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只誅竊鉤者


於大海


  四月初，涉嫌經濟犯罪的北京市副市長王寶森自殺身亡。隨後不久，中共北
京市委書記陳希同因王寶森的問題引咎辭職。陳希同是中共政治局委員，也是「六
四」鎮壓的一個主要執行者。他的辭職，十分引人注目。
  反腐敗是民眾的普遍願望，也是八九民運的一項訴求。江澤民等人近來反覆
強調反腐敗，現在又拿陳希同這樣的高級幹部開刀，表現出了相當的決心。在現有
體制下，這對於抑制各級官員的腐敗行為，會起到一定作用。
  可惜的是，目前的反腐敗，用的仍是老掉了牙的舊法子。首先，是用搞運動
的辦法，靠學習首長講話，靠抓典型。運動不能一直搞，講話不能天天有。等到領
導人的注意力一轉移，一切又會恢復原狀。至於抓典型，因為可抓的人很多，究竟
抓到誰頭上有很大任意性。某人被抓做典型，也許只是因為他屬於某一派系，他的
腐敗倒未見得是最厲害的。這樣就會有人問，江澤民拿某某人開刀所反映出的，到
底是反腐敗的決心，還是清除異己的決心呢？可見，用人治的法子反腐敗有很多弊
病。更好的辦法，是參照民主國家的經驗，建立一套反腐敗的法律制度。同時還要
實行司法獨立，使檢察院、法院只對法律及民選的立法機構負責，不再受行政機關
或黨派的支配。靠法治反腐敗是細水長流，大致可做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嚴格限制有關新聞報道，是江澤民等人的另一個過時做法。王的自殺和陳的
辭職是很大的新聞，可是官方報紙只有幾行字的說明。為什麼陳要對王的自殺負責
？是因為他從王那裡得到了好處？是因為他知道王貪污而不報？還是僅因為他用人
不當或對王「管教不嚴」？官方對此語焉不詳，又不准民間進行調查和報道。這就
使人弄不清中央的政策尺度，使「典型」的震懾作用大打折扣。可見，正如陳子明
等人不久前在「反腐敗建議書」中所指出的那樣，反腐敗的措施，應當包括開放民
間輿論監督以及實行言論和新聞自由。
  說到反腐敗，還有一個問題值得注意。幾十年裡，中共反覆宣傳說，是黨給
了人民飯吃，是黨給了年輕人受教育的機會，如此等等。有一首歌曾唱道：「天大
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現在許多人已經懂得，黨並不創造財富；黨所給予老百
姓的，都是黨從老百姓那裡拿走的，而且拿時未經同意，屬於巧取豪奪。需要進一
步指出的是，黨所給予的，少於黨所拿走的，也就是說黨還私吞了。江澤民八九年
當上總書記後，他的工資、汽車是哪裡來的？他到各地、到軍隊「視察」的費用又
是哪裡來的？很清楚，這和共產黨的大部分開支一樣，並不是來自黨費，而是來自
國庫。江澤民九三年當了國家主席後從國庫裡領工資，多少還有點道理，因為國家
主席理論上是公職人員，他當這個主席儘管沒有真正經過民選，至少還經過「人民
代表」的投票。共產黨算什麼？它不過是社會團體之一而已。不是說「法律面前人
人平等」嗎？共產黨作為一個法人，為什麼有搜刮國庫的特權？為什麼其他個人或
團體私用公款都是腐敗、犯罪，只有中共例外？
  沿著這個思路，我們可提出許多問題。人民大會堂是政府所有，那麼中共在
人民大會堂裡召開十四大，有沒有向國庫交納會場租金？中共在各個企事業單位設
置了無數的專職黨工人員，他們的工資為什麼要讓這些單位發？他們為什麼可以在
這些單位免費佔用辦公室？駐外機構是代表國家和政府的，為什麼卻要代理發行由
一個黨派主辦的《人民日報》？文革是中共主席毛澤東和中共中央文革領導小組發
動領導的，那麼文革造成的損失，為什麼要用國庫的錢來賠償？
  九一年蘇共強硬派的政變失敗後，戈爾巴喬夫宣佈蘇共解散，理由是蘇共作
為一個團體違犯了憲法。其實，解散蘇共還可以有另外的理由。幾十年裡，蘇共也
和中共一樣，刮走了國庫的很多錢。殺人償命，借債還錢。共產黨從國庫裡刮錢，
我們姑且算「借」吧，那也該還回來呀。如果還不起，那麼共產黨難道不應該像別
的還不起債的團體一樣，宣佈破產、宣佈散伙嗎？
  歷史舊帳，不算也罷。但江澤民總該花些力氣推動黨政分家，或者至少先將
黨的資產和進出款項算出一本明細帳吧。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在江澤民聲言與貪污
集團誓不兩立的同時，他所領導的共產黨仍然在從容不迫地搜刮國庫。竊鉤者固然
有罪，但對竊國者就該放過嗎？□
  (《北京之春》九五年六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