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軍隊的新動向 何 頻 不知從何時開始，北京的革命元老都喜歡到南方度歲。但「過節不忘革命」，一 切表演都在顯示自己的權威和傳遞某種政治信息。筆者今年追尋了王震、萬里、李 先念、彭真、陳雲、鄧小平、楊尚昆的蹤跡，從中似乎可以覺察出當今中國政治的 大略走向。 波斯灣戰火給中共軍隊許多啟示，也給了軍頭們擴張軍力的借口，軍費已獲准大 幅度增加，裝備將作更新，戰略佈局和指揮結構也會作出重大調整和強化。《人民 日報》年初發表陳雲的講話說：「軍隊非常、非常、非常重要。」連用三個「非常 」，可見中共高層對軍隊的重視和控制已到了何等「非常」的地步。 革命老人的政治度歲 老百姓的「大年」 炮聲隆隆的波斯灣戰事正酣，卻未影響中國人過大年。朋友在電話中告訴我，市 民們不顧政府限制燃放爆竹的三令五申，大放特放，且比往年更加火爆，為的是祛 邪保平安。儘管表面上人們對當局審判王軍濤、陳子明、任畹町等人沒有表示出憤 怒，私底下卻是議論紛紛。也有人認為市民大放爆竹，令人聯想到八九年六月的槍 聲，提醒人們不可忘卻死難者。總之，北京的任何動向都被人賦予特殊的內涵。 向來自視清高的北京人今年也掛起了倒「福」字，以喻「福到」。更有趣的是， 北京個飯店發售吉祥包，門口一早就排起了長龍，很多人因沒買到吉祥包而捶胸頓 足。 不過，同往年一樣，北京人的年貨，特別是吃的東西，大部份不是直接購自市場 ，而是所在工作單位「發」的。一般在工廠，是「真發」，即對職工免費派發，每 人大約平均可獲五十元左右的年貨，另外再加上四、五十元年終獎金。機關裡的情 況就不同了。這兩年上邊講「廉政」，各單位不敢名目張膽地免費派發了，但多是 「半賣半送」，即象徵性地收一點錢。各單位「廉潔」的程度不同，給職工年貨福 利補貼也有多有少。 「英雄的力量是無窮的」 中共領導人「過節不忘革命」，希望掀起學雷鋒的新高潮，以此來反對自由化， 防止和平演變。 《中華英才》是一份以報導人物為主的綜合性大型半月刊，由文化部代部長賀敬 之親自掛帥。賀在今年第一期一篇題為《歌頌時代的英雄》的文章中寫道：「在過 去資產階級自由化氾濫的一段時間內，對我們事業的偉大成就和人民中的先進模範 人物的宣傳工作是做得很不夠的。相反地，使那些妄圖倒轉中國歷史車輪的『動亂 精英』和鼓吹腐朽思想文化的『文化精英』們招搖過市，蒙蔽群眾，出盡了『丑表 功』式的風頭。」 三月二日，北京市委正式向全市發動「六四」事件後最大規模的「學雷鋒」運動 ，在今年三月五日前後毛澤東為雷鋒題辭二十八週年之際達到高潮。現在，北京市 大街小巷都豎起學雷鋒的口號標語，各機關、各學校的職工和學生奉命上街，進行 各種能「體現雷鋒精神」的活動。 與之相應，中宣部要求各地工廠、農村、機關、大學加強思想政治工作，尤其是 工廠和大學，再次強調書記或政治輔導員的作用，以防止「和平演變」。中宣部將 在今年內陸續在全國範圍內推出五、六十年代樹立起來的英雄榜樣形象。不久前， 北京市推出一部描寫河南林縣《紅旗渠》的電視記錄片，該片由全國政協主席李先 念親自題寫片名，並於人民大會堂舉行首映式。在六十年代中期，這條長達一千五 百公里的灌渠被視為「人定勝天」的楷模，有「人造天河」之稱。同時推出的彩色 故事片《焦裕祿》，當局更是大事推廣，李瑞環、丁關根出席了在人民大會堂舉行 的首映式。消息稱，全國各地征訂《焦》片拷貝，已達五百個，居大陸四十年來中 外故事片發行首位。一位電影導演說：「英雄的力量是無窮的」。 萬里王震廣州露面 不知從何年開始，革命老人大都喜歡跑到南方度歲。但各位元老的偏好似乎有所 不同。陳雲、李先念似乎愛去杭州或上海，不怎麼接受廣東或海南;王震則愛往廣東 和湖南跑，甚少踏足上海及杭州。鄧小平、楊尚昆行蹤無定，但去年和今年的春節 都在上海度過。 除夕之夜的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頭條消息是萬里和王震在廣州與黨政軍共 度除夕。 萬里的身體狀況不錯，去年他雖然「突然取消」了訪英之行，但所領導的全國人 大常委會成績不小——僅審議和通過的法律、有關法律問題的決定以及有關法律的 修改補充規定，一年之內即有二十來個，其立法速度令西方法學家大為驚歎，至於 這些法律是否正常運行，只有天曉得。三月二十五日，第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 四次全體會議將在北京舉行。這次會議的主要議程是審議十年規劃和「八五計劃」 及其實施細則。據說目前議程中還沒有付總理級以上的任免。部級的，交通部部長 錢永昌因經濟問題已被撤職，由原國家交通投資公司總經理黃鎮東接任;建設部部長 林漢雄則被免職，由原水資源部副部長侯捷接任;這些任免都曾由「人大」走正式任 免的過場。至於何新最近升為國務院新設的「國家戰略研究中心」主持人(副部級) ，和原外交部發言人李肇星升任部長助理(其遺缺由最近甫從國外調回的吳鍵民接任 )，則不屬於人大的權限之內。 二月初，建設部、能源部、水利部等召開了專家討論會，已原則同意三峽工程可 行性報告推薦選用方案，並認為這個工程「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好。」水利部 長楊振懷透露，該項工程將在九十年代興建。一般認為，三月份的人大會議決定此 項工程的可能性較小。可以肯定地說，此事仍將在中共內部引起爭論和分歧。 王震在廣州露面，印證了筆者在今年第二期《中國之春》「熱點追蹤」專欄中關 於王震病勢並不如外界所傳的那樣嚴重(有報導說他被截肢)的分析。不過，「王胡 子」的身體畢竟大不如從前。從電視可以看出，王震似乎站不穩，扶著椅子勉強地 站了片刻，便由左右的工作人員「安頓」坐下。可王震的指示頻頻見報，先是二月 十二日到廣州軍區指揮機關視察的消息，二十一日他又在深圳說：「深圳當改革排 頭兵。」在港澳海外，王震的名聲臭不可聞，但在深圳和海南，他被官員們視為「 開放強有力的支持者。」早在七九年，王震便帶領中央幾個軍工部門和有關人員到 深圳，幫助深圳規劃發展藍圖。海南特區的建立，更有他的一份重要功勞。 彭真的身體比其他人均好 中央電視台的新聞節目還報導了彭真在杭州過年的消息。海外觀察家似乎輕視了 彭真的行蹤。他和鄧小平一樣已「完全」退休，只是一位普通的公民和黨員，在年 齡上，他比鄧小平還大兩歲。然而，他的身體比鄧小平和其他政治元老人物都要好 。在電視鏡頭下，他在杭州的出場如眾星拱月，浙江省的黨政大員都在身邊畢恭畢 敬。彭真的身體和精神極好，並無老態。電視新聞說，彭真作了重要講話。 如果說八九年民運中，彭真以一個「普通黨員」身份召集全國人大常委副員長開 會只不過是一種「特殊時期的特殊現象」，那麼九零年六月二十七日他在中國延安 精神研究會紀念中共成立六十九週年座談會上的講話，經過潤飾後發表在《人民日 報》上，不能不叫人感到意外。因為這篇題為《實事求是，不尚空談》的講話，大 大有別於中共現行綱領。他在解釋「實事求是」時，反覆提到「反對自以為是」， 「不管是誰，不論他多高明，沒有調查‥‥處理問題就不會完全對。」彭真的這篇 文章，寫得好像他離職後作了系統的調查研究似的。他的講話提供了方法論去修正 別人的錯誤，只差一步，沒提出他自己的具體主張。 他的具體綱領是什麼?歷史還會給這位曾明顯覬覦過總書記職位的政治老人機會嗎 ? 陳雲的「十五字真言」 筆者未能從官方傳媒尋覓到陳雲今年春節的蹤跡，倒意外獲悉這樣一條消息：今 年北京市慰問軍烈屬的年畫是毛、鄧、周、朱、陳的一張合影。陳雲居最中，鄧小 平最側。居於右邊第二個位置上的毛澤東目光正注視陳雲，而陳雲正伸出手等著毛 的握手。鄧小平還在毛澤東的右側，與周恩來、朱德比較起來，就成為最後一位配 角，尤其他的目光也隨著毛澤東望著陳雲，如同秘書一般。這張照片攝於六十年代 初期，正是毛犯了大躍進、人民公社的錯誤之後，重新起用陳雲、向陳雲承認錯誤 的時候，其用意不言而喻。 春節前夕，一月二十日《人民日報》(海外版一月十八日)發表了陳云「十五字真 言」。《人民日報》以頭版頭條位置引述浙江省委書記李澤民的一篇理論文章，披 露陳雲在去年春節期間提出的「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覆」的 「十五字真言」。陳雲再三提到傾聽不同意見，要避免家長獨裁專斷的局面，對鄧 小平似有勸告的含義。這「十五字真言」確切觸到許多中共幹部的缺點，可謂痛切 針砭。問題是，你不能不注意它包含的權力鬥爭的內涵。 陳雲是一個心思縝密、城府很深的人，他並不迷戀表面上的權力光環，也許正因 如此，他才真正立於不敗之地。中共傳媒很少報道他現場的講話，大多是隔了好一 陣才見發表，或是由第三者在媒體發表吹捧他思想的文章，來肯定他的權威。另外 ，陳雲的講話經常以內部文件的形式傳達到中共權力系統。月前，陳雲就十年規劃 和「八五計劃」所發的指示，已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傳達，近期將傳達到 各省、市、自治區。 九零年十二月初，政治局把基本訂好的十年規劃和「八五」計劃送到杭州給陳雲 過目，並請他作指示，陳雲說：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經濟改革一定要有理論指導 ，否則，就不可能取得預期的效果。資本主義國家搞經濟建設也有理論指導，他們 和我們的根本區別在於他們的理論指導是為他們現行制度和資本主義統治集團的政 治戰略與最終目標服務的。 今年一月中旬，陳雲對前往探望的姚依林、宋鍵、陳俊生、鄒家華等人談及，馬 克思精髓是不能任意篡改以至拋棄的，誰違背誰就會受到現實的困擾和給國家帶來 災難性的後果。有的人自稱是馬克思主義者，其實不懂馬列主義，搞脫離國情的自 由主義一套，另一種是本身缺乏馬列主義領導才能，又不學馬列主義，搞了一套違 背經濟規律，脫離國情的所謂全方位開放。 李先念並未「病危」 台灣某大報二月四日引述「上海可靠消息人士」的話說：李先念病情十分嚴重， 中共中央高層幹部近日紛紛派人或親往探視，上海西郊賓館一時冠蓋雲集。醫院方 面表示，李先念病情恐不樂觀。這條消息被眾多報刊轉發。 筆者將信將疑致電上海核實，接話者斥之為「謠言」。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李 先念還出席了上海慶祝一九九一年元旦的京劇晚會。李先念為何長時間呆在上海， 甚至連全國政協會議也懶得去主持?上海民間流傳，他在上海有一個年輕的「嬌姐」 ，和一個幾年以前才製造出來的「愛情結晶」。 在中央電視台今年的除夕新聞節目開始之後十分鐘，播音員突然說：「本台剛剛 得到來自上海的消息，鄧小平、楊尚昆、李先念同志到上海過年。」三人之中，李 先念的講話最多，且意味深長。李先念在拜年之後，送了上海四句話：「開發浦東 、振興浦西，實事求是，穩步前進。」李先念並說：「不能光講穩定，還要前進。 穩得多了，不動也不行。」這位倒趙紫陽和閻明復的急先鋒，唱的調子與陳雲、李 鵬又不一樣，為何如此詭異?另外，他的身體看上去挺硬朗，所謂「病危」的確是「 誤傳」。 鄧小平的「壓歲錢」 鄧小平已是連續三年在上海度歲了。去年春節是楊尚昆一人陪同鄧小平在電視觀 眾前，而今年，則增加了李先念。楊尚昆是高層中與鄧最接近的人，鄧林去年年底 在訪問日本時曾透露：「爸爸引退後，深居簡出，常來家中的只有楊尚昆伯伯與王 震伯伯。爸爸與楊伯伯世交特別好，所以楊伯伯來家最勤。」 屏幕裡的鄧小平神 情高興，臉帶胖娃娃般的笑容，左後側站著他的愛女鄧榕，右後側是上海市長朱熔 基。他比上次在中南海投票露面的話要多一些，上次只說了三個字——完了吧?這次 則說了一個長句：同志們新春好!向上海人民表示熱烈的問候和節日的祝賀!語調緩 慢但底氣還算足。 上海工業產值佔全大陸的十分之一，上繳的財政收入佔全大陸的五分之一。而全 大陸有百分之六十二的縣市需要中央財政補貼，上海的上繳數目一個錢也減不得。 這樣抽肥補瘦的行為固然令中央財政不至太虛，但上海人就憤憤不平了。獲得市民 普遍好感的市長朱熔基，上任之後即做了幾件改善市民生活的大事，包括菜籃子工 程、住房改革、安裝出租汽車牌、建陸家嘴大橋等等。一九八八年底，上交中央規 定的承包基數後，尚餘二十七億人民幣，朱熔基及上海財政官員，以為可大大利用 這批錢改善市政建設。 但八九年春節前夕，鄧小平到上海視察，聲言此行為錢而來，就使朱的計劃落空 。朱熔基起初據理力爭，並不答應，說中央曾保證上海只要「承包」上交利潤，余 數可以自行調配，若再增加上繳數目，則政府將失信於民。鄧小平以「私人借款」 的名義，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江澤民表示支援中央，朱熔基最後不得不在壓力下再 上交二十五億人民幣。 九零年春節，鄧小平又故技重施，使上海多繳了三十億人民幣。不過，鄧小平也 給了朱熔基壓歲錢——同意浦東開發，令廣東、海南也眼紅。浦東開發區的基礎投 資需要六十五億人民幣，中央明說要分數年發放，杯水車薪——也就是「給政策不 給錢」，還得靠上海人民自己。 今年春節，鄧大人和楊尚昆都來了。雖然朱熔基在電視屏幕裡說：「你們在上海 過年，是對上海人民的鼓舞」，但私底裡可能在嘀估：「狼又來了。」 觀察家似乎沒有注意，一月二十九日公佈十年規劃和「八五」計劃的「建議」後 ，三十日《人民日報》即在頭版發表題為《一心一意搞建設》的社論。消息稱，這 篇社論是鄧小平與陳雲達成共識的產物。一月二十一日，鄧小平與陳雲曾會談。兩 人均認為：必須一心一意把經濟搞上去，而不是搞什麼思想鬥爭。於是，由體改委 主任陳錦華起草了一月三十日發表的《人民日報》社論。社論中的以下句子值得注 意：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較量，最終是要在經濟發展中體現出來。經濟問題始終 是關係國家政治前途和社會穩定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