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大水及其可能的影響 ·楊漫克· 九十年代洪患頻仍 自七月初開始，中國大陸爆發百年來不遇的大洪水。長江、淮河的情勢最為嚴重 。根據民政部長崔乃夫公佈的統計，至七月底受災省份已達二十個，受災人口達到 兩億三千萬，死亡人數約兩千人，夏糧欠收一百二十五億斤，直接經濟損失已達三 百五十億元人民幣。 根據歷史上主汛期「七上八下」之說，更壞的局面可能還在後面。歷史上的長江 、黃河、淮河、遼河、松花江的主汛期均在七、八月份。加上春季便已開始的旱災 ，中國大陸今年的天災，將可能造成嚴重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問題。 中國第一大河長江，本世紀三十年代便曾發生過兩次特大洪災。一九三一年，長 江流域逢暴雨，造成洪災，計有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浙江、江蘇、河南七省 受難，十四萬人死亡，災民總數達到兩千八百萬。一九三五年第二次洪水波及六省 ，受災人口一千萬，死亡總數同三一年一樣為十四萬。 南京氣象學院屠其璞經研究指出，這次大陸降雨量大，雨期長的原因有四：一， 溫室效應引起沿海地區降雨量增多，和內陸地區乾旱加劇。一九九零年是本世紀世 界最溫暖的年份。二，太陽黑子活躍的年份，也就是地球自然災害頻發的年份。近 兩年黑子進入活動頻繁期，使地球天氣發生劇烈變化。三，菲律賓火山爆發，造成 亞太地區的氣候異變。四，厄爾尼諾現象，赤道太平洋氣溫升高，對周圍地區氣候 產生極大的影響。 據「防風汛總指揮部」總工程師黃文憲指出，以往歷史記錄表明，大陸今年開始 進入全面豐水期，情勢險惡。中國大陸降雨有十年一輪的規律。在歷經一段「枯水 期」後，就會出現一段豐水期。以過去六十年的情況看，二十年代大旱，三十年代 洪水氾濫，四十年代大旱，五十年代洪水成災。此後一九六三年有一場大水，一九 七五年河南大水，八十年代是枯水期。因此，黃總預計九十年代大陸將進入豐水期 。 豐水期將年年降大雨。今年防汛關鍵時期是要命的「七上八下」，此間長江、黃 河、淮河均將出現洪峰。水利部長楊振懷也指出，目前受危害最大的是從武漢到南 京的長江中下游，這一段地勢低，人口密度高，城市沿江排布，水位已超過警戒線 ，形勢非常嚴峻。民政部長崔乃夫亦表示，現在最怕「三碰頭」，即瀝水成災，長 江洪峰和天文大潮同時來。 八十年代留下後患 這次的大水主要是天災。整個東南亞地區皆有異常氣候和自然災害，孟加拉菲律 賓也出現嚴重的海嘯和火山爆發。但另一方面看，亦必須檢討一下中國大陸的防患 工作。人為的生態環境破壞，往往使天災加劇。中共在文革中不尊重自然規律，搞 「農業學大寨」期間，全國一窩蜂與江河湖海爭地，所謂「圍海造田」、「墾荒(森 林與草地)造田」，是十分愚蠢的行為。八十年代中國對「自然基本建設」極為忽視 ，不注重疏導河道，保育森林，整頓湖泊。 據悉，由於整個八十年代為枯水期，加上經濟改革政策不斷調整，整個大陸過去 十年對防洪和水利建設鬆弛疲憊。由於過去十年旱情較多，廣大農村怕旱，均大力 蓄水，水庫的水一旦蓄起就不願意放。從而造成今次到處水滿為患，降雨無處疏導 。去年全國水庫儲蓄水量增加三成多，有的甚至增加了一倍，而中央對此並無預警 認識。所以大水一來，搞得措手不及。 但從地表水循環的大系統來看，最大的失誤乃是生態環境的破壞。根據前幾年出 版的《山坳中的中國》披露，長江流域生態環境的破壞極為嚴重，水土流失正在趨 近黃河的水平。長江流域樹木減少，植被破壞，流水帶下泥沙，經年淤積，便減低 了湖溏水庫的蓄水能力。如今天已見不到洞庭湖的浩瀚八百里。泥沙淤積嚴重，造 田又造了許多，故長江分洪自然湖泊已無能為力。 據悉，江河水土流失造成的農田減少，已相當於一個山西省的面積。上游損失大 面積土地，再從下游囤田找補償，結果只有兩頭皆失。根據前水利部長、政協副主 席錢正英在《求是》雜誌發表的文章可知，中共當局對生態環境的保護，仍未給予 應有的重視，而是繼續「肯定成績」，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表功。在「從中國水利 看共產黨的領導」一文中，錢正英說，沒有共產黨，這樣大的洪災將會像解放前一 樣，帶來嚴重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後果。 此次洪水災害除造成人民生命損失，糧食減產，交通中斷等經濟損失外，政治上 的影響亦十分巨大。中共從五十年代便開始興修水利，開發資源，但屢遭「錯誤路 線」干擾，只是採取大禹時代的古法治水，炸堤疏水，保護大城市，放棄鄉村和農 田。近十年來，中共把注意力放在沿海地區的發展，對於農業和水利工程建設，相 對較為忽略，許多水壩失修，水庫變淺，得不到中央和各省的經費整建，加之農村 實行包產到戶政策，農民對集體利益不予關注，得過且過，不像在七十年代，動輒 動員幾十萬農民築堤防洪。如七十年代文革期間中共搞的樣板工程「林縣紅旗渠」 ，便解決了山西、河北地段的防洪、灌溉問題。 四十年投資效果不彰 至於造成此次洪水的長江上游濫砍濫伐，形成嚴重水土流失，過去已有許多報道 加以批評、警告。但是，長期得不到解決。例如貴州省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森 林覆蓋面積減少百分之六十，水土流失增加兩萬平方公里，過不了多久，那裡將成 為第二個黃土高原。 這場水已給大陸的整個河道流通、水脈分佈和水利工程造成災難性破壞。從六月 十七日安徽省炸開淮河三處水壩後，七月份又炸開上海紅旗塘堵壩、蘇州東太湖水 門、上海青浦鐵盛蕩堤壩、南京江浦縣防洪壩、江蘇沙墩港壩等多處。一連串炸壩 ，淹沒萬頃良田，今後重建長江水系堤壩工程十分艱難。 大陸七大江河黃、淮、海、珠、遼、松花江和長江的洪水威脅範圍為七十三萬八 千平方公里，不算新疆內蒙，超過流域面積的百分之十五。這片區域集中了全國三 分之一的耕地，五分之二的人口和五分之三的工農業總產值。因此，中共四十年來 共投入九百億元人民幣的防洪資金。目前全國有八千萬公里的堤防和兩萬七千六百 四十九座水閘。 在治理淮河、長江、黃河三大河方面，水利部門更是所費不貲。淮河投資二百七 十個億，除水庫和大堤外，還有三百二十億立方公尺的洩洪、蓄洪區。長江投資四 十多億元人民幣。但水利工程仍年久失修，也無法現代化。此次救災中，仍傳出草 包加堤，沉船堵水，甚至人牆阻水的荒唐事來。 由於人口增長需要不斷開墾農田，因此圍湖造田，與水爭地的事情層出不窮。加 之濫墾濫伐森林、綠覆，使土壤保護破壞，大量泥沙流入河道、湖泊。據統計森林 覆蓋面積已減少六成。洞庭湖因圍湖造田面積日趨縮小，已失去蓄水抗洪的功效。 此次華東大洪患，應使中共當局有所醒悟，明白治水之道。要未雨綢繆，而非臨渴 掘井。及時治理水利，以防九十年的豐水期洪患。 在大水淹及二十個省的同時，各地的旱情也日益嚴重。截止七月中旬，已有八千 三百萬畝農田發生乾旱。主要集中在河北中南部，河南西北部，山西南部，西北大 部地區，山東省和湖南、江西兩省南部。 自水患成災以來，長江三峽建壩之議又起，頗有甚囂塵上之勢。八六年李鵬初任 副總理時，便曾極力鼓吹三峽建壩，這位水電工程師出身的總理，希望籍此名存千 古，亦屬人之常情。但三峽建壩這樣的千百年大計，絕不可輕率行事，搞成九十年 代的大躍進。預料目前中共的財政情況吃緊，儘管此次大洪水使建壩派口氣更粗， 但三五年內恐難於實現。 災民盲流社會不穩 此次水災引起的可預見的嚴重結果，便是災民大「盲流」。大陸近年來鄉村流民 湧入城市的問題業已十分嚴重。此次水患，中共為使受災人口減少，乃采犧牲鄉村 ，保護城市的所謂「丟卒保車」的策略，破堤引流保衛武漢、南京、上海，連常州 、鎮江這樣的中型城市都可以不顧。結果造成大批農民無家可歸，湧往城市投親靠 友的逃荒潮。 此次受災最重的安徽省，歷來有盲流外湧的傳統。安徽小保姆，在北京過去就以 數萬計。目前南京已經聚集了一批批來自安徽的災民，或出外找臨時工，或行乞於 街頭。大部分盲流出走的原因是拿不到國家配給的救濟品。據「新華社」報導，目 前挪用、貪污、盜竊救災物資和款項的情況已發現很多。「中紀委」已發出「關於 嚴明紀律確保抗洪救災鬥爭勝利的通知」。盲流和逃荒潮很可能引起嚴重的社會問 題，「災民造反」是歷史上多少朝代都頭痛的問題。 針對此次的災情，中共當局一改以往「自立更生救災」的原則，公開向港、台、 海外和國際社會尋求援助。中共相當清楚天災與農民起義的關係。一九七六年唐山 大地震，七十八萬人死亡，中共並不慌張。此次二十省大面積受災，很可能出現上 百萬，上千萬的災民流動。許多重災區已估計要一至數年才能恢復正常。因此，中 共不僅派出百萬人次的救災部隊，各省市一把手親自掛帥，還向國際社會呼救。並 一改報喜不報憂的宣傳政策，允許外國、港台記者前往第一線採訪。 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在七月中旬做出決定，下達指示，全面開放境外新聞媒體對災 情的報導，並要求各部門予以配合。西方媒體指出，這與過去唐山大地震，大興安 嶺火災以及雲南地震時極為不同，極為少見。過去的處理，強調自力更生，宣揚英 雄人物，此次則大幅報導災情並直接了當地呼籲國際賑災。據分析，許多中共元老 最初還習慣於傳統意識形態的左傾作法，反對外國救濟，但由於各省負責人一致要 求外援，才迫使中央採取了煥然一新的方針。 當然，傳統手法仍然有所表現。中共總書記江澤民便誇口說，此次水患災區人心 穩定，災民沒有恐慌感，對黨和國家的救災工作有信心。國家主席楊尚昆對外賓說 ，水災雖然造成巨大的損失，但災民的吃飯問題是有保證的，不會出現饑荒。 反共基地賑災最力 中共開放心胸尋求國際社會賑災的做法，引起海外華人的積極正面的反應。大家 雖然對六四屠殺記憶猶新，但抱著「血濃於水」的情感，熱烈捐款。其中猶以「反 共顛覆基地」香港人的表現最為出色。港人剛剛過了六四兩年抗議中共的活動，又 開始為大陸同胞捐款，將厭惡中共與救災兩事分開。香港民間賑災總數在七月中旬 便達到三億五千萬港幣，港府也捐款五千萬港幣，為全球捐款之最。台灣民間捐款 為一億三千八百萬台幣，國府也捐了一百萬美元。 然而，國際社會對中共的呼籲卻表現得十分冷漠。日本捐了三十萬美元，美國則 只捐了兩萬五千美元。相比之下，海外民運「反革命團體」的愛國熱忱之高，足令 中共領導人為之汗顏。民聯聯委會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首先決議捐出一千美元， 交由中國紅十字會簽收。民聯、民陣、學自聯三大團體動員全體成員展開救災捐款 活動。其中以多倫多民聯、民陣聯合行動最為出色，共籌到六千五百多加幣。當地 華人也捐出四萬元加幣。紐約中國大陸留學生的捐款活動也十分踴躍，哥倫比亞大 學中國學生會舉辦歌唱會、舞會等多種形式，為大陸水災捐款，得到熱烈響應。 經建分歧江朱壓李 中共中央救災工作暴露了權力鬥爭的一些脈絡，值得注意。各派領導人紛紛利用 機會自我表現，較量手腕。估計災害嚴重影響大陸國民經濟，糧食減產，財政收支 的壓力倍增，這些將激化市場協調與計劃經濟兩條路線的鬥爭。 水災期間，「鄧江朱」體制的江澤民，朱榕基風頭最鍵，大大蓋過李鵬的政治秀 。 朱榕基出任「國家生產辦公室」主任，是一個令人矚目的訊息。而國內報紙則不 約而同地大大玩弄了李鵬一番，在刊登江澤民涉水視察太湖的照片的同時，刊出李 鵬在約旦死海泡水看雜誌的悠閒鏡頭。 水災中江澤民、朱榕基、田紀雲三個改革派領導人的新聞總是緊密相連，而李鵬 從中東回國後，立刻趕往安徽、江蘇視察，並召開三省一市抗洪救災會議。但副總 理兼生產辦公室主任的朱榕基拒不隨行，只派出辦公室副主任顧為臣陪同李鵬，顯 見這位改革派新星不願意自己的名譽受到李鵬的沾污。據西方外交官分析，朱榕基 出任「國家生產辦公室」的職位，權力極大，負責災後重建，統調大量物資分配計 劃和運輸計劃，對物資、物價的調控全權負責。因此，可以說，這場大水後，江澤 民、朱榕基派系將佔上風，並且可能在明年底召開的黨代會上獲得更多的實權。 總之，這場大水可能對中國未來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產生尚難預料的巨大影響。 兩千多年前大禹治水時，便總結出治水易疏不易堵的經驗。它的寓意在於治國、治 民猶如治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但願中共領導人在這場大水後，能夠悟出此道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