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軍事合作：嚴冬過後又一春 葛 萍 恢復中美軍事交流?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六日，華盛頓遺產基金會亞洲研究中心出版的「背景」期刊發 表了一篇文章說：在不久的將來華盛頓有可能重新恢復同北京之間的軍事關係。作 為美國右派的一個智囊機構，該基金會對美共和黨的對華政策具有很大的影響。文 章中提出了這樣一種觀點，即在當前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問題及柬埔寨問題懸而未決 的時刻，中國的態度舉足輕重。因此，美國有必要重新考慮對華關係，其中很重要 的一個環節就是盡快恢復中斷了一年多的軍事交流。 作者還認為，重新恢復這種合作也有利於中國人民。「六四」之後，掌權的保守 派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在軍隊內部也重新撿起了名存實亡的「政治第一」和「黨 指揮槍」的舊理論，這同在十年改革中建立起的職業化、正規化、國家化的思想是 背道而馳的，已引起了相當大的一批年青軍人的不滿。這種矛盾發表的後果，勢必 造成軍隊內部的進一步分化。因此，美國應該利用這個時機，通過擴大軍方的交流 去影響中國軍隊的變化。 如果這種觀點為美國國會和白宮所接受，那麼也許在一九九一年初春的某個時候 ，人們會驚奇地看到新的中美軍事代表團互訪，新的武器交易做成。而很重要的一 個結果就是台灣海峽兩岸的軍事對比將發生新的變化。 回顧:兩大障礙的排除 美中之間的軍事交流開始於七十年代末。一九七八年，越南在蘇聯的支持下佔領 了柬埔寨。同年，鄧小平出席聯合國大會並訪問美國。據說，鄧小平此時已經有「 教訓」越南一下的意思，但需要美國的支持。在這次作戰之前，中國方面最擔心的 就是北部的蘇軍乘機南侵，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美國方面利用飛越中蘇 上空的「大鳥」衛星，為中國下決心進行對越作戰提供了最重要的情報：中蘇邊境 蘇軍方面無大運動。就這樣，中國軍隊在一九七九年初展開對越作戰，攻佔了諒山 和高平。 這可以說是中美的第一次軍事合作。但真正公開的來往是一九八零年美國防部長 布朗訪問北京。八十年代初，蘇聯節節擴張，使美國和中國都認識到，只有結成「 戰略盟友」才對雙方有利。中國在遠東牽制了蘇聯的一百萬軍隊，這對於北約是很 大的援助。但是，由於兩個障礙的存在，進一步的合作關係遲遲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一是台灣問題，因為美國一直是其武器供應國;二是高科技出口問題，美國一直禁 止對共產黨國家的高科技出口與轉讓。直到兩年之後，這兩大障礙才得到解決。 一九八二年，華府同北京簽署了第二次上海公報，美國就向台灣出售武器做了專 門的說明。美國對於中國致力於和平解決台灣問題所做出的努力表示欣賞。美國將 逐漸減少向台灣出售武器直至最後停止這種出售。 一九八三年五月，美國商業部長鮑瑞茨訪問北京，解決了第二個障礙，即美同意 向中國進行高科技出口與轉讓。在共產黨國家中，中國是第一個獲得此項專利的國 家。 兩大障礙排除之後，一九八三年九月，美國防部長溫博格訪華，明確地提出了今 後雙方合作的三個層次 :一.高層次互訪，二.次層次交換，三.軍事技術的合作。從 此，兩國之間交流日益擴大，中國國防部長張愛萍、軍委副主席楊尚昆先後訪美， 其他各種同作戰、訓練、後勤保障有關的合作項目全面展開。 一九八五年之後，中美軍事交流擴大到了各軍兵種，特別是努力發展的空軍和海 軍方面。美國空軍的「雷鳥」飛行隊到北京進行表演;美國空軍軍樂隊應中國空軍文 工團邀請到中國訪問。美國海軍也於八六年訪問了中國北海艦隊重要港口青島，與 此同時，剛剛具備了遠航能力的中國海軍也組艦隊訪問了夏威夷美太平洋艦隊基地 。 除了頻繁的訪問，中國開始由美國引進武器裝備以淘汰清一色的仿蘇武器。這個 期間，中國從美國進口武器的訂購單上有：二千二百萬美元的大口徑火炮工廠設備 ;八百萬美元的MK46MODZ魚雷;六百萬美元的AN/TPQ-37炮瞄雷達;還有一項被稱為「 和平珍珠」的價值為五億美元的殲—8型戰鬥機火力和雷達改進系統。殲—8為中國 大陸目前最新式的戰鬥機，相當於蘇聯的米格—23，其性能遠遠優於目前台灣空軍 的F15E戰鬥機。如果由美國協助改進的這套裝置配在殲A—8飛機上，那麼台海兩岸 的軍事對比，將會在未來發生重大變化。這項交易在「六四」之後曾中斷，但有消 息說，美國政府正在設法恢復這項計劃。 由此可見，從一九七九年至一九八六年，中美之間的軍事合作是穩步向前發展的 。只是到了一九八七年，由於中東的「導彈事件」，才使中美兩國之間的軍事交流 一度慢了下來。 蠶式導彈風波 一九八七年十月，美國軍方發現中國向中東、特別是美國的死敵伊朗出售了「蠶 」式導彈而向中國提出抗議，並一度中止了向中國的高科技轉讓許可。「蠶」式導 彈是一種射程為20—40英里的地對地戰鬥導彈，直接威脅到了在波斯灣為科威特油 輪護航的美國艦隊的安全。中國一方面否認向中東出售了這種導彈，另一方面派外 長吳學謙到華府進行和解談判。最後雙方沒有因這次事件而撕破臉皮，一位不願披 露姓名的白宮發言人說：「我們會盡快結束這件事以便重新開始。」 可是，到了一九八八年四月，美國突然發現在沙特阿拉伯出現了中國製造的CSS— 2型洲際中程導彈，這使五角大樓和白宮大吃一驚。這種導彈，是一種可移動的、液 燃的、用單級火箭推動的、可載核彈頭的大型武器，是中國在六十年代初開發出來 的「東風」系列導彈中較早研製並裝備部隊的第一代戰略武器，其射程為一千五百 英里，可以對蘇聯大部分地區構成威脅。如果阿拉伯國家裝備了這種武器，那麼下 一次阿以戰爭，小小的以色列就會遭到滅頂之災。出售這樣的大型武器，拿美國軍 方的一位人士講，是「歷史上第一次」。 這一次美國人坐不住了，「由於『蠶』式導彈而對中國失去信任的人，向沙特阿 拉伯出售導彈又一次向他們證明中國武器出口政策是同美國利益相衝突的」，研究 中國問題的專家渥恩中校這樣寫道。 一九八八年七月，美國務卿舒爾茨專程訪問了北京，直接了當地向中共領導人提 出這種出口嚴重地損害了美中關係。這一次鄧小平確實下決心給布什一點面子。中 共停止了這種武器的出售。在舒爾茨結束了此行之後，美國國防部長卡魯奇在九月 份又訪問了北京，並在記者招待會上表示，「我們肯定中國將會以負責任的態度對 待未來，我們可以把這一次(導彈交易)的不愉快忘在腦後了」。 中美軍方的關係又得到了恢復，在一九八九年三月十八日，也就是戈巴喬夫訪問 中國的最後一天，美國海軍第七艦隊訪問了上海，這也是雙方最後的一次接觸。 會有第二個春天?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天安門廣場的槍聲震驚了全世界，人們看到了坦克、裝甲 車和手持衝鋒鎗的士兵在火光下的所作所為。在這種情況下，布什政府至少在名義 上公開中止了兩國高層次的來往，也中斷了軍事交流和價值為十幾億美元的軍火買 賣。這批軍火交易中包括了警察用的夜視儀、步話機及指紋識別器。然而，布什政 府在過去的一年中，又悄悄地恢復了這批交易中的許多項目，並以「商用」和「民 間」的招牌向中國出口軍事設備,其中最大的一項是由中國為澳大利亞和亞洲諸國發 射的「亞洲一號」衛星,這個項目得到美國幾家大航空公司的積極協助。 由此可見，由美右派思想庫所提出來的恢復中美軍事關係，實際上早已在進行了 。 這篇文章的作者在這一點上是對的，就是十年的改革，徹底地改變了中國的顏色 ，也徹底地改變了中國軍隊的顏色。昔日毛澤東時代的「三片紅瓦」的紅領章、紅 帽徽已被今日的金色銀色的肩章所取代。中國軍隊也走上了一條所謂的「對內搞活 、對外開放」之路，嘗到了商品經濟的甜頭。以前的軍工廠造出了中國的第一代電 視、摩托車和洗衣機。各大軍兵種相繼成立了許多「公司」。其中最大的如「寶利 」和「北方」是負責軍事裝備出口的最大軍火商。現在所謂的「學雷鋒」過艱苦樸 素的生活對於絕大部分的將校軍官來說，只是一句空話。 十年改革給中國軍隊帶來的另一個變化就是其軍人的職業化程度提高了，出現了 第一批職業軍士，和一大批軍校畢業的少壯軍官，他們不再欣賞毛澤東的「人民戰 爭」理論了，而是開口「巴頓」,閉口「戰爭論」;他們雄心勃勃，年青敢幹，從某 種意義上講，中國未來的前途是掌握在他們手上的。 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中國軍隊中開明民主勢力尚不成氣候，所以，戲劇性的 變化尚需要時間。而且，即使是具有開明思想的軍人掌權，也不一定就會出現一個 更加民主化的中國。 實際上，鄧小平早就看出了軍人掌權的不利的一面，所以，在十年改革中他消減 了軍隊，取消了部隊的許多特權，在現在的中國，軍階最高為四星上將，從前的元 帥大將都已是歷史。但是，「六四」時，鄧小平走了一步錯棋，而不得不向軍隊妥 協。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軍費開支增加。 美國政府在未來對中國軍隊的態度和措施在多大程度和多長時間內會影響中國軍 隊的變化，這確實是一個不容易回答的問題。但是，有一點似乎是可以肯定的，就 是中國軍隊的重大變化只會來自於內部的變化;外來的影響，由於軍隊結構的特殊性 ，等級制度的森嚴，不會一下子作用到全部的。美國人提出的理論，用到中國的實 際，總是過於天真。 可以這樣說，目前美國與中國的關係已經不是能不能恢復，而是在多大程度和怎 樣恢復的問題;只要中國在三、五年內不出現大亂，這未來的三、五年也許就會是中 美軍事交流的第二個春天了。至於這種交流的後果如何，只有留給讀者去判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