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遺忘的溫元凱 胡 楠 正當海外盛傳「溫元凱不堪拘禁,發生精神崩潰現象」時,溫元凱出現在合肥中 國科技大學校園。他是十二月十七日獲釋的,兩天以前香港出版的《開放》雜誌刊 出了一篇《溫元凱,你在哪裡?》。也許這純屬巧合,但那篇文章直率地指出:海外 搞民運的那幫人,可能已忘卻了還有溫元凱這個人。而在八六年學潮爆發之前,他 的名字比方勵之還要響亮。 對他為國效力的前景並不沮喪 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後,中共安徽省委宣佈撤銷溫元凱所擔任的省教育委員會副 主任一職,並宣佈對他在學運中的問題進行「徹底審查、嚴肅處理」,指稱他長期 「頑固堅持資產階級自由化立場」。初時,溫元凱被軟禁在科大校園一個秘密地方 ,當局又覺得「不夠安全」,又將其「移」到武警招待所。 經過一年零三個月的被「監視居住」的生活,溫元凱對友人說,「由於缺乏活動 ,現時走起路來腿部有些酸痛,身心各方面都需要調養。」不過,友人注意到,溫 元凱並不沮喪,對中國前景和他為國效力的前景均感樂觀。 那麼溫元凱「精神失常」、「自殺」的傳聞從何而來? 自從八九年北京的「陳阿大」將溫元凱的名字列入《平暴報告》後,中共的宣傳 工具甚少提到他,海外的民運組織似乎也忘記了還有溫元凱這個人。 溫元凱的家人可急了,多方打聽其下落不得要領。他的老母和弟弟溫定凱數次自 上海前往合肥,均徒勞而返。因此,一度懷疑他是否遭到不測。 八九年九月,溫元凱終於獲準可以每月給自己的兒子平璐寄生活費,因為他的妻 子早在五年前就已去世。這樣,溫的家人方知他仍平安。 可到了一九九零年九月、十月,溫的家人一連兩個月沒有收到溫元凱的匯款單和 隻言片語(溫元凱常在匯款單的「簡短附言」寫上幾句話)。與此同時,上海盛傳「 溫元凱精神分裂了!」更有傳言說他自殺了! 原來傳聞中的死者叫「韋元凱」,由於兩人名字相同,姓的讀音也有點相近,故 引起不明真相的人張冠李戴,以訛傳訛。 為什麼連續兩月停止「匯款」?是獲悉將被釋放,還是其它原因?溫元凱沒有回答 。當時傳聞到了海外之後,迅速引起了反應,《聯合報》美加中心以撰寫民運報導 著稱的女記者曾慧燕,最先進行了報導。筆者亦受某報委託,對此進行了「跟蹤采 訪」。不知中共是基於「溫元凱名氣依在」,抑或其它,總之海外傳媒對此報導之 後,溫元凱隨即獲得釋放。 鄧小平曾對溫元凱抱有「希望」 站在現在的時空下看溫元凱的改革思想,並不覺得怎麼出奇,才子後傑甚至還會 斥之為「單純」,「可笑」。但在改革初期,溫元凱的思想對當時的青年尤其是大 學生的影響是深遠的。他的演講會場常常擠得水洩不通,講話錄音帶更是流傳四方 。在北京大學的一次演講會上,竟有聽者在會場高喊:「請溫元凱到北大當校長!」 他除了是當時中國最年輕的教授外,還與方勵之、李澤厚、金觀濤同被譽為當代中 國的「四大青年導師」。北京的女大學生在一次評選「中國十大最有魅力的男子漢 」活動中,他獲得高票。 從某種程度上,溫元凱亦獲得官方的承認。一九八二年六月他因向當時任國務院 副總理的萬里遞呈科技體制改革意見書而成名,備獲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的賞 識。鄧小平在接見中國一批優秀科學家時,對溫元凱說:「等到你像我這般年齡時, 你一定會有更大的成就。」 溫元凱成了中國改革初期的宣傳家,他的一些「驚人之語」甚至被作為一些單位 的學習文件。他當選上六屆全國人大會議主席團成員,並被委任為安徽省教委副主 任,可謂「紅極一時」,海外報導曾驚呼他是顆突然升起的「政治新星」。 鼓吹「公雞效應」,左右不是人 八四、八五年間,溫元凱跟十年改革第一批「出頭」的改革者一樣,也「中箭」 了!雖然還保留著一些職務,但報刊上已鮮見他的名字,他的著作《改革與國民性改 革》與《中國傳統文化淺結構的改造》遭到查禁。無可奈何之下,他在信息閉塞的 甘肅省的一份「人才」刊物上,登出了他微弱的聲音:「救救改革者!」後來,這篇文 章經《羊城晚報》摘發後,又成了他的罪狀,那家「人才」刊物亦遭查禁。 大概是八六年初,他在廣州《現代人報》上發表了一篇《公雞效應》的文章,大 意是公雞晨啼要在恰當時候,叫早了令人厭惡,叫晚了又失卻了意義。這篇文章遭 到相當一批「改革者」的不滿。 一九八六年合肥的學潮,更是溫元凱在大學生中聲望開始低落的標誌。雖然他在 接受香港《新報》訪問時,批評中共的報刊「一味指責青年學生破壞安定團結,簡 單地和文革初期的大民主劃等號,並過分強調一小撮壞人的挑動和破壞。這實際是 在製造和加深學生的對立情緒。」但他又批評了學生狂熱的情緒,十一月四日他在 科大民主選舉大會上說:「我也有一點擔憂,我非常擔憂科大這樣的民主辦學的氣氛 是不是朝更加健康的方向發展,而且你們中間存在著頭腦發熱的年青人把好事辦砸 的可能性,有幫倒忙的可能性。」人們指責他已經官僚化,而方勵之由於「旗幟鮮 明」地支持學生,遂成為家喻戶曉的良知象徵。 八九民運中,他幾次自合肥趕到北京。先是與於浩成、蘇曉康、包遵信等十二位 著名知識分子,到廣場規勸學生暫退以便中蘇高峰會議進行;後來他又「獨身一人」 前去規勸,並說:「學生們還不撤退,將吃大虧!」結果眾所周知。無可奈何之下, 他在北京飯店的客房裡召開記者招待會:「我得發出自己的聲音,儘管廣場上的學生 可能不會聽,中南海的權貴可能也不會聽。」他用平緩的語調說:「雙方都要學會讓 步」。 他被北京飯店拒絕繼續「入住」。看來,掌權者也不買他的帳。真是左右不是人 。 學術著作也被禁止出版 現年四十五歲的溫元凱獲釋後,校方表示他可以繼續從事學術研究。不過溫元凱 現時尚未上班,有關學術研究的工作也未獲得安排。他希望繼續從事電腦設計抗癌 的研究工作,他在這方面已下了十年工夫,並曾發表逾百篇論文和一些專著。 雖然有關方面曾對他說中央有文件下令不准出版他的學術著作,但溫元凱對此表 示不相信,因此準備稍後致函北京瞭解。「六四」前不久他有兩部學術著作已交出 版社付印,一部是《計算機輔助藥物設計》,另一部是《無機物的結構和性能》, 至今仍未出版。在被「監視」期間他翻譯的二十萬字的科技論文,可以成書出版。 除了希望學術著作能出版外,溫元凱希望解決的問題還包括:他以前的研究生能夠繼 續接受他的教學,歸還原有的實驗室以及科研經費。 溫元凱估計,當局可能把他調離大學。而他本人也曾表示想回上海工作,假如調 回上海,他希望能到上海藥物化學研究所工作,以便發揮所長。他笑著對友人說:「 但願不會把我調去賣飯票,否則我寧願到街上賣茶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