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僵局:看誰先出錯牌 何 頻 鄧小平的反擊戰 鄧小平處於無奈把由他成功勸退的元老們請出江湖,共鎮亂世。可是政治老人重 嘗發號施令,指點江山的的滋味後,不肯打道回府,甚至威逼鄧幫主。深得毛澤東 真傳的鄧小平在深居簡出六個月後展開了反擊戰。 系天下安危者的心計 「一身繫天下安危」。這話已經太俗。然而,愈俗的東西愈是真理。 鄧小平今次也真沉得住氣。這半年來他本「應該」會見一些重要外國領導人,如 日本前副首相金丸信、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等,他都沒有會見;他本應該出席一些重要 場合,如亞運會的開幕式和閉幕式、深圳特區成立十週年的慶典活動,他都沒有露 面。於是各種傳聞和猜測便合乎常理合乎國情地應運而生,害得外交部一個勁兒地 「闢謠」,鄧樸方、鄧林一起勁兒地「澄清」。結果還是「流言蜚語」滿天。 去年十一月,筆者在《中國之春》寫過「鄧小平為何沉默?」可是現在我該寫:「 鄧小平為何露面?」不過,我們還是先看看鄧小平是怎麼露面的。 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以「同志們」為開場白後,便說:「今天,北京晴空 萬里,陽光普照」,「德高望重,八十六歲的鄧小平同志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地來 到中南海懷仁堂的投票站,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參加北京市地區人民代表的投票選舉 」。 筆者在看這段「轉播新聞」時注意到,鄧小平面帶頑童般的笑容,身穿灰藍色中 山裝,兩頰浮腫,走起路來慢吞吞,雙手明顯顫抖,在好幾個人把選票上的圈選位 置為他指出來後,他還花了好一陣子才把選票圈好。 中新社的電稿則說鄧小平「腰板還是那麼挺直,步履穩健,上下台階時由愛女毛 毛攙扶他,但能看出只是輕輕挽著他的胳臂,並未用上勁。」 這不能不叫觀察家驚歎:是的,由愛女攙扶並未使上勁,但此時此刻以此種方式 露面,鄧公大概是用了一番心勁兒的。只有系天下安危者才「配」用這番心計! 鄧小平深得毛澤東真傳 鄧小平的健康屢次成為謠言的題材,本因是他老人家畢竟八十有六。不過,值得 海外一些觀察家檢討的是,早一段時間關於鄧小平病篤甚至於死亡的謠言,原是不 堪一擊的。否則他的女兒不可能紛紛到國外遊玩,江澤民楊尚昆不可能出席深圳特 區十週年慶典活動,李鵬也不會訪問東南亞。 鄧小平家四世同堂,共有十六人。據鄧林向《日本經濟新聞》介紹,他父親生活 頗有規律。早上一起來,就做體操、散步。他喜歡看足球賽,一邊看電視或錄像帶 的足球比賽節目,一邊看報紙,一邊吃飯。亞運期間,老盯住電視。下午和晚上喜 歡打橋牌。 據筆者搜集有關材料和訪問知情者所得,鄧小平的業餘愛好還包括:足球、籃球 、檯球、登山、散步等。他早年在法國時就愛好足球,五十年代他常到足球場觀看 比賽。現在電視台足球比賽,他是每場必看。他還愛打檯球,且技術很高,每次准 拿高分。他在八十歲的時還登過峨眉山和黃山。游泳,是鄧小平幾十年從未間斷過 的運動,也是他最喜歡的運動。去年夏天,他在北戴河住了近兩個月,每天大約游 泳一小時。 鄧小平身體健康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並不喜歡看書,知識分子曾因此而 嘲諷他的改革全無理論體系,只是「摸著石頭過河」。然則,毛澤東從中國經史中 學來的一套宮廷鬥爭「平衡術」,已被鄧小平沿用。毛澤東個人的魅力在於,他善 於巧妙地安排扶植多個派系,造成各派系之間互相鬥爭、牽制而達成一種相對的平 衡狀態。鄧小平作為中南海核心層的成員,是通過親身經歷領略毛澤東的「統治藝 術」的。 毛澤東對鄧小平的評介是一針見血的:「棉裡藏針」。從鄧小平曾經幾起幾落的 經歷中,可以推測毛澤東始終對鄧交織著愛恨、賞識、猜疑甚而防範的複雜情意結 。今日的中國人民對鄧小平又何嘗不如此! 從容面對凌厲攻勢 鄧小平自獨掌大權之後,開始苦心構造兩個相對均衡的勢力,從而使兩派相持不 下,唯有聽命於他。 「六四」事件很明顯是他的一張「輸牌」。他出人意料地選 擇了名不經傳,卻能對他唯命是從的江澤民和李瑞環出台,並明確警告大家「不要 不服氣」;另一方面,鄧小平出於無奈把由他成功勸退的元老們請出江湖,「共鎮亂 世」,可這幫政治老人們此番重嘗發號施令、指點江山的滋味,如何令他們「打道 回府」?於是八老「治國」的傳說國人皆知。 鄧小平還算不糊塗,馬上辭退一切職務,「起身離場」讓出莊家位置,學毛澤東 退居二線。不過,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鄧小平的目的並未達到。 請看:各路反自由化干將在眾元老親自領導下紛紛居黨政軍要津,虛置江澤民, 排擠李瑞環,進而架空鄧小平,凌厲攻勢一浪接著一浪;陳雲利用《八五計劃》《十 年規劃》大唱計劃經濟老調,去年年中一度幾乎是陳雲獨佔風頭,難怪袁木早在六 月便得意忘形地宣佈《八五計劃》的主調是「治理整頓」;李鵬佔據《人民日報》等 輿論陣地連連發炮,且利用宣傳工具為自己豎碑立傳。 《紅燈記》上演,「同志們」歸來,《人民日報》用整版的首頁篇幅紀念毛澤東 ,強調他建國的功績,並為他受的批評加以辯護。薄一波在這份報紙的談話中表示 ,中共最近的思想工作有弱點,並宣稱中共的開放門戶改革政策是源自毛澤東思想 。李先念也鼓吹中國人民、世界人民必然選擇社會主義。 何新的「宏論」佔據了《人民日報》兩個整版、一個半版,一般而言,除最高領 導層外,只有姚文元、戚本禹之類才享此特權。何新說:「從整體看,近十年世界 上的資金並不是由富國流向窮國,而是由窮國流向富國」。鄧小平要吸收西方資金 ,有沒有搞錯?何新說:「許多人總是抱怨中國生產力的發展速度慢,但我的看法卻 相反,中國的經濟問題恰恰是生產力發展過急造成的」。鄧小平要通過改革發展生 產力,不僅是多此一舉,反而造成了當前種種問題。要不是鄧小平及時露面,敏感 的人士真的有點擔心「批鄧」運動已經開始。 鄧總設計師頻頻出招 鄧小平深居簡出,避不見客,正如在「六四」前後一度沉寂時一樣,他在密切關 注時局,尋找反擊的戰機。 鄧小平也許注意到這一點,改革是停下來了,但改革造成的結構性變化還在,改 革的力量在民間在黨內依然有勢:這一些,在中央討論《八五計劃》和《十年規劃 》的草案中暴露無遺。 在黨內,是地方諸侯為維護自身的經濟利益,激烈反對李鵬的方案。黑龍江省委 書記孫維本提出,要「真正把深化改革作為解決經濟發展深層矛盾的根本途徑;」山 東省委書記姜春雲表示:「發展經濟最後的關鍵仍在改革開放;」福建省無視李鵬已 宣佈八五計劃期間經濟年增長率為百分之六,將本省的增長率定為百分之八至八點 五;廣東省省長葉選平對記者表示,中央從地方收回權限不應影響廣東的經濟發展, 也不應奪地方的權;中共海南省委書記鄧鴻勳強調,搞特區就是把經濟搞得快一些, 不能按部就班。經濟學界也打破一年來的沉默,要求繼續推進經濟改革。因為中國 的經濟正陷於令人恐怖的困境。 這樣的情勢下,七中全會被迫延期。這給了鄧小 平反擊的空間。 他先是主動約晤陳雲,傳聞雙方達成了某種妥協。筆者至少相信一點,鄧小平此 舉打亂了一些元老們的陣腳,也淡化與陳雲之間的火藥味。 十一月十日,他約請萬里、楊尚昆、薄一波、習仲勳、陳丕顯及政治局常委作了 一次會談。他說:我們一些走過來的同志不要憋股氣,不要想不通,留給我們這一 輩人的時間差不多了,事物總是向前發展的,我們不能再用五、六十年代的眼光來 觀察和判斷九十年代的事物。我們要接受新的任務,當好改革的後勤兵。 鄧小平甚至說:有人提出當前的政治思想工作就是要批判資產階級自由化,我說 不對。誰提的?你個人意見可以保留。黨的政治思想工作的中心就是要充分調動各級 領導和群眾的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 十一月二十八日,鄧小平會見出席解放軍總參部工作會議的高級指揮人員,強調 要支持改革開放。 十二月七日,鄧小平邀請楊尚昆到國賓館吃四川火鍋。從某種程度上粉碎了他與 楊不和的謠傳。 十二月十日,他聽取了江澤民、宋平等人關於七中全會問題的匯報。鄧小平作了 如下指示:不要辯論什麼形式的經濟,而要集中一切力量來改善不景氣的經濟。要 立足從前十年看後十年。對國際國內形勢要有個正確分析,要總結經驗教訓。前十 年對的要堅持,不足的要加把勁,不對的要改過來。要進一步克服短期行為,要有 一個較長的、連貫的發展思想來考慮中國政治問題和經濟問題。 鄧小平這個講話在十二月二十四號七中全會開幕之前的預備會議上作了傳達。 鄧小平認為火侯到了,便公開露面,就在七中全會的次日。你可以說它是精心安 排的闢謠。但所辟之謠並不僅僅是他的身體狀況,更重要的是要澄清關於他政治權 威的傳言。 這就是權術。 經濟建設挽救黨 與十三大相比,七中全會無疑是一次大倒退,不僅是因為這次會議召開的方式恢 復了文革時的「神秘化」作風,而且在公佈的文件中隻字不提政治體制改革這個至 關緊要的問題,使「改革深化」徒托空言。公報的含糊其辭,顯示了中共各派勢力尚 未達成一致意見,但各有妥協,也各有所得。 經濟掛帥之爭 不難看出,六.四之後召開的四中全會是解決領導核心問題,五中全會解決經濟調 整問題,六中全會解決黨群關係問題,七中全會解決發展戰略問題。 《八五計劃》和《十年規劃》作為此次會議唯一討論的課題,意味著「經濟掛帥 」已成為全黨共識,七中全會公報凸現了這一點:「我們要集中精力抓好經濟工作 。」 中共雖然公開指責反革命勢力企圖推翻政府和社會主義制度,但私底下的內部會 議上,它卻不得不承認成千上萬的群眾捲入「八九民運」是基於經濟環境惡化。陳 雲說:「民以食為天」;鄧小平反覆強調要抓好經濟,不要因政治上的爭論而引起動 蕩。不同傾向的人都承認經濟救黨的基本方針,在政治和道德上,中共的法理性已 極低,唯有寄望於經濟上的繁榮抵消人們對政權的不滿,繼續維持其法理性。 經濟如何掛帥?這又不僅僅是個純經濟技術性的問題,還交錯著各派勢力的觀點和 利益。所以自去年六月袁木第一次宣佈七中全會將要召開,並亮出李鵬派勢力在「 八五」計劃中的經濟思想以來,或明或暗的爭鬥便開始了。 中共中央宣傳部為此向全國發出一份文件,提出八個問題要求機構組織內部討論 。這八個問題實際上就是各派勢力在經濟上爭執的焦點,包括:(1)怎樣有步驟地扭 轉國民收入分配過多向個人傾斜;(2)怎樣處理好中央與地方、集中與分散的關係;( 3)怎樣實現產業結構調整,如何在機制上、工作上、體制上尋找原因,實現結構調 整;(4)如何完善企業的承包制,使企業既有活力又有壓力,體現社會主義公有制, 工人當家作主,發揮經營者作用;(5)如何改革不合理的價格體系,減少補貼,現在 是改革價格體系的最好機會;(6)如何解決勞動工資問題,現在停工、待工有三百多 萬人。「八五」期間新增待業人員達三千五百萬人,平均每年七百萬,工資分配懸 殊不合理,腦體倒掛,需要很好研究;(7)如何建立社會保障制度,這個問題解決不 好,結果不堪設想;(8)如何具體地、恰當地解決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問題 。 經濟學家們異常活躍。吳敬漣認為,治理整頓決不意味著重新推行指令性計劃和 產品分配,退回到舊體制;經濟改革應以市場導向;劉國光也主張將國營小企業出售 或承包給私人,大中型企業則實行國家和私人混合控股的股份制,讓公平的市場競 爭來決定孰優孰劣;厲以寧教授主張使企業擺脫行政的隸屬關係,成為經營的主體, 並擴大實行股份制;董輔乃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強調:八五計劃應有進取精神。 值得注意的是鄧小平家鄉四川一份報紙的社論。十二月九日《四川日報》社論題 目是《一定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鄧小平同志說過要專心一意搞經濟建設,然而 ,大家是否都充分認識這個問題的重要性?當正在制定計劃,分配工作的時期,是以 經濟建設為中心在進行的嗎?是誠心誠意在進行嗎?恐怕答案是否定的。」如此鋒芒 畢露,頗不尋常。 九月的省長會議,宰相與諸侯大爭權力分配問題,一時相持不下;十月的「社會主 義經濟改革理論討論會」,鳥籠經濟論與市場經濟論的爭吵亦勢均力敵,結果是「 計劃與市場相結合」的折衷;江澤民也表示,中央發號令的時代應該過去,要靠經濟 手段,而且經濟的發展還是要講速度。 面對反對聲浪,李鵬不得不有所退讓。他十二月初在全國計劃工作會議上表示: 「用三年或更長的時間基本完成治理整頓的任務」,但僅過半個月他便改口:「今 後一年或一年左右時間內基本完成。」 各派勢力互有讓步 這次將十年規劃和八五計劃結合起來考慮制定,是一種新的做法。主要是基於兩 點考慮,一點是鄧小平所說的:「要進一步克服短期行為;要有一個較長的連貫的發 展思想來考慮中國經濟問題」,其次,很多大型項目五年時間內無法完成,國民經 濟有一個較長的連續過程。因此,先把十年的大體輪廓搞清楚,再據此制定五年的 實施計劃。中共高層有意將來循此方法「滾動」,即「八五」計劃完成之後,到制 定「九五」計劃時,就將現在的十年規劃前推五年,再搞一個新的十年規劃,使「 九五」計劃與另一個十年計劃結合起來。在計劃的具體內容上,各派勢力經過一番 爭吵之後,搭達成了部分共識。 中央與地方的關係是焦點中的焦點。中央收權的主要理由是:目前,國家財政收 入只佔國民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十八,而過去曾高達百分之三十。同時,現在的國民 收入分配過分向個人傾斜,國家掌握財力物力過少,宏觀調控能力減弱。但各地方 官員幾乎異口同聲反對中央收權。最後的結果是:同意在八五期間保留各省的財政 包干政策,但在若干具體政策上,對地方的限制比過去加增強。對廣東的特殊政策 不置可否,反覆強調要正確處理中央和地方、國家和企業的關係,說明中央今後不 可能給地方新的權力。 對十年改革的評介也是爭執要點之一。李鵬一直想否定過去十年改革。但是,很 多現行政策和措施,都是胡趙時代留下來的,且設計師是鄧小平,豈能毀譽?鄧小平 指出,不能否定十年改革的成績,但又要肯定新班子的工作,所以公報中便出現了 「全會高度評價黨的十一屆四中全會以來各項工作取得的顯著成績。」 鄧小平提出「國民經濟要持續發展」,不同意以調整為由把經濟停頓下來;陳雲和 李鵬最後還是同意了,但要加上「國民經濟持續、穩定、協調發展的方針。」 以穩為先,基調保守 儘管由於鄧小平的及時干預和地方諸侯的爭取,七中全會染上了一些改革的色彩 ,但這並沒有改變其保守的基調。如果要分個高低的話,陳雲的「鳥籠經濟」略見 上風,李鵬的權力得到更大的膨脹。 提交會議討論的十年規劃和八五計劃,中共為了使它披上合法的外衣,稱之為《 建議》。這實上只是一個原則性的「綱要」,即先把今後十年經濟發展的基本思路 定下來,以後再將其具體項目裝進這個框架中去。誰來裝?自然是國務院。 「八五」計劃對經濟發展還有一個新的提法,是認為此期乃中國第二次進入強化 大型重化企業的發展領先地位,以石化、微電子、汽車、合成材料等取代舊用的耐 用消費產業,形成新的主導產業。如此重視大型企業,勢必提高國家財政在國民生 產總值的比重。 過去重點是加強與外間的合作新企業,並進行原料和產品大進大出,這次卻寫成 :「加強農業,加強基礎工業和基礎設施,改組改造加工工業,按照統籌規劃、合 理分工、優勢互補、協調發展的原則。」沒有提及發展個體戶和私營經濟,更未給 雇工經營的「溫州模式」適當位置,公報反而說:「以聯產責任承包制為主的責任 制,適應現階段我國農村生產水平,必須作為一個基本制度穩定下來。」 有消息說,七中全會原則通過在未來十年內建設三峽工程的決議。這個自六十年 代便開始爭議的工程,搞了二十多年的論證,始終無法拍板。姚依林就曾向全國政 協保證,五年內擱置不談三峽工程。但這次李鵬所持的理由是「華中地區嚴重缺電 」。中國通訊社在一月二日的一篇報導中提到,未來的三峽工程建設」,從某種意 義上印證了這一消息。 江李難分天下秋色 六.四之後一年多,江李體制大體平穩,兩人在政治和意識形態方面也大體保持一 致。報刊上大肆渲染兩者融洽的關係。不過,李鵬多次表態支持「江核心」,並不 意味對江屈首稱臣,恰恰相反,如此「大度」,表明他的權力堡壘正在膨脹。江澤 民為確保「核心」,除夾著尾巴做人外,另有「三招」。 陳雲李先念不在自己的碼頭露面 自十二月二十日開幕的七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七次會議,主持人仍是萬里。他「因 病」未能完成英倫之行引起了各種猜測。有傳聞他曾向政治局提出辭呈,為江澤民 所挽留。引人注意的是,會議通過了兩項人事任免案。由五十五歲的陶駟駒接替七 十歲的王芳出任公安部部長,由五十八歲的李嵐清替代六十六歲的鄭拓彬為對外經 濟貿易部部長。 海外評論一般認為,王芳下台是由於在八九年同情民運,指揮公安不力。筆者記 得八七年初,胡耀邦落台時,胡系的兩名助手中宣部長朱厚澤、公安部長阮崇武遭 到清洗,接替者王忍之和王芳即被海外觀察認為是強硬派當權的人物。怎麼在北京 呆了幾年,便成了民運的支持者?其實,近來一些部級幹部和大批省級官員的變動, 與中共採取的漸進式人事替換政策有關,新人均是五十幾歲的「第三代」。王芳下 台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年至古稀。在他之前辭去農業部長的何康(六十六歲)、港 澳辦公室主任姬鵬飛(八十歲),與他同時被免職的外交副部長鄭拓彬(六十六歲), 都是因為過了六十五歲的離休線而下,並非權力鬥爭。王芳仍是主管政法的國務委 員,又是中央政法領導小組成員,但這兩個職務都與公安部長一職有關,不出多久 也會丟掉。 出生於江蘇靖江的陶駟駒,十四歲加入中共。文革中一直屈居公安部的科長,七 八年調到中央軍委辦公廳任秘書,八零年調回公安部任副處長,八三年突然被破格 提升為公安部副部長,八五年被阮崇武委任為第一副部長,八七年王芳上台,他的 地位未動。去年十二月間,他陪同李鵬出訪了東南亞。 曾任天津市副市長輔佐李瑞環的李嵐清,在經貿部任副部長時素以「有識」和「 實幹」著稱,政聲頗佳。他五二年畢業於復旦大學,懂英文和俄文,經常為國內報 刊撰稿,迄今已出版六部著作。他主管經貿體制改革,成為經貿新體制的直接設計 者之一。九零年,中國的外貿走出了低谷;九一年始,外貿體制大改革,外貿虧損補 貼被全部取消,對李嵐清是個挑戰。 李鵬加固權力堡壘 今年一月六日晚,袁木在接受中央電視台的訪問中說:「我不太想提起這件事-- 六四動亂,我希望大家逐漸把它忘掉。」《紐約時報》記者在新聞電稿中說,這是 到目前為止中共政府對六四事件立場改變的最明顯跡象。《紐約時報》記者也許沒 有注意到,十多天以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袁木在接受蘇聯《勞動報》記者採訪時 便說:八九年對抗貪污和加強民主的理想是「可以理解也是可以接受的」。在十二 月二十五日開幕的七中全會上,人民注意到因涉及六四事件而失勢的前中央政治局 常委胡啟立、前中央書記處書記芮杏文、前中央書記處書記兼統戰部長閻明復以及 前文化部長王蒙均有出席。 人民未能遵照袁木同志的教導把六.四忘掉。人們對亞運會標誌的評價是:「假如 你從亞運會鏡中看亞運會標誌的倒影,它就像一斑鮮血和六四字樣,令人聯想到六 四大屠殺。」筆者試了試,果然如此。 目前李鵬的地位穩固依然。雖然他不是「 核心」。但掌握著國家行政運作和意識形態系統的權力,足夠使名義上的「江核心 」,難為核心。當前他首要的任務是打扮形象。九零年十月,中共在香港的新辦刊 物《紫荊》第二期,發表了一篇長達一萬字的文章,題目叫《李鵬的為人和他的家 庭》。一九九一年第一期的北京《中華英才畫報》,發表了以《李鵬總理和他的父 親》為題的文章,長達五千餘字。這兩篇文章最初由名不見經傳的刊物發表,為的 是最初掩人耳目,然後再經通訊社發電稿,影響更大。這些文章吹捧「李鵬同志的 家庭,是和中國革命血肉相連的」,稱讚李鵬「讀書超人,奉獻無私」,在家中, 李鵬是「模範丈夫,朱琳是「賢妻良母」,且「全家革命,沒有官倒」。(從這些文 章得知,李鵬全家十一口人,妻子朱琳哈爾賓外語學院,現為深圳大亞灣核電站駐 京全權代表;長子李小「鵬曾留學加拿大馬尼托巴,現在能源部所屬科研所任工程師 ;女兒李小琳在北京市供電局從事技術工作;次子李小勇是少校軍官。)十二月初,新 華社也發表了一篇歌頌李鵬、以《我是延安人》為題的通訊電稿。 李鵬之實力在七中全會上得到充分表現。最早公開披露七中全會的,卻不是黨中 央系統的人,而是國務院發言人袁木。而公開談論七中全會最多的,也是袁木和李 鵬。分管宣傳的李瑞環曾兩次所言皆是會議延期,從未涉及具體內容。「江核心」 卻從未談論過有關事宜。七中全會上討論通過的《八五計劃》和《十年規劃》雖較 李鵬原來的《草案》有所不同,但整個保守的基調沒有改變。更引起人們注意的是 ,會議《公報》說七中全會是「由中共中央政治局主持」,內裡頗有文章。六中全 會之前,大部分中央全會都是當時最具實力的人主持,《公報》亦寫明由某人主持 會議。六中全會之後,主持會議的或是黨的總書記,或是政治局常委,有時則不寫 誰人主持(最高領導人更換時尤其如此)。今次寫有政治局主持會議,可以從三方面 推測,一是凸現集體領導的用意,一是顯示江澤民的權威不如趙紫陽,一是李鵬不 想突出江澤民而作出的建議。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信息,李鵬決定在國務院設立新聞辦公室(部級),已經國務 院常務會議討論通過,即將正式展開工作。這個部門將就中國的人事問題、政治動 向、西藏問題、台灣問題等等,向外發佈新聞。這個辦公室的成立,標誌著李鵬又 建築了一座權力堡壘。 江澤民建立「核心」有三招 李鵬地位不易動搖,屢屢出面為內外大政定調子。江澤民在中央根基尚淺,處處 受到牽制,不得已只好採取三種辦法來建立自己的權威。一是模仿胡耀邦,巡視大 江南北。這樣做可謂一箭雙鵰,既可塑造自己的親民形象,又可以獲得地方實權派 的支持,有利於建立自己的權力網絡;二是尋求鄧小平出面為自己撐腰。鄧小平不久 前再次強調「全黨就是要服從以江澤民為領導核心的黨中央。中央的決策、決議, 我們一些同志有看法、有意見、有建議,跟我來講,不要在下面亂髮一通,這樣很 不正常」,並要江澤民「可以大膽一些」,「不要受某種見解或個人意見左右」。 鄧小平的另一次談話,甚至以中辦文件發出,據說文件標題是「全黨都要尊重江澤 民」;江澤民的第三個辦法是在現任核心層中建立默契意義上的聯手關係。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江澤民、楊尚昆、李瑞環、劉華清、楊白冰、秦基偉、遲浩 田、趙南起在中國歌劇院一起看演出,新華社為此發了電訊和照片,《人民日報》 海外版登在頭版頭條。有分析認為,楊尚昆、劉華清、秦基偉雖在軍內各成一派, 但都屬鄧系,基本上掌握了軍隊;而江李則是鄧小平一手提拔之「第三代」。這些人 物在七中全會召開的第一天一起看戲,巧合中的暗示是非常明顯的。 李瑞環是六.四後中共最高層最激動人心的人物。自去年下半年以來便有關於他命 運的各種傳聞和推測,大多傾向於「失勢」和「凶多吉少」之類。但據筆者獲得的 一個消息,李瑞環是時下高層少數幾個能有機會向鄧小平進言的人物之一。在《文 化報》事件上,他似乎敗下陣來,一度迴避正面交鋒,虛與周旋。不過,他向外界 透露,他「遇見鄧小平在理髮店」,又於十二月八日會見日本客人十一針見血指出 ,鄧小平的改革「只能堅持,不能退出」,很明顯是批評、警告李鵬的「宿命論」 ,還有,他在根據地天津出版自己的言論集《為人民辦實事隨談》(上下冊),且大 膽地刪去原講話提及到的李鵬名字;再有,「全力抓好經濟工作」,是他六.四以來 經常公開談話的調子,也被寫進七中全會《公報》。由此可見,在中共時下權力分 布的背景下,李瑞環近期無虞。 趙紫陽殘留的幹將田紀雲似乎度過了大劫,近期傳聞政治行情有看漲之勢,可能 替代姚依林主管國務院日常工作,至少權力範圍將有所拓寬。如果姚依林下台,除 田紀雲之外,另一個候選人是現任計委主任鄒家華,而朱熔基此時實在不能離開上 海進京。不管怎麼個結果,這三個傳聞中的候選人都是在民間形象較好的人物,且 不屬李鵬人馬,江澤民有可能納入自己旗下。 八中全會和十四大 七十三歲的姚依林一直被外界認為是僅次於李鵬的保守者。一位曾在姚依林手下 工作的人則對筆者說,姚這個人屬「說話算數,但出了什麼結果也可不負責任」的 人物,政治上並無大野心。身體情況甚差。 他近期極少露面。十二月一日全國計劃工作會議閉幕會,國務院總理副總理中, 唯他缺席;十二月三日黨和國家領導人參加北京昌平縣辛店河治理工程工地勞動,政 治局常委和國務院總理副總理中,唯他缺席;十二月六日全國對台工作會議,接見代 表的政治局常委中,唯他缺席。於是,各種傳聞四起,包括有「身患絕症」、「喪 妻之痛」、「年老退休」,也有消息說他正集中精力主持《八五計劃》和《十年規 劃》的起草工作。十二月十日,李鵬出訪東南亞,宣佈代總理為姚依林,這是證明 姚依林無忌,還是掩人耳目?相信「謎底」不久將揭開。 另一個謎一樣的人物是王震,他也許久未在公開場合上行使他的國家副主席權力 了。某一天他在醫院接見日本客人,似乎印證他摔傷的傳聞。香港《信報》十二月 二十八日報導說,王震不久前遭到車禍,幸未喪生,但雙腳包括膝蓋在內的下肢已 被截去。八十二歲高齡王鬍子果真禍不單行?筆者尚存疑問。來自北京的消息說,王 震出席了七中全會,有人在電視新聞的畫面上見到了他。至於較早時傳聞王震將下 台,由薄一波替代之,可為「謠言」。因為薄一波亦是老朽一個,與王震同年出生 ,且國家副主席只是虛職,實無必要為此相爭。 七中全會的結果印證了筆者上期文章的預測:人事無大變動。但七中全會未解決 的矛盾未必會在八中全會上解決。現在中共在人事上採取的原則是「漸次展開」, 盡量避免大換血。 真正值得關注的是,將於一九九二年召開十四大。如果現在主要元老尚健在的話 ,那麼十四大上最大的變化將是中顧委的變動。有兩種可能:一是陳雲和薄一波等 人全退,中顧委的影響力削弱;或乾脆宣佈建立第三代核心已經建立,取消中顧委; 還有一個變化是調整政治局和書記處,朱熔基、鄒家華、錢其琛、田紀雲等有進入 政治局的可能,但核心維持不動。 看誰先出錯牌 得承認的是,如此推測中共高層的變化,是建立在一種「沒有意外」的基礎之上 的。可糟糕的是,意外的事情常常發生。過去的一九九零年,中共在政治上基本沿 襲了一九八九年下半年那套「力保穩定,人事不動」的政策,使當年成為一個大悶 局。 那麼一九九一年如何呢?是繼續維持這個僵局,還是打破這一僵局? 如果是後者,基本上出於兩種原因:或最重量級的元老去世;或是有一派不甘寂寞 急於出牌,結果出錯了牌。 我們是看誰先去世呢,還是看誰先出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