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面臨著什麼新秩序? 馬怡陽 亞瑟王瀕臨死亡時對天長歎:「舊秩序在變,讓給新的秩序。」這是一條歷史真 諦。 美國總統布什在面臨後冷戰時代的第一場戰爭時,也發出同樣的感歎:「當我看 到現在這許多正在分化的國家,我想我們正面臨建立一個世界新秩序的時機。」布 什在去年八月三十日向沙特增調美軍時,首次提出重建國際新秩序的構想。 布什體會了一種歷史的深沉感。一個月後,布什在對國會演說時,再一次提到建 立新秩序的構想,要求在世界範圍禁止化學武器和加倍努力制止核武器和生物武器 的擴散。布什說:「讓我們把這些黑暗的工具拋在後頭,拋給屬於它的黑暗世紀。 我們要努力把握歷史的動脈,邁向世界新秩序與長期的和平世紀。」 今年一月底在九一年的總統國情咨文中,布什更加具體地陳述他要努力促成國際 間的合作,制止侵略行徑。他號召世界各國聯合行動,「在新的秩序下,野蠻行徑 將受到懲罰,侵略行為將遭到國際社會的一致抵抗。」 半年之後的今天,當美國贏得了對伊拉克的戰爭,重建起越戰喪失的自信心時, 美國正走上國際舞台的峰顛,如同十九世紀大英帝國日不落般地耀武全球,八面威 風。 國際新秩序的概念出自蘇聯總統戈巴喬夫。九零年四月戈巴喬夫在克里姆林宮會 見各國記者時說:「我們正處在塑造一個世界新秩序過程的開端」。的確,沒有戈 巴喬夫「解放」東歐、改造蘇聯、結束東西方的冷戰,布什「解放」科威特並不能 改變世界的政治格局。然而,陷入帝國解體的嚴重危機的蘇聯,已不再具有昔日兩 強超級大國共同決定世界均勢的地位。美伊戰爭中蘇聯插手安排停火,頭一次受到 美國的不屑的冷落,蘇聯影響力的衰退顯而易見。 然而,蘇聯帝國的解體,就像索仁尼琴所言:「大廈的崩塌將危及俄羅斯民族的 生存,亦將禍延世界。」沒有蘇聯的穩定,國際新秩序不過是一場清談。 戈巴喬夫正在努力避免帝國之崩潰。今年一月他拒絕葉立欽放鬆加盟國聯邦制度 時,堅稱「沒有聯盟就沒有蘇聯繼續作為超級大國的地位。我們仍然是一個偉大的 國家,是正在建立中的世界新秩序的棟樑之一。」 評論家認為,世界新秩序的關鍵,在於世界主要國家接受或擁有同樣的外交意識 和接受同樣的平衡原則。但是人們的眼下看不出這種國際意識的認同。戈巴喬夫的 新秩序是西方接受蘇聯的現實,幫助蘇聯重建經濟,成為資本主義大國。美國的新 秩序是打擊獨裁國家,建立親善政府,限制現代武器,特別是核武、化武、生武的 擴散,並由美國充當新秩序的國際警察。中國和第三世界國家對新秩序的理解是貧富 國家重新分配市場和資源,創造多元國際社會的局面。阿拉伯世界認為新秩序要公 平解決巴勒斯坦問題,西方尊重阿拉伯世界的文化和傳統。 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早在七五年越戰和談時,便提出建立世界「新穩定結 構」的設想,又稱「和平新秩序」。那個秩序的結果實際上是美國越戰後的全球戰 略退縮:伊朗的親美巴列維王朝被推翻了,中美洲小國紛紛起來與美國抗衡,菲律 賓的馬可斯政權崩潰。就像今天蘇聯勢力從整個世界的退縮一樣。正可謂,風水輪 流轉。 說起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世界新秩序」概念在本世紀的始作俑者,是納粹帝 國的戈倍爾先生。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希特勒領導德國重新崛起,與意大利的墨索 裡尼聯手征服歐洲。而東方的日本則用東方語言「大東亞共榮圈」,與德意遙相呼 應。當年蘇聯外長便質問德國:「蘇聯在新秩序中的利益是什麼?」他得到了半個波 蘭和波羅的海諸國。兩年後斯大林終於理解了希特勒的新秩序的含義:「德國把歐 洲變成監獄,這就是他們的所謂世界新秩序。」 第二次世界大戰末,丘吉爾、羅斯福、斯大林三巨頭會晤於雅爾塔,確立了戰後 世界勢力範圍劃分的新秩序。戰爭結束後,丘吉爾首先感到了新秩序的問題:「鐵 幕正降臨歐洲」。新秩序使東歐各國從希特勒的魔掌落入斯大林的魔掌。 從現實政治層次觀,國際秩序不過是力量的均衡和勢力的劃分。冷戰時代的結束 ,意味著蘇聯東西方對恃、制衡時代的落幕,從而使美國必須獨自面對大動盪大改 組的九十年代。波斯灣戰爭後,美國進入了一個擴張期,它會不會像戰後的蘇聯那 樣,由於「帝國過渡延伸」而體力不支?會不會造成新的地域與利益的衝突?德國、 日本的經濟崛起,蘇聯中國的政治動盪,中東、南非的民族衝突,以及第三世界現 代化的振蕩,給今後世界的秩序,留下一系列難解的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