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行系列：失業大軍在膨脹 ·楊漫克· 今年九十月間我回國考察，深深感到中國人口膨脹和失業問題的嚴重性。到處都 是失業的人口、沒用的人、低才智的人、沒希望的人、遊蕩的人、流動的人、要飯 的人、犯罪的人、販人的人、殘疾的人等等。這個被毛澤東視為「世界上最寶貴的 資源」的過剩，正威脅著中華民族的未來。 農業人口 一位民政局的退休幹部告訴我，城市就業人口的壓力固然很大，但跟農村人口的 過剩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政府很清楚，目前農村失業的農民人口已經突破一億 大關。他們從四川、江蘇、廣東等密集農業人口地區大量湧向城市，為城市裡的包 工頭們賣苦力，或是蹲在農貿市場裡當小販，掙了錢，睡在幾十人一間的大鋪店裡 ;沒掙錢，睡火車站、睡公園、睡橋洞。生活品質慘不忍睹。他們沒有戶口，沒有住 房，沒有營業執照，沒有固定工作;到處流浪，找尋生活的出路、發財的機會，而不 願回到鄉下去，因為種地不掙錢。 自古以來，中國的改朝換代都是因農民暴動而起。儘管四九年以來沒有發生過大 規模的農民暴亂，成千上萬的農民流動大軍，已經使當局頭痛不已。這個潛在的危 機一旦爆炸，就可能是一顆原子彈，威脅到社會的穩定，政權的穩定。 中國的人大代表們已經指出政府對農村失業人口的危機負有責任。一份人大的報 告指出，政府用壓低的價格徵購農糧，再用補貼價格出售給城市人口，而後者的生 活水平已經大大超過農民。這樣的政策會進一步擴大城鄉差別。同時，中國的農民 從來得不到政府的財政資助，而城市居民則可享受補貼價格食品，醫療包干制，住 房分配和許多其它的福利，工人階級和政府都在一定程度上剝削著農民。這樣早晚 有一天中國的農業將因政策不合理而崩潰。農民們已經發現這一不公平的差別，因 此他們不再務農。因為種田不僅沒有國家福利，而且還會賠錢。 據瞭解，這幾年物價上漲也影響到農民的生產資料和生活水準。化肥、農藥、拖 拉機一切都在漲價。今年的水災已使得幾千萬農民沒有收入。他們正向洪水一樣壓 迫著武漢、南京、上海等長江中下游城市和沿海的廣州、廈門、溫州等地。例如新 華社報導廣州珠江三角洲的市鎮，近年來已經湧進全國各地來的三百萬農村人口。 中國至今採行全世界最嚴格的戶籍固定制度，然而經過十年改革允許農民搞多種 經營後，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人口流動正在以不可遏止的速度發展著。政府對農民 離開土地的問題已無能為力，男人去當包工隊員，女人去做家庭保姆，頭腦靈活的 則什麼賺錢就幹什麼。 前不久在北京召開過一次社會學國際討論會，農村問題是討論的主題。學者們指 出，一九七八年開始的農村改革特點是勞動力使用方式的多樣化，四億農村勞動力 正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一九七八年至一九八八這十年間，中國農村新增勞動力近一 億人，大部分轉移到了鄉鎮企業中去。另一部分從事個體工商業和在城市干臨時工 。繼續從事農業的不到一半。 改變所有 中國的城市失業人口問題一直相當嚴重。文革時毛澤東搞上山下鄉，名曰改造思 想，實則是以政治強制的方法，解決城市失業問題。新華社最近發表專訊，指出龐 大的失業大軍，自然會成為極大的動亂因素，不僅成為中國的嚴重的社會和政治問 題，還會在動亂時湧出國門，產生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國際難民。 在這篇反駁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付利曼的文章中，論者對付氏「中國需要私有制 的自由市場經濟」的觀點加以批駁。文章認為，大陸若實行私有化，「國營企業至 少有三千萬人將丟掉飯碗」。若農村實行土地自由買賣，「不出十年，至少有兩億 農民會失去土地。」。 中國官方一直強調，中國政府的最大政績是解決了十億人民的吃飯問題。中國的 失業率一直宣佈為百分之四。但根據《紐約時報》的一篇實地報導，在一億零八百 萬人口的四川，就有一千四百萬農民，成為剩餘勞動力。 英文《中國日報》透露，中國大陸進一步深化改革的內容之一，是在公元二００ ０年前，逐步取消實行了四十多年的終身僱傭制(鐵飯碗)，而代之以契約勞工制， 屆時一億六千萬國營和集體所有制職工，將面臨就業競爭和失業的威脅。契約勞工 制已在八六年開始進行試點。目前中國大陸已有一千三百五十多萬勞工簽下了僱用 契約，約佔一億三百萬國營企業職工總數的百分之十。 經過十年改革，大陸所有制結構的變化前所未有。全民所有制占總就業人口的比 例，由八五年的百分之五十二，降為一九九０年的百分之三十九。集體所有制，主 要是鄉鎮企業成長迅速，由八五年的百分之四十四，增為百分之五十三，個體企業 同期由百分之二點五增為百分之五。 個體私營企業快速成長，雖引起保守派人士的攻擊，但因為吸納了大量的失業人 口，中共已不願打擊之。目前個體企業勞動力人口已逾兩千五百萬大關。但面對九 十年代每年一千五百萬的就業人潮，當局在政策上還應大力鼓勵私營企業，創造就 業機會，否則失業人口的壓力不僅危及生產力的提高，人民生活的改善，還將直接 威脅到政治的安定。 自謀職業 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的一項調查顯示，大陸的就業形態正在出現根本的變化 ，統一分配的傳統就業形式正趨於瓦解，自謀職業、勞力流動的比重正在迅速增加 。例如大學的第一志願是出國，第二志願是南下(廣州、深圳)，第三志願是外企。 在北京香格里拉外企特區，任何招工招生，男的比國務院的棒，女的比文工團的漂 亮。 而在社會上，科學院調查人們的就業意願依序是：首先為專業戶、個體戶，其次 為合資企業工人，再次為國營企業工人，干集體企業的意願最低。而另一項「勞動 部」的統計顯示，目前大陸各市鎮自謀職業的總數，已達六百四十八萬，雖然與就 業人口總數比只有十分之一，但與七八年的十五萬人相比，卻增長了四十二倍，成 為一個時代的趨勢。「勞動部」透露，現在每年需要安排就業的人口為一千一百萬 人，政府充其量可以解決七百萬人，餘下四百萬必須自謀職業。 需要指出，自謀職業的概念已不是過去人們想像的臨時工，而應該算做西方國家 所稱的經濟人。通常自謀職業者，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嫌國營職工賺錢少，因此 ，憑著種種社會關係去闖天下。貪贓枉法、行賄詐騙，無所不用其極，造成巨大收 入的懸殊與社會的不平。共產黨由於沒有對立派監督，官官相護，想煞歪風也煞不 了。過去，自謀職業者有許多勞改釋放犯，靠騙老百姓發點小財;現在一大批官場失 意、違法亂紀的黨干政干，投入到自謀職業的行列，開始經濟大翻身，慷國家之慨 。 前江西省省長倪獻策刑滿出獄後，拒絕了省委的工作安排，跑到海南省辦企業當 經理，政治上失意，經濟上翻身，很快成了暴發戶。正所謂「有人露夜趕科場，有 人辭官歸故里。」報載湖南省益陽地區近年為懲治腐敗，端正黨風，處理了黨政干 部四百五十人，但受到懲罰的幹部根本無所謂，反而無官一身輕，大半轉而經商辦 企業，如今大都成了腰纏萬貫的富翁，神氣賽過當年。其中在內地經商的，年收入 至少五千元以上，跑到經濟特區經商的，則年入過萬不在話下。他們說：「現在讓 我當處長，廳長也不幹了。」 從上述事實和現象可見，人口膨脹造成失業壓力和產業結構的改變，將成為未來 中國走向的重要影響因素。受此因素影響，中國的私營企業部類未來數年將快速成 長，中國的農業人口亦將快速下降。那麼，農業文明的中國社會，便可望出現徹底 的變化。人口和失業的問題，也是一個影響中國政治和安定的根本因素。官方的中 華全國總商會的一份內部調查報告證實，兩年來，中國大陸已有五萬多工人參加罷 工和其它抗議行動，罷工發生的理由是解雇、工資發放不足和不滿領導發財腐化等 經濟原因。但當局卻把罷工視為最嚴重的政治動向。 報告指出，去年共有三萬七千四百多工人介入了一千六百二十次不同類型的抗議 活動。報告稱，由於虧損的國營企業越來越多，產品積壓嚴重，工資發放不足，結 果造成「工人基本生活條件未能獲得保障，去年抗議事件有偏高的趨勢」。失業、 退休的職工日益增加，城市居民的情緒極不穩定，犯罪率也隨之增高。這個問題正 在考驗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