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聯手：製造「紅色鐵三角」? 石柳子 東南亞國家最大的擔憂，是中越攜手促成赤東和金邊政權聯合，在柬埔寨製造一 個新的共產政權，從而北京、河內、金邊形成「紅色鐵三角」。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中越(共)之間的關係就是一個典型。從前，中共與越共是 「同志加兄弟」，後來變成「坦克加大炮」，如今雙方異口同聲說：「關係可望復 常」。中共八月底釋放了最後一批越南戰俘，越南外長阮孟琴九月九日至十四日正 式訪問中國大陸，同月一個大型的越南交易團於十八日至二十二日到北京與中共企 業界廣泛接觸。與此同時，因戰爭中斷的中越鐵路將全面復通，「友誼關」亦會開 放。更引人注目的是，今年年底中越將舉行高峰會議。 從交惡到相和，雖然其中頗有同病相憐的意味，但仍然值得肯定，這一轉變不僅 符合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有利於亞太地區希望和平、合作、發展的總趨勢。 不過回顧中越關係反覆之歷史，恐怕難以用「風風雨雨」一語帶過，中越老百姓為 此付出的纍纍血汗債，應該換來什麼樣的教訓?雖然現在官方聲聲言和，老百姓仍心 有餘悸。 越南排華製造多少慘劇 中越之關係，確實悠久。就是華人移民越南，也有兩千年的歷史。秦始皇取得南 越陸梁地之後，把「交趾」隸屬於象郡之下，設置縣長。漢武帝平定南越之後，設 立了九郡。後來馬援以伏波將軍名義，率水師十萬，討伐「交趾」。定居下來的兵 士，結婚生育，繁衍子孫。到了東漢末年，中原人士為躲避董卓與黃巾之亂，南下 歸附的不少。東晉時，五胡亂華，中原動盪，逃亡越南的人更多。清朝十九世紀中 葉，太平天國敗北後，部分官兵逃越。抗日戰爭期間，中國東南沿海各省，避難入 越者也為數不少。據一九七八年的統計，在越華人已有一百八十萬之多，他們基本 上與越南人同化了。 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七日，西貢政權頒布《國籍法》，強迫越南華僑入越南籍。當 時北越為了取得中共的援助，對華僑還不敢以橫蠻的態度對付，聲稱「華人有自由 和權利選擇他們的國籍」。可是，自從越共統一越南之後，特別是從一九七七年以 來，越南公開大規模迫害華僑，導致幾十萬華僑或被驅趕回中國，或被迫投奔怒海 ，或慘遭殺害。 中越之反目，起因在一九七五年，北京當時表示不給軍事援助，只幫助越南若干 項目的經濟援助。由此引起越共不滿，轉向投靠蘇聯。中共因鬥不過蘇聯，無法支 配河內政權，退而求其次，傾力支援柬埔寨，對抗越南。矛盾愈演愈烈，導致中越 戰爭。 中共援越軍需二百億 令今日大多數中國人憤怒的是：全靠中共的援助，越南才有可能與美國打仗。當 越南把所有精壯送進軍隊、整個國家光禿禿一片時，是中共在供養越南。在文化大 革命高潮時，廣西、雲南、廣東、湖南和福建混亂得一塌糊塗，但仍保持對越南的 供應。 中共對越南的無償軍事援助始於一九五零年。一九五六年前，由於中共「國防」 工業基礎薄弱，主要提供舊式裝備。一九五六年後，逐步提供新型武器裝備和其它 軍事物資。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三年，中共對越共的軍援價值達三億二千萬人民幣 。據中共八九年出版的《軍事歷史》雜誌透露，一九六五年至一九七五年間，中共 援助越共的軍事物資有：槍一百八十四點二萬支(挺)；炮六萬餘門；槍彈十點二二 億發；炮彈一千六百餘萬發；中型和水陸坦克五百餘輛；艦艇一百五十餘艘；飛機 一百四十餘架；裝甲輸送車三百餘輛；汽車一點五萬餘輛；炸藥一點六萬餘噸；有 線電話機四萬餘部；軍服一千萬套；以及大量油料、被裝、藥品、衛生器材和食品 等。這些物資可以裝備二十萬人的部隊。 越共抗美戰爭期間，中共生產的大型武器裝備，許多都用於供應越共。當越共提 出的要求超過中國的生產能力時，中共不僅動用庫存，甚至抽調現役裝備滿足越共 的急需。在一九七一年至七二年間，屬於這種情況的主要武器裝備有：飛機十四架 ，「紅旗二號」地空導彈三個營的地面設備及導彈一百八十枚；警備雷達二部；水 陸坦克二十輛；舟橋二套；大口徑加農炮二百零四門；炮彈四點五萬發等。 為了將援越共物資安全迅速地送到北越，一九六五年，中共中央決定成立由「總 參謀長」羅瑞卿任組長的「援越運輸工作領導小組」。一九六七年開始，動用五百 余輛汽車將經鐵路運抵邊境城市的物資運往北越。一九七二年六月至一九七三年十 二月，根據越共要求，中共軍隊抽調三個汽車團、二千一百餘輛汽車，分五路運入 越共境內各種物資六十二點三萬噸，總行程三千五百四十五萬公里，運輸費用全部 由中共承擔。 中越共交惡時，中共曾透露自五零年到七五年，中共援助越共軍用物資總數達兩 百億美元。 同病相憐方握手言歡 為了援助柬共，以及平息被利用、愚弄的羞惱之情，中共投入十二萬以上軍力(中 共自稱只投入八萬兵力)，於七九年二月十七日開始「懲越之戰」。中共軍人在生死 戰場上發現「敵人」越南兵所用的炮彈，所吃的乾糧，甚至所採用的戰術，多數來 自中國。這個「好心得惡報」的事實給中國人留下了沉重的教訓。 我到過戰火連天的中越邊境。在廣西法卡山，抓一把泥土，便可發現人骨和子彈 殼，那情景令我做了好長時間的惡夢。由於中共採取「以血換血」的戰術，傷亡極 為慘重。在中越邊境，建有數十座烈士陵園——滿山坡埋葬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 輕軍人。一位團長沮喪著臉問我：這場無聊的戰爭何時方了結?他這個「團長」的職 務，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當時，中共為了政治宣傳的需要，組織全國人民向「 反越自衛還擊戰」的軍人學習，還搞了幾百個大規模「英模報告團」巡迴演講，大 講特講「懲越之戰」的必要性，大吹特吹「人民解放軍」的英勇頑強。 如今中越關係恢復正常，中越之戰誰也不願提起，以免尷尬傷了和氣。老百姓的 血和汗，如水東流。 在「蘇東」波的劇烈衝擊下，越南猛然驚醒，環顧宇內，只有中共這位「同志」 還和它站在同一戰線上。在美國、東協、蘇聯的半鼓勵半壓迫之下，越南再與中共 言和。對於中共而言，處境又何嘗不是如此?雙方再度聯手，互相打氣、援助，以謀 打開國際孤立局面。 八九年開始，雙方副外長級官員公開互訪。李鵬在北京會見越南駐華大使，阮文 靈在河內會見中共駐越南大使。越南副總理武元甲，還藉亞運會機會訪問了大陸。 另有傳聞說：江澤民與阮文靈曾在四川成都進行了一次秘密會晤。 中共和越共是世界僅存的四個共產極權國家中的一對難兄難弟，對於正大力積極 改革的越共和正陷入四面楚歌境地的中共而言，恢復正常關係，進行一些經濟貿易 交往，是一件對誰都有益的事。 「紅色鐵三角」難以形成 最近讀報，發現東南亞國家最大的擔憂，是中越攜手促成赤柬和金邊政權聯合， 在柬埔寨製造一個排除西哈努克和宋雙的新的共產政權。這樣的擔心並非完全沒有 道理。如果越、柬、寮三國重新聽命於北京，確實有利於中共捍衛社會主義路線。 不過，思量下來，北京、河內、金邊的「紅色鐵三角」關係難以形成，東南亞國 家的擔憂實屬多餘。 首先，中越的和解，雖然是難兄難弟之間的同病相憐，但歸根結底是一種互相利 用。不是敵對關係，並不等於雙方會在政治尤其是軍事上結成廣泛意義上的聯盟。 就像近年的中蘇和解，事實上雙方在意識形態上比過去分歧更大，無法回復到「同 志加兄弟」的關係。 第二，中越戰爭過去的時間不長，戰爭傷痕依在，雙方感情不可能沒有糾葛。中 共的軍隊雖然有強烈的厭戰情緒，但不可能忘卻數萬傷亡的將士，他們對中越過於 親密的關係會有反彈。反觀越南軍隊，亦會有同樣的情緒。 第三，中越交惡，除了柬埔寨關係外，中共停止援越，蘇聯提供援助是重要原因 。現在，除了柬埔寨關係外，蘇聯停止援越，也是越南向中共求和的一個重要因素 。中國人曾視越南為忘恩負義的小人，吃一塹長一智，現在沒可能像柬埔寨戰爭之 前那樣援助越南。雙方的經貿關係是市場經濟使其然。 前三點講的是中越關係難以恢復到「同志加兄弟」的原因，而國際環境也使中越 不可能聯手製造金邊新的共產政權。與西方國家和東協相同，中國多年來一直支持 西哈努克為柬埔寨領袖，最近幾年也一直贊成聯合國提出的政治解決柬埔寨衝突的 方案。如今柬埔寨衝突政治解決在望，中共怎敢和越南聯手扶植一個沒有西哈努克 的共產政權呢?中共與西方的關係本就頗為緊張，正在努力改善之中，這樣做自然遭 到西方的強烈反對。而且中共並不願意在東南亞地區製造紅色恐慌，使得近年中國 大陸與東協國家建立的政治、經濟聯繫再告中斷。因為相比之下，東協國家在政治 和經濟上要比越、柬、寮三國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