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精神長存 於大海 一九七九年初「北京之春」民主運動興起時,我正在北京大學物理系讀一年級。 那時,大陸政局在急劇演變,北京也和其他城市一樣,處於興奮狀態。我和同學們 對剛剛出現的民辦刊物都十分喜愛,覺得新奇、刺激。《北京之春》等刊物在北大 的大飯廳等地方一貼出,馬上會被圍得水洩不通。和我們住在同一幢樓裡的王軍濤 是《北京之春》的編輯之一,他的房間整天人來人往,簡直像是一處「革命聖地」 。 一九七九年北京的春天冷得出奇,卻給了我們許多人持久的希望和信心,令人特 別難忘。我和許多人一樣,是在「北京之春」的感召下接受民主理念的。 《北京之春》的原發刊詞指出:一九四九年後,中國「不僅未能超過帝國主義列 強,反而在人家身後步履蹣跚,徘徊不前。人們終於發現,原來這一偉大的民族卻 穿著兩隻小鞋:一是蒙昧主義,二是專制主義。…中國要富強,一定要建成社會主 義的現代化強國,這是中國人民長期夢寐以求的理想。但是要大踏步地奔向這一偉 大的理想,必須打破現代封建主義和現代迷信的禁錮,逐步鍛煉出社會主義民主和 現代科學的兩條健腿。」 這段話,講出了「北京之春」運動的核心論點。「文革」後,人們看清了中國的 落後。通過思索,許多人也認識到愚昧和專制是導致落後的「兩隻小鞋」,而科學 和民主是走向富強所需的「兩條健腿」。儘管「北京之春」借用了一些中共常用的 說法(如「社會主義民主」),但它的基本訴求,無疑是政治的民主化。它所採取 的獨立辦刊物的形式,更使它走上了一條與專制制度決裂的不歸路。 「北京之春」是一個極富理想主義色彩的運動,其骨幹分子大都是抱著「國家興 亡,匹夫有責」的情懷投入政治活動的,正氣凜然,並未想到要出風頭、撈實惠。 當時,「四·五」天安門運動剛剛平反,一些「北京之春」的參與者是很有些青雲 直上的機會的。(王軍濤只有二十歲,就已經當上了共青團中央候補委員。)但他 們在「利」與「理」之間,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後者。許多人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探索》主編魏京生已在獄中度過了十四個年頭,他的戰友、本刊的作者之一劉 青也曾入獄十載。在眾多的民辦刊物中,《北京之春》與中共高層的聯繫最多,但 日後的發展證明,它自始至中依然保持了真正的獨立性。 「北京之春」的理想主義色彩,與中國的正統政治傳統是一脈相承的。孔子說: 「政者,正也。」從事政治活動,目的不應當是獲得權力和利益,而應當是伸張社 會正義,匡正社會風氣。孟子說:「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用強力 征服和用名利引誘,即使是打著「仁」的幌子,也是不足為取的霸道。而用正義和 公理來感化,雖然也許會困難重重甚至陷於被動,卻是我們應當追求的王道。先哲 們的教導雖然屢遭崇尚階級鬥爭的中共的圍剿,卻仍然深藏於中國老百姓的心中, 並體現在了「北京之春」以及後來的八九民運中。對此,我們應當深感欣慰。 這些年來,民運、尤其是海外民運遭遇到很多挫折,我們為此需要深刻反省。民 運的危機之一,就是理想主義色彩的逐漸喪失。目前,民運隊伍中拉幫結派、崇拜 「實利」和「實力」之風盛行,內鬥的「鬥志」十分旺盛。其結果,是民運的道德 感召力空前低落。民運的另一個危機,是理論與實踐的脫節。許多人整天把民主二 字掛在嘴上,卻不能從民運的立場分析大陸社會發生的深刻變化,在行動中也不懂 得尊重別人的權利。這樣下去,「民主運動」會慢慢由一個崇高、響亮的口號異化 成一個令人反感的空洞名詞。 我們今天在海外重新出版《北京之春》,就是為了提供一個論壇,和大家一起尋 求民運的出路,將「北京之春」運動「推行民主政治,崇尚理想主義」的基本精神 發揚光大。我們相信,通過我們的不懈努力,新的、持久的「北京之春」終將會來 到。□ (《北京之春》九三年六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