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向何處去 今年七月一日,是中共建黨七十五週年。 前人有言:「革命者或許會成功,革命卻從不會成功。」證諸中共七十五年 的歷史,可說是為此話作了一個冷峻的註腳。 其實,對共產革命而言,不成功倒未見是壞事。想當初,共產黨也曾認真地 推行過它那套革命理想,結果是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改革開放十餘年來,共產黨把 它的主義、原則扔掉了很多很多,老百姓的日子反而有所好轉。歷史的諷刺,莫過 於此。 但是,倘若我們要把如今中國經濟的發展歸功於共產黨,那仍然很勉強。一 位山西老農講過這樣一句話:「俺們村原來就有一個地主,兩個富農,那時候少數 人已經先富起來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這就決不是用「走彎路」三個字可以輕輕一筆帶過的了。因為中國人民為此 付出的代價是:幾千萬人的生命和整整幾代人的青春。 回顧整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歷史,我們可以發現,在釀成半個多世紀的紅 色災難的諸般因素中,目標的虛妄、觀念的謬誤均屬其次。譬如第二國際時的許多 社會民主黨人,他們熱烈地追求共產主義烏托邦,篤信生產資料國有化的教條;但 與此同時,他們尊重個人自由,認同憲政民主,拒絕暴力革命,尤其是反對所謂無 產階級專政。因此,他們在政治上發揮了積極的建設性作用;隨著自身的成熟,他 們也逐漸地克服了若幹不切實際的教條,從而使得自己成為二十世紀中一支不容否 認的正面力量。毫無疑問,本世紀的紅色災難,主要導因於無限制的暴力革命,特 別是導因於無產階級專政的血腥實踐。假如說在起初,某些狂熱的共產黨人在施行 專政的鐵腕時,他們還真誠地相信自己正在替天行道。他們的過錯,正如哈耶克所 言,是出於「理性的狂妄自信」;那麼,越到後來,這種自信愈見降低。許多觀察 家都注意到,在八九年的「蘇東波」中,面對民間的民主運動,各國共產黨當局幾 乎都沒有認真地採取鎮壓措施。他們幾乎是不戰而退,有的甚至還扮演了某種主動 順應的角色。其中道理並不複雜。既然他們意識到自己並非絕對真理的唯一化身, 那麼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堅持自己的絕對權力不容挑戰呢? 但是,唯獨中國是例外。在中國,共產黨內仍是強硬派或曰頑固派主政。我 稱他們是頑固派,絕不是說他們還在頑固地迷信馬列教條。不。例如鄧小平,單從 他那白貓黑貓的格言便可看出,此公對共產主義的那一套早就不信了。然而他仍然 對民運,對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市民,也包括黨內溫和派人士,展開了無情的屠殺與 清洗。或許,有的歷史學家會對那些具有狂熱信仰的專制者們,姑念其主觀上的真 誠,而對其犯下的罪行有所寬貸;但是,當統治者分明已經失去了昔日狂熱的信仰 ,不是為了什麼主義,僅僅是為了一己的權力而對人民血腥鎮壓,那就絕對得不到 任何辯護。尤其是,在六四過去七年之久的今天,中共當局非但沒有作出任何退讓 和解的表示,反而更進一步地妄圖將自由民主運動扼殺於萌芽狀態之中,它的罪惡 就更加不能原諒。 不要相信所謂自由民主不符合中國國情的欺人之談;因為持此論調者自己就 不相信這套說詞。像言論自由,中國古人叫言者無罪。說到底,自由原則無非是防 止侵害原則,防止暴虐的原則。因此,它當然也是全人類共同的原則——除非我們 拒絕文明而重歸野蠻。 在中共統治的鼎盛時期,報紙上天天講「無產階級專政鐵打江山千秋萬代永 不變色」。那時候他們大約是真信的。不錯,今天的中共專制似乎還很強大,可是 它早就失去了人們的真心信仰,唯有靠赤裸裸的暴力方可維持,它的末日已經為時 不遠。末日審判並不一定要等到世界末日,因為它每日每時都在進行。一切不甘於 專制壓迫的人們,應該為早日結束共產專制而共同努力。 ——《北京之春》一九九六年八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