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巴喬夫的智囊為何倒戈? ·陳 雪· 最敢言的莫斯科新聞報 莫斯科的普西金廣場,自改革開放以來,成了十分主要的政治心臟地帶。因為它 的左側是第一家美國麥當勞餐廳,右側是《莫斯科新聞報》和民主牆,故這裡總是 人口湧動,許多大示威和政治事件,都是在這裡醞釀發生的。《莫斯科新聞報》自 戈巴喬夫上台後便言論勇敢,執新聞界之牛耳。總編輯雅可夫列夫也成為蘇聯知識 分子的政治首領人物。過去,由他主編的報紙言論,為戈巴喬夫的改革鳴鑼開道, 奉賢納言,使蘇聯知識界全力支持戈巴喬夫。然而,新近發生的事件,卻使雅可夫 列夫和《莫斯科新聞報》倒向葉立欽的麾下,成為戈巴喬夫的言論勁敵。 筆者在此推薦譯出《華盛頓郵報》一篇特稿,題為《戈巴喬夫的前智囊正領導著 他的反對派》,是由該報特約雷姆尼克先生由莫斯科發出的傳真。在雅剋夫列夫六 十歲壽辰的生日宴會上,戈巴喬夫過去的智囊和顧問們聚在一起,表達了他們對戈 巴喬夫的失望和對蘇聯局勢的憂慮與分析。 雅剋夫列夫的改革,開始於他所主編的《莫斯科新聞報》。筆者九零年三月訪問 蘇聯時,曾特別前往該報坐落在普西金廣場的總部大樓,拜訪雅可夫列夫先生。不 巧他有事前往蘇維埃參加一次特別會議,遂由助手瓦格維奇先生代為接受我的訪問 。當時的《莫斯科新聞報》已獨掌改革派與自由派言論的大梟。當時便令我不解的 是,瓦洛維奇先生說,《莫斯科新聞報》百分之百地擁護戈巴喬夫就任蘇聯總統, 對葉立欽為首的自由派,則不藏反感和批評之意。不料,時隔剛好一年,雅可夫列 夫與《莫斯科新聞報》皆已倒戈投入葉立欽的陣營。這期間蘇聯知識分子的心路歷 程,對支持中共改革的中國知識界精英,將大有啟悟。以下,就是《華盛頓郵報》 的特稿節選: 二十大的孩子這一代都反了 這天晚上,《莫斯科新聞報》主編雅可夫列夫在公寓舉行六十歲生日宴會,幾乎 所有戈巴喬夫的知識界的重要顧問,都到齊了。這是一次不平常的宴會。 在場的先生女士們,與前改革家戈巴喬夫都屬同一時代的人,被稱作「二十大的 孩子」。蘇聯黨第一個改革家赫魯曉夫一九五六年在蘇共「二十大」上,提出批判 斯大林路線的秘密報告時,他們都還是黨的最年青的一代,有的在共青團,有的在 大學,有的在基層區委。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給今日蘇聯政壇上的這批改革家, 打下了深深的反叛的烙印。 當晚,雅可夫列夫的公寓裡,並沒有相稱的生日宴會氣氛,人們的心情都很抑鬱 。雅可夫列夫的小兒子直率地說:「今天好像什麼人死了」。 大家坐在那裡,酒酣話卻不多。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感覺,他們的夢破滅了。他們 全部都辭去了黨內的職位,不再為戈巴喬夫的新思維充電。他們現在正在反對的, 正是過去傾注於全部希望的那個同學、同事和同志戈巴喬夫,他們就好像虔誠的信 徒突然發覺上帝其實不存在一樣。 這些「二十大的孩子」,昨天的改革派中間力量,今天已站到戈巴喬夫的對立面 去。星期四(三月二十八日),是他們發動和領導了一場十萬人的大示威,公開向克 裡姆林宮的武力和警方挑戰。 他們的祖父是第一代布爾什維克,通過武裝暴動推翻了沙皇,建立了現在這個紅 色帝國。現在,他們又要以同樣的方式反對一個獨裁的總統。他們支持的是他們過 去從來不信任的人,俄羅斯總統葉立欽。 葉立欽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群人的領袖是宴會東道主葉戈爾·雅可夫列夫。他是蘇聯著名作家,政治理論 家,出版和主編過數不清的書籍和電影,也是蘇共列寧研究方面的第一人。幾年前 ,在就任《莫斯科新聞報》主編時,他立志要辦一份「戈巴喬夫的報紙」。他曾經 最看不慣的人是葉立欽,認為葉「土、呆、機會主義、缺乏面對歷史時刻所必須的 政治技巧。」然而今年的《莫斯科新聞報》,特別是在維爾紐斯一月槍聲之後,完 全成了一份反戈巴喬夫的報紙。 雅可夫列夫承認:「戈巴喬夫現在一定很恨我們。你看,他在公眾場合提到《莫斯 科新聞報》時,不用俄語用英語,想讓人們覺得我們是一份外國思想的報紙。」 雅可夫列夫公寓這種葬禮式的氣氛在莫斯科沙龍裡十分普遍。改革的戈巴喬夫死 了。人們前兩年的轉為失望,現在則轉為反抗。 歷史學家尤里,去年還領導著「消滅蘇聯歷史盲點」的運動,給戈巴喬夫改造共 產黨提供很多歷史炮彈。現在,他是反對黨「民主俄羅斯」最激進的發言人。高級 黨校院長索斯托剋夫斯基,去年底退黨,並參加與組織了反對列寧信條、鼓吹私有 制的政黨。東歐政策高級政府研究員勃格莫洛夫,則成了自由作家,探索共產黨七 十年來的恐怖和腐化之根源。 中央委員、外科醫生費昂德羅夫,蘇軍政治部少將瓦克格諾夫,也加入了葉立欽 認的陣營。在這些反對派領袖中,沒有人認為葉立欽具有戈巴喬夫的能量和能力, 去完成戈巴喬夫過去幾年所做的事情。人們也明白葉立欽與戈巴喬夫一樣是共產黨 官僚機器的產物。他在任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長時,親自下令焚燒處決沙皇現場的 建築。 反對派缺少團結工會的魅力 前黨校校長索斯托剋夫斯基稱:「我們不同於那些老一代的持不同政見者,如薩卡 羅夫,我們,包括葉立欽在內,與這個必須改變的體制都有不可分割的聯繫。我們 有同樣的出身,同樣的經歷。」 他指著周圍的人說:「二十年前我在團中央工作時,你同亞納也夫(現任蘇聯副總 統)是同事,你同察索可夫(現政治局委員)面對面坐在一起工作。我們認識到的事情 ,他們絕不會不清楚。」 當反對派組織示威後,官方報紙也指出「大家都一樣」,並把目前問題的責任, 推到反對派「煽動群眾的新布爾什維克戰略」上面。作家科涅夫在《文匯報》上著 文稱:「以追求民主的名義,一個獨裁行將被另一個反對獨裁的獨裁所取代。」 戈巴喬夫兩天前也指責反對派「沒有堅實的行動方針,只是在玩弄群眾情緒,讓 他們對經濟政治現實不滿。」但這些顧問離開他,正是因為他去年十月反對葉立欽 的「五百日方案」。該方案內容十分堅實,包括削減克格勃的預算,將公有制迅速 變為私有制。 目前對於反對派而言,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領袖集團,而是建立波蘭團結工會那 樣可與共產黨抗衡的草根組織。莫斯科的知識分子聲音很大,但在全國來說,仍然 是極微量的政治元素。共產黨和它的軍隊、警察,仍然是最大的政治結構性力量。 就反對派的群眾基礎而言,只有波羅地海三國徹底控制了國會,並獲得民眾的絕 對支持。在全俄蘇維埃和俄羅斯國會,共產黨仍佔有絕對的優勢。在莫斯科以外的 地區,反對派的觸角伸展得並不遠。莫斯科反對派的兩個核心組織——「民主俄羅 斯運動」與葉立欽領導的國會自由派,目前仍然只能讓不滿的群眾上街示威而已。 「民主俄羅斯」領袖巴特金承認:「我們仍然是很弱小的運動,還無力組織全國性的 示威和結成全國性的政治力量。」然而,他們的運動在一步步強大也是顯而易見的 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