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未遂政變對中國的啟示 ·李三元· 八月十九日到二十二日在蘇聯發生的軍事政變，是蘇共掌權以來第一次未成功的 軍事政變。二十七年前蘇共總書記赫魯曉夫就是在一場政變中下台的。據一位莫斯 科市民講，那時候人民什麼也不清楚，幾個小時內，政變就完全成功了。而今天幾 十萬人站起來反對共產黨死硬派的倒行逆施。雖然國家機器幾個重要組成部分(軍隊 、秘密警察、黨)的領導人都參與了政變陰謀，但由於有改革派領袖葉立欽的英勇、 果敢的領導，有人民群眾的反抗，再加上軍隊和秘密警察沒敢真正向人民群眾開槍 ，政變很快就垮台了。 隨之而來的是共產黨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全面垮台。克格勃的聲譽也一落千丈，許 多頭目被撤職。軍隊中將有百分之八十的高級軍官被年輕、具有改革思想的軍官所 取代。不少加盟共和國宣佈獨立。葉立欽的權力和威望已超過戈巴喬夫。所有政變 者想阻止的事情都大大地加速了進程。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一直維護的四個堅持—黨 的領導、社會主義道路、無產階級專政、馬列主義，在蘇聯已蕩然無存。 曾幾何時，中國共產黨死硬派血腥鎮壓了八九年的民主運動，清洗了黨內改革派 後，面對社會主義在東歐各國的解體，中共領導人提出了一個理論，即由本國革命 家自己打下的社會主義江山不會垮台。現在蘇聯死硬派的政變垮台，保守勢力變得 既臭又弱，中共「土產社會主義永存」的理論可以說已被蘇聯今天的案例所推翻。 為什麼共產黨的槍桿子在蘇聯沒能保住社會主義的命，但在中國卻可以呢?為了回 答這個問題，我將蘇聯剛剛發生的政變和中國的八九民運做個粗略的比較分析。 第一代革命家的作用 這次蘇聯保守勢力的政變雖然包括了黨、秘密警察、軍隊系統中幾乎所有最高領 導人，但他們都是戈氏自己提拔起來的，沒有什麼個人威信，誰也不能總鎮全局。 軍隊、秘密警察中都有人公開站出來，效忠葉立欽。一些克格勃拒絕衝進俄羅斯共 和國的大樓逮捕葉立欽，一個有十幾輛坦克的中隊在派人面見葉立欽弄清情況後， 倒戈保衛葉立欽的「白宮」，在政變的全過程中始終守衛在大樓旁。 在中國的八九民運中，黨內、軍內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分裂。一些將軍聲明決不 向人民開槍，趙紫陽也表示同情學生，說他們是愛國的。但鄧小平將一些老軍頭湊 在一起，完全掌握了軍隊和警察，而且這些人有決心進行大規模的血腥鎮壓。戰爭 年代積累下來的這種殘酷素質和他們對軍隊的控制能力使得中國的死硬派的鎮壓能 力遠遠超過蘇聯的死硬派。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人民在爭取民主自由的鬥爭中的英勇程度較蘇聯人民有過之 而無不及。在葉立欽的強烈號召下，出來保衛他的「白宮」的人最多也只有十萬左 右;八九年四、五月間，北京市遊行，堵軍車、坦克的人動輒幾十萬，有數百名學生 和市民在與軍隊的抗爭中被打死。由此看，不是中國人民不英勇才沒得到民主和自 由，而是因為死硬派在中國有能力和決心對人民進行殘酷鎮壓。 軍隊素質低下 在蘇聯政變中，無論是克格勃，還是軍隊都有向葉立欽宣誓效忠的，他們不願將 槍口對準人民和改革派，而是寧可為正義和民主冒犧牲的危險。這種頭腦和勇氣， 在八九民運中沒有見到。調到北京的很多士兵是農村來的，中共不允許他們聽廣播 、看報紙，加上他們平時對改革開放、民主自由等概念瞭解甚少，於是能夠向學生 和市民的人群開槍的大有人在。在六月四日血腥鎮壓後，戒嚴部隊又在北京亂抓亂 捕，將大批學生和工人抓起來打。這些行為足以證明這些士兵文化低下，野蠻而殘 酷。死硬派專門調這種士兵來北京鎮壓人民，文化素質較好的空軍則不敢調用。鎮 壓中用的直升飛機都是陸軍的配備。這種素質低下的軍隊在今天最大的功用就是被 統治者用來鎮壓人民，在現代化國際戰爭中他們不堪一擊。伊拉克軍隊被聯軍打得 慘敗，但在鎮壓本國人民時卻滿有效用，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但只要第一代革命家 一死，沒有人還完全鎮住文化素質較高的部隊如空軍，而使之不倒戈時，「野蠻」 部隊的「保皇」作用就相對會被抑制。 改革派領導人的懦弱 與蘇聯相比，中國的改革派領導人要依賴老一輩革命家的撐腰才能立住。胡耀邦 、趙紫陽都離不開鄧小平的支持。在戈巴喬夫與保守派搞妥協時，葉立欽，蘇聯前 外長謝瓦爾納德等著名改革家都宣佈退出共產黨，他們因此而有了自己獨立的地位 ，也進一步得到人民的信任。葉立欽提出競選加盟共和國總統，接受民意的選擇， 這使得他大大提高了自己權力的合法性。百分之六十七的俄羅斯加盟共和國的選民 投了葉立欽的票，這充分說明人民對於這樣一個有獨立性的改革家的擁護。比較之 下，在中國雖然胡耀邦、趙紫陽都擔任過名義上的第一把手，但實際上重大事情都 由鄧小平垂簾聽政。一旦名義上的第一把手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聯絡他的軍隊中 的老關係將第一把手搞下去。 現在江澤民、李鵬仍然在以鄧小平為首的一些老軍頭的控制之中。這種軍人政治 所帶來的統一和穩定包含著兩個不利因素：1，軍人政治往往是壓制民意，壓制進步 的。它可使一個政權在基本上喪失了民意之後仍然扭曲地維繫下去。在交通、通訊 如此發達的現代社會，沒有一個國家能夠抗世界潮流長期維繫下去。一個反動政權 給一個國家帶來的影響只是使這個國家將來在追趕世界發展潮流時面臨更大的困難 ，付出更大的代價。2，軍人政治意味著內戰可能性的增加。當一派政治勢力為了權 力鬥爭將坦克開進首都時，它就創下了非法從事政治鬥爭的先例。今天，幾個老軍 頭還可以靠自己多年在軍隊中的勢力鎮住全局。當這些老軍頭去世之後，軍隊的參 與政治很可能不再是統一的行動，不同的派系，地方勢力都可能在軍隊中找到支持 。於是內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當許多人對一個政權都不再信任，一個社會經 歷大變革的時候，不同社會團體之間思想意識的分歧是必然的和尖銳的。這就更要 求人們遵守一定規則來解決相互間的矛盾衝突。只有如此基本的社會秩序才能在法 制的基礎上得到保證。中共的老軍頭們不遵守這種法制，常借助武力來鎮壓人民、 清洗改革派，他們為中國將來的變化埋下了危險的根子。 國際支持的單薄 在蘇聯政變過程中，西方各國領導人對政變者一致譴責，宣佈如果政變成功西方 將取消一切對蘇聯的援助項目。西方的這種態度大大地鼓勵了改革派領袖和波羅的 海加盟共和國的獨立運動領導人，增強了他們反抗政變者的士氣。同時，那些政變 的發動者也看到即使他們成功，他們也會由於整個西方的反對而陷入比戈氏曾面臨 的更為深重的經濟危機。在中國的八九民運中，黨總書記趙紫陽被軟禁，坦克開進 北京城。北京市民對戒嚴部隊的反抗遠超過莫斯科市民。但最重要的區別是在中國 八九民運中，改革派領導人不是一支能取代鄧小平及死硬派的政治力量。於是外交 政策上非常現實的西方各國對中國改革派的態度遠沒他們對蘇聯改革派那樣熱心而 堅決。日本、台灣的商人更是乘著大批西方商人從中國退出之際大舉流入中國。於 是共產黨死硬派認為西方不可能有效地從經濟上制裁中國。中共的這種判斷被證明 是聰明又正確的。從經濟上制裁中共，首先是西方商人自己要少賺錢，蒙受損失， 而在中國國內首先受到打擊的也是一般民眾和與西方勢力較為接近的社會團體。從 中蘇兩個保守派反攻的案例中，我們可知道如果改革派自己沒有獨立而勇敢的領導 人，西方各國的態度就會不明朗。另外，靠西方的經濟制裁來打擊保守派難以很快 見效。 對中國的影響 蘇聯政變的消息只使世界上幾個國家高興，其中有古巴、伊拉克、北朝鮮、利比 亞。中國也是很高興的，但沒敢立刻笑出聲。一方面是不願公開地讓布什難堪，布 什還在為保證北京政府的最惠國待遇跟國會打架。另一方面是還沒看到政變者們大 批屠殺抗議群眾，根據北京政府在八九民運中的經驗，不見血，社會主義的江山很 難維繫。但從北京對政變的報道來看，喜悅之情已溢然紙上。 如果蘇聯政變成功，西方各國將重新面對一個整體的、自成體系的社會主義陣營 。可能蘇聯經濟會長期搞不好，但只要保守派堅持社會主義道路，一統天下，不讓 人民發表不同意見，蘇聯就仍然是西方的強大對手。憑蘇聯的軍事實力和中國的助 陣，社會主義將重新劃出自己的勢力範圍。蘇聯將對它以前的夥伴，東歐的一些國 家有所動作，而美國和西歐各國決不敢像在中東那樣去「維護正義」(實際上是保證 石油供給)。在中東戰爭剛起時，美國很多評論家講如果伊拉克能夠使美軍死亡數字 超過一萬，美國國內輿論將一致反戰。侯塞因雖然很凶殘，但從軍事實力上講只有 挨打的份，沒有任何還擊的力量，於是成了美國最理想的敵人，布什自然見了侯塞 因就壓不住火。蘇聯的情況則完全不同了，蘇軍入侵匈牙利、入侵捷克，鎮壓民主 運動時，美國和西方各國不敢有任何舉動。蘇聯入侵阿富汗時也是如此。一旦蘇聯 死硬派政變成功，美國和它的歐洲盟國只能強吞這顆苦果，不能有所作為。 一旦蘇聯政變成功，北京政府將大獲其利。它在人權方面的劣跡將不再是各西方 國家攻擊的焦點。中國還將在美蘇兩大敵對勢力之間成為最值得爭取的中間力量， 享有很大的外交空間，從雙方那不斷獲利。對蘇聯向人民強加的社會主義，中國可 以學習其成功之處;蘇聯推行改革政策不利的地方，中國可以引以為戒。對台灣則可 以用武力威嚇。美國由於要爭取中國抗衡蘇聯，不大會出面干涉中國與台灣之間的 摩擦。可惜的是，這個有廣泛最高層實力人物參與的政變竟然成了蘇聯歷史上唯一 失敗了的政變。西方各國虛驚了一場，而中國政府也空歡喜了幾天。這個失敗了的 政變成為了一場對死硬派勢力的大清洗。共產黨在統治蘇聯七十多年後完全地垮了 台。蘇聯的這些變化怎能不使中共死硬派痛心疾首? 現在蘇聯還有最後一關沒有過，這也是最難的一關：如何使經濟在私有制和市場 的基礎上走上軌道，進而使社會秩序穩定下來。這一關沒有西方各國的大力援助是 不可能成功走過的。但西方各國是否有此眼光，願意出錢幫蘇聯渡過轉型期，從而 使世界局勢長期穩定，是一個尚待考察的問題。 蘇聯死硬派政變三天後的失敗和改革派的全面反擊，打破了中共一縱既逝的春夢 。剛剛發出的對政變者讚揚性的介紹又成了歷史笑話。可以預見，只要蘇聯能衝破 社會主義道路上最後的鬼門關，從而永遠擺脫社會主義，中國全面的變革也即將到 來。歷史的潮流將衝垮它最後的一個障礙。「土產社會主義永存論」將隨著死硬派 老軍頭的歸西而一起被埋葬。多災多難的中國人民正在為蘇聯人民的勝利而高興， 為他們最後的成功而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