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與國情

.王 林.


  《中國之春》一九九一年六月號上顏真的文章「一個危險的警告」，引起了我的
注意。這篇文章提出的問題很有道理，即民主化的障礙不僅僅是專制制度，還包括
一系列重大的國情;不過遺憾的是，文章的作者從國情所作的推理與結論沒有道理。


合法性問題

  作者要求民運人士在推行民主制度之前必須證明民主制度既符合中國人民的利益
，又不會造成全國的大動亂。
  根據自然科學的經驗，對從未發生過和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證明，只能是推斷
和設想。民主制度從未在大陸實行過，所以作者要求民主制度不會在中國引起大亂
是不合理的;同樣，世界上也沒有另一個與中國同樣國情並且也已實行了民主制度的
國家，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開始實行，都是一件前人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具有實驗
性，事前的評估只能來自國情不同的國家。可是作者又說中國不是民主的實驗地，
東歐和蘇聯的民主化並不能充分證明民主制在中國的可行性。這實際上就人為地排
除了在中國實行民主制度的可能性，包括作者「水到渠成」的民主化設想。

人權相關律

  作者提出的人權相關律是：人權的另一半(溫飽、安全保障和就業、醫療、遷居、
生育等自由)是人權的這一半的自然延伸，要接受必須整體接受，要解決必須全面解
決。同樣，如果另一半無法解決，這一半也會被卡住。作者認為這是民主的根本障
礙。但是，對於這一至關重要的定律，作者沒有提供任何證明，我覺得這幾乎近於
信口開河了。且不說這種廣泛的人權定義是否恰當(胡平丁楚均已提出權利和福利的
區別)，就算我們全面接受了，也不意味必須一攬子解決。我想不出為什麼不解決醫
療、就業問題，司法就不能獨立，生育和遷居就不能有自由，新聞就不能有自由?我
希望作者發表關於該定律的證明。

有限專制與有限民主

  作者在列舉了十二種國情問題之後，認為想避開國情問題解決專制問題是不現實
的，民主制對今日中國只能誤國，不能治國。於是他主張在現存制度下實行溫和改
良，等到幾十年後，私有經濟擴大，人口得以控制，民主制就可以水到渠成。
  作者提出的辦法顯然是依靠專制制度來改變專制制度，我稱之為有限專制的途徑
。這種辦法可能初期有效，但是可靠性很差。改革越深入，改革者越自身難保。中
國古代有多少王朝，隨著時間的推移，人事更替，無一不是越變越糟，沒見到一個
王朝末期其專制統治自動減弱，忠臣會得勢的，反倒是一個新王朝能治世。退一步
說，經濟發展了，人口控制了，也不見得治國就容易了，南北朝就是一個例子。
  作者忽視的一個中國國情是，由於改革，專制制度削弱，人民要求民主的強度會
不斷增加。要承認，雖然「八九民運」的結局受人們情緒化的影響，但是其起因並
不是少數人頭腦發熱的結果。這種溫和改良所引起的民主運動可以說是中國的第十
三種國情。僅從改革者自身保護和這第十三種國情看，漸進改良法也未見能保證治
國而不誤國。
  作者認為，既使是方勵之、萬潤南、胡平掌權，現實也將迫使他們用與現政權相
同的方式治國。如果這幾個人掌了權，只做了司法獨立、開放黨禁報禁和軍隊國家
化(這三者不在那十二項國情障礙之中，不會引起失控)，其它不變，是否是以相同
的方式治國呢?我認為不算，其理念和結構上的區別是很明顯的：出現了相互獨立的
權力機構。我們可以稱之為有限民主，它就完全不同於有限專制或開明專制。不同
的制度代表著不同的發展方向，這比在一些事情上雙方採取的政策相同與否更為重
要。用丁楚先生的話說，就是怎樣做比做什麼更重要。

我的希望

  我充分理解中國當今國情之複雜。但我仍然認為只有以民主代替專制，中國的問
題才有解決的希望。如果專制制度不改，中國要死，但如果改成民主制度，哪怕折
騰到半死，還有希望慢慢緩過來。未來中國的災難在劫難逃，我不認為共產黨專制
能逃過或減緩這種自然懲罰。根據共產黨這麼多年的政績，給它一個成事不足，敗
事有餘的總評不算不公允。當然，民主制度也不太可能創造奇跡，它只不過是未來
的一條生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