大地也將給王丹帶上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