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又給中共上了一課 ·劉克家· 七月中旬,五百萬香港人開始為中國大陸水災災民賑災籌款,僅僅半個月就籌得 賑災款近七億港元,為全球賑救大陸災民之冠。港人這種人溺己溺的愛心不由令人 肅然起敬。 港人這次賑災開展得如火如荼,已成為全民運動,各行各業、男女老少無不慷慨 解囊,形式則多種多樣。計程車、電車、火車義載,理髮師義剪,小商小販義賣;幼 兒園、學校、醫院、商場、住宅大樓到處都放著賑災捐款箱;週日週末鬧市要道盡見 為災民義務募捐的人;各種賣物會、義演、籌款比賽一場接一場。許多港人不僅捐一 次,而是捐了一次又一次。連中小學生幾乎人人都有表示,而且多是幾十、數百元 。 高潮是七月二十日,香港全體演藝人士在香港跑馬地跑馬場頂著亞熱帶烈日,連 續不停舉行了七個小時的賑災「忘我大匯演」,一舉籌得一億兩千萬港元的賑災款 ,破了香港有史以來一次慈善捐款的紀錄。 「六·四」大屠殺一週年時,香港十萬人上街抗議中共血腥鎮壓同胞,「六·四 」二週年前夕又有十萬港人在維多利亞公園舉行燭光哀悼會,追思「六·四」烈士 。中共港澳辦公室主任李後大罵港人在全世界鬧得最凶,該得冠軍。港人反以為榮 。今年港人又榮膺救助大陸受災同胞的冠軍。 以前,不少人誤會香港這個龐大商業社會人情薄如紙。中共更有意塗黑香港,中 國大陸許多文章和小說都把香港描寫成競爭殘酷,人吃人的黑暗資本主義社會。其 實港人與大陸和台灣人相比,只不過長期受英國文化的熏陶,性格較內向和含蓄而 已。但論人道主義精神則不輸世界任何一個地方。在香港樂善如施不是掛在嘴頭而 是表現在行動上的口號。 香港電視台每年都有慈善大匯演,每次籌得的捐款都上千萬,大多數捐款者並非 腰纏萬貫的大富豪,而是辛辛苦苦的打工階層。香港人不但對自己同胞如此。但凡 世界大災難,香港總有人登高一呼賑災,而回應也非常熱烈。如近年賑濟非洲饑民 、孟加拉災民、庫爾德難民等,港人都不曾因其非我族類而拒絕援手,捐款數之高 就香港的有限人口來看每次都非常可觀。有國際機構統計過,論人平均慈善捐款數 ,香港在全世界是數一數二。這可能是許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這說明香港這個資 本主義社會事實上相當富人情味,極其有愛心。 但香港人此次賑災反應空前,除了樂善好施的傳統外,民族主義也佔了很大因素 ,多了一層血濃於水的同胞之愛。這和港人支持大陸民主運動最熱烈是同一個道理 。 八九民運期間,民族主義感情是港人支持大陸民主運動的一個主調,如遊行示威 時唱「龍的傳人」、「中華民國頌」,「六四」大屠殺一發生,又發出「中國人不 打中國人」、「同胞流血我心痛」的悲憤呼喊。五二零全球華人支持中國大陸民主 運動大遊行時,香港有百多萬人參加,連舞女也脫下妖冶的禮服,走進熱氣騰騰的 遊行隊伍中。 今年「六四」二週年活動,港人又領先全球,維園燭光哀悼會依然有十萬人參加 ,燭光搖曳,一曲「血染的風采」哀婉悲涼。才被中共驅逐出境的美國華裔記者莫 利人見此景此情,感動得說:「做人要做香港人。」 在這次為大陸水災災民募捐的熱潮中,香港的民主派出錢不是最多(因不是富商巨 賈),但出力則可說特別起勁。僅支聯會以常委名義募的捐款就達一百多萬。「忘我 大匯演」的靈魂人物、籌備會主任岑建勳是支聯會常委,其他籌辦和演唱的主要人 物,如梅艷芳、盧冠雄等也是最積極支持大陸民運的演藝界明星。 「忘我大匯演」,實際演出七小時,但從觀眾入場算起足足十多個鐘點。演出者 眾多,觀眾七八萬。為控制如此大的場面,共出動義工一千多人,而這些義工絕大 多數是支聯會的成員和支持者,已有不止一次為大型集會工作的經驗,總指揮便是 香港最活躍的民主派核心人物之一,支聯會另一常委李卓仁。 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比較起反共基地香港,大陸民眾對捐款給災區同胞卻不甚 踴躍。儘管中共報章上大吹大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但直到七月底,十一億 大陸人募捐的賑災款不過一億多人民幣,只及香港五百萬人所捐款總數的五分之一 ,而其中還有硬性攤派的剋扣工資在內。 更有甚者,香港市民賑災期間,上海等市皆發生銀行擠兌現象,因為市民害怕當 局把他們的存款挪用來賑災。 作家戴厚英感於安徽的父老兄弟正在水深火熱之中,希望有一個組織找她捐款。 為此她四處詢問,請求,「可見得到的回應總顯得慢慢吞吞,游移不定。」 這哪裡可與為善不甘人後的香港人相比! 「忘我大匯演」,香港藝人使出渾身招數演出,因為要求參加的藝人太多,許多 大牌演員都只能在台上驚鴻一瞥,跑跑龍套。為此義演,隔了海峽的台灣也派了一 大團人飛來參加。但作為當事人的中國大陸卻只來了崔健和鞏俐兩人。香港人看了 不免感歎萬分。 電影製作人舒琪在大陸水患期間,正在北京。他住在酒店中每天看中共出版的英 文報章,竟不見有災情報導,而只有某地產值又增多了多少多少之類的消息。問及 北京市民,大多對水患嚴重程度所知不多。舒琪無限感歎地說,「與香港相比宛如 兩個世界。香港人為救災捐款做得熱火朝天,大陸人對這件事竟全不知覺。」他告 訴香港記者說,他為此感到沮喪、矛盾,心情異常複雜,覺得「這次的事應該每個 中國人都有份,但卻只有一部分在推動,呼籲。」 因此有評論家說,在民間社會唯一積極為江淮災民呼籲的只有港人。 大陸民眾反應冷淡有多重原因,其中之一如舒琪所說是因為中共封鎖或淡化了水 災災情,使大陸民眾對災情缺乏瞭解。 而香港所以能掀起熱潮,這與香港傳媒對災情的大力報導不無關係。 江淮大水災五月下旬已開始,到六月災情急劇惡化,江淮許多地區已成澤國,災 民數百上千萬。但由於中共封鎖新聞,外界竟一無所知。到七月上旬中共自覺無力 獨立承擔救災之巨任,需要國際社會援助,才逐步對外公佈災情。但中共的報導除 了一些空洞的災情數量外,仍偏重抗洪救災消息,香港人在中共提供的電視畫面上 所見不是解放軍運沙包,就是江澤民撐把傘站在大雨中視察災區,災民則幾乎一個 不見。因此港人仍無什麼反應。 七月中旬香港兩家電視台到了災區,港人才第一次在電視看到無數良田被淹,房 屋沒頂,成千上萬災民在河邊上搭棚棲身、嗷嗷待哺的慘象,惻隱之心便油然而起 。 爾後大批香港記者前往災區,將蘇皖災區的慘況源源不斷報導回香港,對香港的 賑災活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都稱這是繼八九民運六四大屠殺之後,香港新聞 媒體又一次採訪中國大陸新聞的熱潮。 但香港記者的採訪卻受到中共諸多阻撓。按中共規定,香港記者前往大陸採訪需 事先向香港新華分社申請批准。但七月中旬之前香港新華社對多家新聞媒體的申請 均一律回絕,迫使絕大多數記者未獲批准已先趕到災區作「非法採訪」。 可笑的是,香港掀起賑災熱潮後,中共或許覺得有利可圖,才由北京的港澳辦通 知香港新華社說可以准許香港記者往災區採訪。但這時各報記者早已在災區。某報 館在七月二十日左右收到新華社電話,稱可「追認」其記者是「合法採訪」,但必 須補辦報名登記手續。但該記者早已採訪完畢,打道回府。 到了災區,香港記者的採訪仍受到百般干擾,不准到重災區,不准自由活動。明 報記者黃漢軍等想到南京市附近農村看看水情,酒店的負責人和聯繫車輛的工作人 員要他出示省政府批發的採訪證,否則不予安排。據一些記者說,南京市當局認為 記者不是去採訪,而是去「刺探水情」,不知「動機是什麼」。 香港記者一般都認為,由於無法深入重災區,江淮水災的實際情況如何很難評估 。但相信災情比已知的要嚴重得多。 一些香港記者和曾進入重災區的大陸記者私下談話,透露出來的消息令人吃驚。 這些大陸記者說,有些村莊因事前不知洪水來勢如此猛烈,或者由於當局炸堤瀉洪 未作充分預計,洪水一來連原本未列入瀉洪區的地區也被淹沒,許多災民倉皇中爬 上樹木逃命,餓了就吃樹葉充飢。有些災民因體力不支,從樹上掉下來被水淹死。 有些地區因為偏遠,交通中斷,災民完全孤立無援,死傷失蹤人數根本無從知道。 香港的傳媒說,許許多多災民的悲慘故事,恐怕要待大陸政治局面重現寬鬆時, 才能昭之於世。 香港人說,賑災歸賑災,反共歸反共,賑災是同情大陸受災同胞,不是支持中共 當局。在整個賑災期間,香港輿論界,尤其是眾多專欄作家和新聞評論員對中共仍 嚴詞批評,冷嘲熱諷如昔。他們批評這次江淮大水災既是天災,也是人禍,中共應 為數十年來森林被亂砍亂伐,生態遭到破壞,水利嚴重失修負很大責任。香港輿論 界極盡冷嘲熱諷的對象的是水患期間正在中東訪問的李鵬。有讀者投書報紙說,華 東大水氾濫時,李鵬不但不縮短行程,立刻返國主持救災,反而自得其閒,在死海 泡水曬太陽,身為「總理」,不理民間疾苦。 香港有位專欄作家在「李總理臥海觀書」一文挖苦他說,「當大陸十八個省份暴 雨成災,洪水氾濫,數以百萬計的老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時候,我們的李鵬 總理正四腳朝天地躺在遠隔萬里的死海裡看書。」 使中共最惱怒的是,香港有位專欄作家林保華,據天人感應之說,認為江淮洪水 是天怨人怒,預示大陸今後將發生動亂。大概林保華此文觸了中共霉頭,新華社的 寫作班子連續在《文匯報》寫文章大罵林保華幸災樂禍,反共反華,反昏了頭。實 際上相信天人感應,認為今年中共可能要死幾個巨頭的港人實在不少。 但使中共最難堪的是港人以往賑濟他國難民,錢一捐就了事。但這一次大家公開 說中共貪官污吏多,擔心捐款不可能如數送抵災區,交到災民之手,要求監督捐款 的用途,要中共作出詳細交待。這使共產黨大失面子。為此香港一個慈善團體(宣明 會)已在災區設立監督性質的辦事處。而「忘我大匯演」的一億兩千萬也決定主要買 成救災物資,打上「非賣品」字樣,交宣明會和香港紅十字會直接送往災區。 香港不少評論家指出港人賑災行動顯示了香港光輝的一面,證明香港的資本主義 社會比大陸社會主義社會優越,是給共產黨上了一課。另一方面,港人賑災行動也 會對大陸與香港的關係產生深遠的影響。中共一貫對港人頤指氣使,粗暴干涉香港 事務,「六四」後更指責香港是「反共基地」,「顛覆前哨」。港人賑災雖未必能 化解中共的暴氣,但至少使中共無顏再對港人橫加指責。七月下旬香港新華社社長 周南在公開場合大讚港人愛國,立刻被記者齊某追問,「那反共基地呢?」周南尷尬 無比,只好哈哈大笑幾聲掩飾過去。 香港一位專欄專家說得好,香港人是下金蛋的鵝,「有用不完的錢,說拿就拿, 每一筆都是大數目,支持民運時捐錢,賑濟災民又捐錢,反共、愛國都是同一班人 ,又怎能不叫中共又愛又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