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政局又見動盪


於大海


  九月二十一日，俄國總統葉爾欽宣佈解散國會(最高蘇維埃和人民代表大會)，並
在今年十二月十一和十二日進行新的國會選舉。消息剛一傳出，最高蘇維埃便舉行
了緊急會議，宣佈解除葉爾欽的總統職務，由副總統盧斯科代行總統職權。看上去
，一場動亂馬上就要開始，內戰的危險也依稀可見。可是，幾天來，俄國社會卻相
當平靜，看不出多少危機的跡象。九月二十三日，葉爾欽進一步宣佈，將於明年六
月提前舉行總統選舉。
  葉爾欽與俄國國會的對抗由來已久。一九九一年蘇共強硬派發動未遂政變後不久
，蘇聯解體，俄國成了蘇聯的主要法律繼承人，獲得了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的席
位和對前蘇聯境內核武器的控制。但俄國的政權，卻未再經過一場民主革命。葉爾
欽是九一年通過自由的全民普選出任總統的，但俄國國會卻是九零年在蘇共控制下
產生的，其合法性很可懷疑。俄國國會中，原蘇共黨員佔了很大比例。俄國的憲法
是一九七七年制定的，其後雖經過多次修改，仍不能體現俄國政治的新現實和俄國
人民的意願。比如憲法裡規定，人民代表大會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包括修憲、撤換
總統的權力等。這就是說，按照俄國憲法，至少在產生新國會之前，民選的總統葉
爾欽最終完全受制於在蘇共控制下產生的國會。
  九一年的八月革命後，俄國人的普遍希望是在現有憲法的框架內完善民主制度。
本來，歷史上和平的革命就沒有幾次。可是俄國人看到蘇共強硬派這麼容易就倒了
台，便產生了一種希望，就是向民主制度的「演變」不但要「和平」，而且要「合
法」，也就是要讓新體制在法律上與舊體制有延續性。這個「合法演變」，東歐一
些國家做到了，但在俄國就出現了困難。對於葉爾欽的改革政策，國會的抵制越來
越強。國會中的中間派逐漸傾向於反對葉爾欽，到後來，連與葉爾欽一同當選的副
總統盧斯科也與葉爾欽反目了。由於按照憲法一些重要的政府部門(包括中央銀行)
應聽命於國會，葉爾欽的改革政策無法得到實施，俄國政府實際上陷入了癱瘓狀態
。
  在這種情況下，葉爾欽仍力圖與國會妥協。去年十二月，雖然經過反覆努力，葉
爾欽仍無法讓國會通過他提出的改革派總理人選蓋達爾。經過憲法法院院長佐爾金
斡旋，葉爾欽與國會達成妥協，提出了較為溫和的契爾諾米丁出任總理。雙方並同
意，在今年四月就未來憲法的原則等問題舉行公民投票。
  但是，今年三月，人民代表大會單方面取消了四月的公民投票。葉爾欽的反應，
是宣佈不再受國會的約束，並宣佈仍將在四月舉行公民投票。這使得憲法法院院長
佐爾金公開站到了國會一方。不過，人民代表大會的罷免葉爾欽案終於沒有通過，
國會也勉強同意了四月的公民投票，但附加了苛刻的條件。
  在四月的公民投票中，大多數投票的俄國人表達了對葉爾欽本人及他的改革政策
的信任，並表示贊成提前舉行國會的改選。但擔心丟掉職位的國會議員表示，由於
投票贊成國會提前改選的人數未達到俄國全部選民數的一半，投票結果並無約束力
。國會的這個說法，當然是強詞奪理的。
  隨後，國會又利用對中央銀行的控制強行發行新盧布，並杯葛葉爾欽招集的制憲
會議。葉爾欽提出國會和總統都提前選舉，但國會對此並未給予積極回應。
  在萬般無奈之中，葉爾欽終於作出了解散國會、改選國會的決定。這一做法顯然
是違反現行俄國憲法的，但同樣明顯的是，葉爾欽是願意盡早讓俄國人民決定俄國
的政治前途的，而國會則大有藉著「合法」賴著不走的味道。
  民意測驗顯示，大多數俄國人支持葉爾欽的做法。幾天來，俄國的軍事首領以及
西方政府也紛紛表示了對葉爾欽的支持。儘管如此，目前的局勢還是很危險的。「
保衛憲法」仍是個頗響亮的口號，雖然這裡所說的憲法是勃列日涅夫時代的產物。
而且，即使葉爾欽控制了局勢，至少在今後幾個月裡，俄國民主派政府的合法性將
完全建築在葉爾欽一人之上。葉爾欽如果遭遇不幸怎麼辦？他如果走向獨裁、推遲
或取消國會選舉怎麼辦？人們是無法回答這些問題的，只能祈望他們不會出現。不
過，話說回來，在歷史的轉變關頭，風險、混亂是難免的。目前，埋葬共產主義的
大革命尚未完全成功。在這場大革命中，如果連緊張鏡頭都沒有幾個，那倒顯得不
真實了。□
  (《北京之春》九三年十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