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前途辯論會 蕭雨 整理 一九九一年十月四日在多倫多大學舉行了一場辯論會。辯論的雙方是來自普林斯 頓大學的中國訪問學者阮銘和中國大陸旅加作者高戈。高戈以「民主,當今中國情 緒化的目標」為題首先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和立場。阮銘則以「答民主恐懼症的挑戰 」鮮明地表明了他在中國民主化問題上的態度。 雙方簡短介紹自己觀點 高戈:在討論中國民主化問題的時候,首先要想我們的出發點是什麼。我們不能因 為有了六·四,就感情用事。民主是世界歷史的進程,我們是承認民主這個目標的 ,我們要討論怎樣達到民主化的目標,也就是民主化的道路問題。在考慮這個問題 時,有兩種不同的判斷:第一種是從感情因素出發;另一種是從現實條件出發。我 認為在討論中國民主化道路的時候,一定要從中國的現實國情出發。在現在中國國 情的條件下,民主化目標帶來的一系列的衝擊,是現在的中國無法承受的。有人拿 中國與蘇聯與東歐做對比,我覺得這中間可比性不是沒有,但是也有巨大的差別。 第一,中國的人口多,第二,蘇東的歷史文化背景要比中國好。在蘇聯如果有動盪 引起生產力下降或糧食短缺,還不至於引起社會大的動盪。但是在中國,就完全有 可能引起嚴重後果。 我還要講一下價值判斷的問題。一方面,我們要民主;另一方面我們也要保證不 能發生大的動盪,重大社會不安定。所以,我認為中國的民主化是雙重的:第一重 障礙就是專制制度,第二重障礙就是中國的國情。專制制度是一定要改變的,否則 中國沒有希望,過去的許多悲劇還會重演。另外一方面是我們怎麼樣改變專制制度 ;對此,我們要非常小心,要如臨深淵,如覆薄冰。如果光是專制制度這一重障礙 的話,我認為中國的事情是非常樂觀的,因為在民主化的潮流下,專制制度已經非 常虛弱了。但有一個人權相關律:社會政治層面的言論自由等等人權方面的要求, 將引發一系列的問題。中國社會的現實是沒有辦法承受這些社會衝突的。最關鍵的 問題往往不在革命中,而是在革命的第二天。專制制度倒了以後怎麼辦?中國的問題 就在這裡。所以王軍濤有一句話:「我不贊成以公民權利為理由,把祖國推進一個 風險巨大的困境中。」 阮銘: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辯論會。我看到最近帶有普遍性的一個問題是:現在 的中國國情不允許民主、人權在中國推行。所謂要講人權就先講生存權,十一億人 口主要是溫飽問題。高戈先生的文章在這方面提得比較系統、比較具體,列出了十 二個問題。究竟怎麼樣認識國情和現實,怎麼樣選擇解決那些現實問題的道路?這一 點讓我想起,中國人喜歡做預言,預言家很多。過去的預言是專制以後怎麼好,就 是說,先要來一個人民民主專政。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裡講的:將來就是 黨的消滅,國家的消滅,大家都自由,大家都享受。但是為了達到將來的美好世界 ,現在應該加強戰爭。國家機器將來是要消滅的,但是現在要加強。這樣就是四十 年的專制,特別是毛的時代,四九年至七六年。鄧有所放鬆,現在又加強了。專制 制度如何好,現在大家都不相信了,想拋棄這個制度了。於是又有預言了,專制制 度姑且不去說它,但民主實現後怎麼樣糟卻能料想清楚,以此嚇唬大家,我叫它「 民主恐懼症」成「民主恐嚇症」。大家想想目前是否存在這個問題。 雙方相互提問辯論 阮: 我想針對高戈先生的論點提出五個問題: 一、究竟專制制度是否「喂飽肚子」的最佳制度? 二、肚子餵飽之後的中國人,還有沒有其它方面的人的需要? 三、是專制制度容易瓦解社會的生存秩序,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還是民主與法治 的制度容易瓦解社會秩序,造成不穩定? 四、高戈先生提出的中國國情的難題(包括人口、盲流等十二個問題,在此不一一 列舉)究竟是在專制暴政下容易解決還是在民主法制社會下容易解決? 五、高戈先生說:「中國人不能作民主的試驗品;中國不能作民主的試驗地」。 那麼中國從秦始皇以來已經作了幾千年的專制的試驗品和試驗地,且專制是如此地 失敗,難道我們要永遠作專制的實驗品和實驗地?(掌聲) 高: 毫無疑問,專制制度不是「喂飽肚子」的最佳制度;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四十年 的和平競爭的實踐,已證明了專制制度是一個失敗的制度。現在,我們一定要改變 專制制度。問題是我們通過什麼樣的途徑來改變它。專制是否「喂飽肚子」的最佳 制度?這個問題回答的是民主的目標問題,這個目標我是承認的。我所強調的是途徑 ,安全、正確、穩定的最佳途徑的選擇。 現在我可不可以反問一個問題:王軍濤先生在今年二月份給律師的信上說了這樣 一句話:「這個國家稍有波動,在社會的底層--上流社會看不見的地方,會有成千 上萬的人傾家蕩產,餓死凍死。我腳下這塊土地,早就超負荷了。當我們追求正義 的時候,一定要考慮老百姓。」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我們中國這片土地是非常脆 弱的,是經不起動盪的。她有十二億人,她的資源相對來說非常貧乏,她的人民的 文化程度不是很高。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的民主化和途徑問題就成了性命攸關的首 要問題。您可不可以談一談這個問題? 阮: 高戈先生並沒有全然回答我的問題,他只是承認專制並非「喂飽肚子」的最佳 制度,我想在這一點上我們沒有分歧。 我的看法是,不但事件和歷史證明了專制餵不飽肚子-最明顯的是五七年「反右」 以後,五八年、五九年、六0年餓死了幾千萬人--而且證明了,正是七八年以後, 中國的專制制度有了一點放鬆,人民,特別是農村,相對有了一點民主自由(民主制 不是絕對的,絕對專制或者絕對民主的國家,世界上沒有。美國也不是絕對的民主 自由),把人民公社廢除了,農民有了一點自己種地的自由,農民自己就爭得了自己 的溫飽。專制制度造成幾十年溫飽不得解決;而專制制度的一點突破,從七八年至 八四年,溫飽問題就減輕了很多。這裡我想說,溫飽是在相對民主後農民自己爭得 的,不是共產黨賦給的。 至於高戈先生剛才引述王軍濤談到的國家生計的脆弱。怎麼造成的脆弱?怎麼會傾 家蕩產?是從土地改革到文化大革命這歷次運動造成了傾家蕩產,並不是民主造成傾 家蕩產。 這裡有個概念問題,有人把「無政府」當成「民主」。毛澤東講的「大民主」, 即是搞無政府主義。實際上不是民主,是「暴民專制」,一個暴君,變成無數個暴 君。毛澤東用「大民主」搞「暴民專政」,鄧小平反對民主,將民主也說成無政府 、暴民專政。我們講的民主是民主和法治的結合。 高戈先生提出的問題正是我隨後向他提出的問題,究竟民主制度容易擊垮這個脆 弱的中國的基礎,使中國走向動盪和不穩定,還是專制的繼續更容易使這脆弱的基 礎愈加脆弱,走向混亂? 高: 我完全同意阮先生所說: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中國現狀問題是這個專制制度造 成的。但是我們要知道,我們是在現實的條件下,發展、推進這個歷史,我們沒有 選擇。所以,不論問題是怎樣造成的,我們必須面對現實。 阮銘先生的第二個問題:「吃飽肚子以後,還有沒有人的需要?」當然有。比如說 ,搞民主化。民主化不僅僅是為了生活得更好,而且是為了人的精神上的解放,人 的自由程度的擴大。問題是,我們怎麼樣能夠達到彼岸?什麼才是達到目標的最佳道 路?我一直強調的就是這個道路的選擇問題。 回過頭來說,假設人精神方面的需要與這個餵飽肚子的人生存的需要發生矛盾的 時候,我們應該選擇哪一個?我同意王軍濤的意見,就是「我不贊成在一個危機關頭 以公民權利的理由,把祖國引入風險之中。」這個價值判斷,我們一定要非常清楚 ,在兩難境地中,我們必須用一種功利性的態度、實用的態度,去選擇歷史的方向 。感情用事,在現實面前是沒有力量的。現實是冰冷的、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和 感情為轉移的。所以,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找到一條通往民主化的道路。 接下來,我們還要細論這條道路的區別。此刻,我要問阮銘先生第二個問題:如 何解決未來農民平等權利的要求和盲流問題?這兩個問題對中國來說是非常嚴重的問 題。比如說,農民權利的問題。中國有九億農民,城鄉差距是很大的,中國的農民 沒有退休金、醫療保險、副食補貼和平等就業的權利,這是一個非常不平等的現實 。但是,當民主戰勝了專制以後,這個問題就一定要爆發出來(現在它被專制制度壓 下去了)。因為農民也需要平等權利,為什麼就該低人一等?這是不合理的。當這個 問題爆發出來的時候,您怎麼解決它?您要回答現實問題,才能往前走,不解決這個 問題是不行的。 阮: 是,高戈先生講得很對,農民沒有退休金,沒有醫療保險,遷徒自由也沒有。 沒有商品糧。農奴一樣束縛在土地上。但是,就是這樣一種處境,壓迫下的九億農 民,只要他們有一點點自由的時候,就創造了多麼偉大的價值!這是全世界都承認的 。中國所謂經濟改革的成就應歸功於農民。 現在有人說蘇聯的改革走在了我們前面,他們走在前面的是政治改革,蘇聯的經 濟改革到現在還不如中國,有人說中國的經濟改革是鄧小平設計的,有人說是趙紫 陽設計的。都不是,中國經濟改革的設計師正是這九億沒有退休金、沒有醫療保險 、沒有商品糧、沒有遷徒自由的農民!因為他們「設計」推翻了人民公社制度,搞家 庭經濟責任制,解放了農村的生產力,就是說擁有了自己的勞動權利。自己選擇自 己種地的自由。然後,這樣一個自由首先使得農業從七八年到八四年迅速成長。在 此基礎上,一方面農業生產力提高,一方面大量自由的生產力解放出來以後,才有 中國的鄉鎮企業。現在中共不是講公有制為基礎麼?現在中國的非公有制的比例已經 接近百分之五十了!誰的功勞?農民。 因此,所謂農民的平等權利不會帶來多大的危險。我想,給了農民平等權利以後 ,這九億人就會從國家的負擔變成國家的財富的創造者。 而所謂盲流,我認為「盲流」不盲。盲流是農民中一些缺少保守思想的人,敢於 跑出去闖。那麼他決不會闖到一個不創造價值的地方去,因為他闖出去也是為了喂 飽肚子。他們會闖到什麼地方去呢?他們會闖到自由天地裡去,比如說闖到海南島, 闖到長江三角洲,闖到常州、揚州,那些很富而且勞動力已經不夠的地方。「盲流 」可能信息不夠,因為中國沒有那些信息報紙,他們可能在選擇上有錯誤,碰了一 下鼻子,但最終他們一定會「流」到最好的地方去,而不會「流到」餓死的地方去 。 高: 阮先生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就是:農民的平等權利究竟怎麼樣實現?特 別是當他們組織起來之後,成為一個利益集團的時候。他們有九億人之多。現在不 是往後看,不是批判這個政權,我們是要找到一條路徑。 盲流問題,依阮先生說(也是目前極為普遍的觀點),盲流可以自由流動找到最好 的地方。但是,中國的現實是--比如前幾天我跟王炳章先生辯論,談到盲流與城市 人口問題,他說:假設北京沒有機會了,會到甘肅去;甘肅工資高幾倍,為什麼不 去?--不但甘肅沒有工資高幾倍的機會,便是工資低的機會也沒有,中國的山區都人 滿為患。在中國人口超飽和的前提下,並非還有生存空間沒有去到,而是已經沒有 地方可以「流」去了。這是中國的現實,大家要有一個概念。 中國跟蘇聯最大的不同,就在人口問題。在共產黨制度下,儘管人不自由,但沒 有惡性競爭,每一個人都有固定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生存空間。這是一種壓抑、不 民主。但這種壓抑一經取消,中國的九億農民,你要他們去哪裡尋找生存機會? 再舉一個例子,前幾天在羅馬尼亞,礦工因為利益問題,拿著棍棒衝進政府大廈 ,把政府大廈砸得稀巴爛。這是九月二十六號發生的事情。按著阮先生的觀點,他 們得到了民主,有自由了,是國家的主人了,他們可以創造更多的財富,他們為什 麼還要這麼做呢?難道我們不應該從現實的角度考慮這些問題麼?(掌聲)我們不能把 希望寄托在僥倖上面。當一個設計師要設計一個水壩的時候,他要考慮到最壞的可 能性,要考慮洪水期是什麼樣子。所以,中國的問題,我們寧可達到目標慢一點, 步子穩妥一點,也不能冒這樣大的險去推動這個局面。否則,在擁有十二億人口的 中國,後果不堪設想。 想想今天的蘇聯,他們的經濟基礎比中國還好,但在民主化改革過程中,他們的 經濟發生了很大的問題,要國際社會援助大批糧食以救燃眉之急。如果這種情況發 生在中國會如何?十二億人口來得及救麼?那些民主急進派拒絕承認中國的特殊國情 ,拒絕討論中國特殊的民主化道路,他們不願意再等待。從感情上說我也不願意再 等待,但從選擇歷史方向的角度,我認為應該是理性的,考慮到現實功利的。正如 王軍濤說的那樣:當我們追求正義的時候,一定要考慮到老百姓。 阮: 聽高戈先生講,好像別人的考慮,不同的意見,就是民主急進主義或者叫做西 方模式。我想統一地回答一下。 我講的就是中國的現實,不是西方的模式。剛才講到的農民搞包產到戶,搞鄉鎮 企業,恐怕這完全是中國國情。中國的農民,給了他們一點自由,他們就創造了那 麼多價值。不是西方的農民。現在要給他們多一些的自由、多一些的民主的權利, 即參政權,參加國家的決策。我想農民最瞭解自己的情況。當時中共中央也有一個 決策,所謂三中全會決議,反對包產到戶。農民自己的決策:要搞包產到戶,最後 農民的決策勝了,這是民主的勝利。 高戈先生提到許多矛盾。我認為許多矛盾是人為的。比如說,人沒有自由就能生 存,有了自由反而不能生存,我覺的這個理論是一個抽像的理論。按照中國的國情 ,農民有了一點自由就多一些生存。海南島我去過,過去都得種糧食,但糧食產量 極低,後來自由了,那麼他就種甘蔗、種熱帶水果,就發財了。對中國農民來講, 只有有了自由,才能生存。這是中國的國情,這是中國的歷史,這不是未來的設想 。這不是不願意等待,而是已經過去了。現在與其請一些設計師來設計民主,不如 總結一下老百姓(正如王軍濤提到的)的經驗。說中國一實行民主,農民就會出來搗 亂,我是不相信的。 現在中國的盲流那麼多,是因為前一段李鵬搞經濟緊縮,把農村的生產企業搞垮 了很多,他們只好出來了。另外,我也不認為目前中國存在高戈先生說的--中國人 口已經飽和了,盲流已經沒法外流了。中國現在的人口密度比起美國、加拿大、澳 大利亞和蘇聯當然是很高的,但是全世界有幾個美國、加拿大?比如現在發展最快的 香港、台灣、新加坡和南朝鮮,不知人口密度比我們要高出多少。而中國的情況, 恰恰是那些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像江蘇的常州,現在還需要盲流,因為勞動力不夠 。而人口稀少的新疆、甘肅、青海和西藏,很窮,不是沒有容量,而是還沒有開發 。像新疆,那麼大的一個油田在那裡,能容納很多「盲流」,暫且借「盲流」這兩 個字吧。 說明什麼問題呢?中國的問題總是存在的,不管你搞民主也好,搞專制也好。問題 是幾個老人想一想設計出來的辦法好呢?還是有更多的人參與、集思廣益、通過法律 制度制定出的政策,人民代表大會好好討論,這樣的制度更好? 高戈先生說民主以後就很危險,但是又說我們的目標還是民主;那麼你講的這個 道路,究竟是一個什麼道路?不是通過民主走向民主,難道通過專制走向民主嗎?(掌 聲) 高: 阮先生剛才沒有談他對人口控制和失業問題的構想。 我回答他關於民主化的道路的問題。有很多國家的事實已經證明了,在傳統社會 向現代社會轉變的過程中間,為了社會秩序的穩定,控制是必要的。如台灣、智利 、南韓等等。這種道路稱為「新權威主義」。現在的情況是,中國經濟面貌有非常 大的改變,人民生活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即使在「六四」以後,中國的經濟在蘇聯 、東歐經濟衰敗和西方經濟衰退的氣氛下也保持了平穩的增長。在這種前提下,我 們為什麼不應該保住這種勢頭,而用一種急進的社會政治衝擊把這種勢頭中斷呢? 我們為什麼不能自己走一條特殊的道路,而要學東歐、蘇聯或者其它他國家?我們 為什麼要把經濟增長的勢頭斷掉呢? 改革開放,其實就是和平演變的方式,就是中國民主化的道路。雖然這在政治層 面上說是慢了點,但在這過程中間,它的社會條件在成熟。難道台灣的民主不能提 早三十年搞嗎?南韓的民主不能提早三十年搞麼?經過漫長的專制制度,這些國家在 走向民主,這難道是一種偶然的現象嗎?不是的,它是一種帶有普遍規律的現象。所 以,在這個過程中,社會不穩定,有動盪,經濟發展的勢頭不能保持,中國就更加 沒有了民主成熟的條件,將走向一條離民主更加遙遠、代價更為慘重的道路。 我們要堅持自己的目標,對中國施加壓力,要壓她尊重人權,壓她進行民主化的 改革,壓她改革開放。我們並不是沒有事情可做。但是我們要保持壓力的限度,不 要煽動大規模的政治運動,這種政治運動將中斷中國經濟增長的勢頭,這種局面已 有東歐、蘇聯等前車之鑒。 阮: 剛才我忘了講人口控制和失業問題。 我先講講人口控制的問題。人口是應當控制的,因為中國人口確實很多。但我認 為用目前專制的方法去控制人口,第一是無效,第二會造成未來的更大的災難。比 如中共現在這種控制人口的辦法,強制執行,派結紮隊到農村去,農民就跑到山裡 去藏著。就說將剛出生的女嬰溺死這一點吧,且不論這是純粹的刑事犯罪,且不論 世界輿論的譴責,只說一點:現在女嬰的比例比男嬰少很多。我們想一想,將來怎 麼辦?還按這種專制制度的辦法搞下去的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中共靠一個叫宋健 的投機分子,討好胡喬木,用他控制的七機部、能源部的電腦算一算,便說一家生 一個孩子,到哪一年人口不會有危機。其實根本不可能。很多專家都提出過意見。 計劃生育不靈,便開始實行強制。哪兒強制得利害,哪兒的成績就大,造成性別不 成比例。所謂專制的硬性規定,從表面上看,可能很有成效。可是現在表面上也控 制不了,這已為實際所證明。 全世界的人口控制都說明,它是綜合治理的結果。它需要文化的提高,經濟的發 展,需要民主自由。要有娛樂,有言論、思想參與。我們看到,最落後的農村,孩 子生得最多。什麼娛樂--甚至電視也沒有,只有生孩子。大家躲起來生孩子,總是 找得到躲起來的地方的。強制解決不了問題。 專制制度下所有的辦法,只要是合理的,我想民主制度下是不會拒絕的,象限制 人口,避孕,我想中國實行民主後人們不會反對。也許會有人反對,像美國人到國 會遊行,反對人工流產,或天主教徒反對人工流產。但實行民主制度後通過人民代 表大會討論,會比象宋健等人想出來的辦法更笨?允許人口隨意膨脹?不會的。而且 民主之後,法律更嚴格,也更合理,更合乎人性,大家都會願意遵守。如果你不遵 守,那麼就要用法律制裁你。 具體的條文,當然現在不能講。高戈先生的文章的副題叫作「民主以後怎麼辦?」 民主以後怎麼辦?我不能講,要是講了就要變成專制了。當然要由大家來討論。不過 我相信,民主之後,有人民代表大會,或者叫議會也好,討論一個計劃生育法的話 ,一定比我好,也比高戈先生好,也肯定比來自任何一個獨裁者的想法好,因為畢 竟大家集思廣益。 失業問題也是一樣。失業問題賴以解決的最主要的方法,不是說如何控制你,不 許你農業人口流動。而是增加就業機會。民主制度下增加就業的機會,是要比專制 制度下增加就業的機會大得多的。中國那麼多落後的地方,像西藏,現在那兒搞鎮 壓;如果它自由,開放,單是旅遊,它的財政就解決了,就業也解決了。這決不是 什麼激進主義的幻想。就說深圳,過去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業是要創造的。 人口流動也是一樣。高戈先生還有一篇文章,他沒有講。他說:「北京能容納下 五千萬人口嗎?」北京為什麼人口這麼多?就是因為戶口制度卡住了。出去了,就再 也進不來,所以大家都賴在那裡不走。外地的人拚命想進北京,這就造成了單向流 動。如果北京是自由進出,誰願意去呀?擠得路都走不動。外面海南島那麼大,跟台 灣差不多,而只有台灣三分之一的人口,自然資源不比台灣差,當然到那裡去就業 好。中國人連匈牙利、連塞班島都想去,自己的地方為什麼不想去?因為那裡沒有自 由。自己的土地還沒有塞班島自由,所以才上塞班島去。如果海南島象塞班島一樣 自由,為什麼不能去? 最後一個問題,高戈先生的答覆還是不清楚。走向民主的道路,他講了兩個。一 個就是說,靠新權威主義,這點我是不同意的;還一個,他說要對中國施加壓力, 促使其改變,那就是我同意的了。由民主的路走向民主,我們的意見是一致的。但 在他的兩個論點之間有一點矛盾,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 高: 我回答問題。前面阮銘先生回答農民平等權利要求,說得比較抽像。具體的醫 療、就業等等怎麼解決,他沒有回答。希望有時間能說得具體一點。盲流七千萬, 怎麼解決? 我想談一下人口控制問題。解放初期,四九年,中國的人口是五點四億。(插話: 是四億五千萬。)現在已經翻了一番多了,在四十年的時間裡。如果按阮銘先生說, 沒有行政的強制性的辦法去控制,在未來的四十年中,中國的人口再翻一番多,二 十四億,怎麼辦?控制人口增長,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問題,比如說性比例失調,人口 老化的問題,獨生子女嬌縱問題,但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中國的人口控制因此可以放 松。一旦放鬆,中華民族等於慢性自殺。你說民主條件下就有辦法了,我看不到這 種辦法。我認為中國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強制性方法。農民不能說民主之後就不是 農民了,就設想他有很大自覺性了,他就不要求平等權利了。他們不會自覺地控制 人口。 性別比例失調問題,並沒有嚴重到要放鬆控制的程度。比如,蘇聯在二次世界大 戰以後,朝鮮在韓戰以後,性別比根本就不協調,女人比男人多很多,因為很多男 人在戰爭中死去了;並沒有造成很大問題。而中國人口失去控制的話,中國將面臨 一場浩劫。□ (聽眾提問部分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