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鮑彤 意圖何在? .陳一咨. 鄧小平最近在深圳再次強調，不改革就沒有出路。李鵬在歐美訪問過程中也高唱 改革開放。但與此同時，在中國經濟和政治改革中作出重要貢獻的中共中央委員、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治秘書、中共中央政治改革研究室主任鮑彤被正式逮捕，並 將被審判。 審判鮑彤 一箭三雕 今年四季度，中共要召開十四大。趙紫陽是十三大產生的總書記，對他的審查拖 延已久，如屆時仍無一個明確的結論，將難以向全黨交代。趙紫陽問題不定性，「 六四」血案就難以推卸。這就是為什麼要審判鮑彤的最基本原因。推動這一變局的 中共黨內保守勢力的希望則是： 一「六四」鎮壓後果嚴重，必須在黨內找政治責任者。加罪於趙紫陽未遂，處置 鮑彤是退而求其次之選擇。 二由於鮑彤與趙紫陽的關係密切，審判鮑彤可以起到繼續壓制趙紫陽的作用。也 就是說，你的罪名不夠，你身邊的人犯了這個罪，所以整你也是沒錯的，不要想東 山再起。 三可以使國內一大批在改革中起過作用的領導幹部繼續受排擠，難以在未來的政 治權力分配中發揮作用，起碼使他們進入中共十四屆中央委員會受阻。 掌握了中央組織大權的陳雲、宋平等人在中共十四大召開前以審判鮑彤向改革派 再次開刀，就是為了達到其一箭三雕的良苦用心。 趙紫陽案 無從定罪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七日，李鵬、姚依林系統地攻擊趙紫陽犯了四條罪名。第一， 搞了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而不是社會主義的商品經濟；第二，分裂黨；第三，支 持動亂；第四，最大的官倒。李鵬、姚依林一夥認為，中國必須貫徹陳雲的以計劃 經濟為主的經濟路線，趙紫陽所推行的經濟路線搞的是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但可 惜的是，趙紫陽主政期間，對於經濟問題的重大決策都經過各種程序，並非由他個 人所決定，這條罪名以後就不再提起了。第四條的罪名是以其子倒賣彩電為理由的 。八九年七、八月間，李鵬派監察部長率四十人到深圳調查趙大軍倒賣彩電之事， 最後查清，這批彩電是楊尚昆批示，由總參二部和安全部購置的。所以這條罪名以 後也不再提了。八九年六月中旬十三屆四中全會上給趙紫陽定了「分裂黨、支持動 亂」的罪名，要繼續審查。 八九年六月二十八日，原公安部長王芳指控趙紫陽通過鮑彤、陳一咨勾結美國富 商索羅斯企圖顛覆無產階級專政，原因是，索羅斯是受美國情報局操縱的。他們企 圖以此駭人聽聞的指控給趙紫陽帶上顛覆社會主義制度的罪名。王震當時表示「憑 這一條，趙紫陽就該公審，鮑彤應處死。」七月三日，王芳的講話傳達到省軍級。 所有用過索羅斯設立的「中國改革與開放基金會」款項的個人與組織都受到了審查 。可惜八九月八月，索羅斯親自給鄧小平、江澤民寫信，說明自己創辦這個基金會 的目的、開展的項目及資金來源——全都由自己捐款。此後，這條編造的神話就又 不再提起了。所以從八九年秋天後，主要還是羅織趙紫陽分裂黨、支持動亂的罪證 。 一年多過去了。九一年秋，「趙紫陽專案組」組長王任重表示，審查不出趙紫陽 有任何分裂黨、支持動亂的證據。因此，如何給趙紫陽定罪就成了一個懸而難解的 問題。其實鄧小平本人也極不願意徹底否定趙紫陽，因為如果那樣做就等於徹底否 定了他自己。鄧小平幾次表示希望趙紫陽承認錯誤，但趙紫陽只承認自己工作中有 失誤，而絕不承認有任何分裂黨、支持動亂的行為。八九年北京學生和市民的大規 模非暴力抗議活動，要求民主自由，反對腐敗官倒，趙紫陽希望以對話解決問題。 看到自己的努力不可能成功時，他辭去了總書記的職務。現在他當然不會放棄自己 原有的立場，支持對手無寸鐵的學生、市民進行屠殺的做法，更不會為了當一個無 用的政治花瓶，背莫須有的罪名。 鮑彤替罪 以洗血債 但在十四大召開前，趙紫陽一案沒有任何結論，這是難以向全國全黨交代的事情 。那怎麼辦呢?必須找到一個替罪的羔羊，以證明戒嚴是必要的，屠殺是正確的。於 是選擇曾經給趙紫陽擔任過秘書的鮑彤替罪，就成為壓制趙紫陽，為「六四」屠殺 找借口，找所謂動亂在黨內根源的一著棋了。 由於鮑彤積極主張和倡導農村改革，積極主張向地方企業分權和放權，積極主張 發展多種經濟成分，積極主張對外開放，積極主張進行政治改革，難免就得罪了共 產黨內維護自己經濟政治特權的那批最保守的力量。一九八七年反資產階級自由化 的時候，有些人就想置鮑彤於死地。由於趙紫陽出面說話，鮑彤才沒有挨整。而後 鮑彤主持政治改革辦公室，設計了一系列政治改革的方案，這又觸及了一大批黨的 專職人員的利益。高層的一些頑固的、保守的老人，更視鮑彤為必欲除之而後快的 死敵。八九年五月十九日戒嚴前後，鮑彤力主承認學生是愛國的，學生和市民參加 的運動是愛國的，力主用對話的方式解決問題。他反對戒嚴，反對軍隊介入，因而 在「五一九」戒嚴以後，鮑彤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五月二十八日即被秘密拘捕。 從八九年五月二十八日鮑彤被秘密拘捕，兩年半的時間過去了。即使按照中國大 陸的法律，拘捕半年不能正式逮捕就應釋放。中共當局卻在兩年半以後，九二年一 月十五日才向鮑彤的家屬正式下了「逮捕證」，而且沒有任何具體罪名。儘管中國 歷史上從來都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說，但一個中央委員被非法拘捕兩年半 之久而無任何交待，按中共自己的規矩也是說不過去的。在中共十四次代表大會召 開前下達「逮捕證」並要進行審判，這不是為趙紫陽案找一個替罪羊以證明「六四 」屠殺是正確的，以洗清自己的血的責任，又是什麼呢? 我和鮑彤有很多接觸，像他那樣憂國憂民、在改革中做出重大貢獻的共產黨幹部 並不多見。當然他也有局限性，和我們這代人有距離。我本人就經常和他發生激烈 的爭執，認為他不徹底。但是共產黨內像他這樣一心一意為國為民，嘔心瀝血為改 革開放出主意想辦法的幹部畢竟還是太少了。共產黨的可悲就在於它一次次的運動 把那些最有氣血、最有才幹的人都整得沒有立足之地。這一次鮑彤又成了這樣一個 悲劇式的人物。 十四大前 雙方較勁 「六四」以後，李鵬遭到了五個重大的政策挫折：一要在農村恢復集體農業，實 行不了；二要發展國營大中型經濟，結果做不到；三是打擊鄉鎮企業，根本不可行 ；四是限制個體和私營經濟，沒有成功；五是集中下放到地方和企業的權力，也以 失敗收場。改革給地方和民眾都帶來了好處，人們不願回到舊體制中去。這就造成 了以陳雲為代表的頑固的保守路線和地方、民眾要求進一步改革開放、發展經濟的 利益傾向之間非常大的衝突。 雖然鄧小平在政治上要堅持四項原則，但在經濟上他還是主張改革開放的。陳雲 當然希望把那些所謂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者更多地吸收到十四大的中央委員會裡去。 鄧小平經過胡耀邦和趙紫陽的下台已經元氣大傷，在元老中的威信遠遠不如陳雲。 但鄧小平所主張的在經濟上改革開放的政策還是更多地獲得了地方實力派和民眾的 擁護。更何況他在軍隊裡的影響遠遠超過陳雲。雖然鄧小平在趙紫陽的問題上無力 回天，但是他並不希望把趙紫陽打入十八層地獄。所以，審判鮑彤可以看做是鄧小 平和陳雲的一場較量，也可以看作地方的實力派，主張改革的一批黨內力量和中央 那些僵化的、頑固的保守力量的一場鬥爭。如果鮑彤真成了替罪羊，趙紫陽即使無 法以「分裂黨、支持動亂」定罪，也必定會仍然受到壓制。一大批在地方主持改革 的領導人仍然會受到排擠。也可以說，審判鮑彤是「六四」以來中共內部最重大的 事件，也是改革力量和保守力量在中共十四大前雙方的一次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