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休幹部 .吳明禮. 他看上去象四十多歲,保養極好,他不願說出他的名字,只告訴我他今年六十四 歲,原是某大廠工會主席,離休老黨員。因嫖娼,流氓被處勞動教養兩年。 我這個事怎麼跟你說呢?中國的老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家家釀燒酒,不漏是 好手」。我這個人不是好手。不注意,要不然不至於這樣。 我是離休幹部。離休以後沒什麼錢了,我身體也還行,就想找點兒事幹干。這麼 著就承包了一個五六十人的小廠子。有個執照,有個房,幹點兒鉚焊加工的活兒。 我承包的這個廠子又不大,有點兒活就夠干一陣子的,找誰誰都能照顧上點兒。 這個廠全是我一手弄起來的,完全是從無到有。第一年,全廠掙了二萬多三萬塊 錢。我自己也接合同掙了一萬。 我離休以後的工資是二百塊錢,承包這個廠以後,廠長的工資又是二十塊錢,再 加上提成,錢上就比較富裕了。錢多了就容易出事。 我還有一個情況。我老伴八三年就去世了,孩子們不同意我再娶,可他們一個都 不在我身邊,我六十好幾了,還是自己一個人。這也算是個客觀原因吧。 我這個人是工人出身,「文革錢」一直搞政工,就這麼幹,干到了「文革」後, 全都成了錯的。這件事的影響對我改變挺大。「文革」中間,有兩年,一個月就給 我三十五塊錢。「文革」後期讓我出來了,剛幹兩年又「批林批孔」,又整了我一 頓,又讓我下去勞動了兩年。所以從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人不能太老實嘍,什麼 事都不越軌照樣是一點兒都不落好兒。人都是這麼活著,別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咱自己幹什麼這麼窩囊?這是一直就有的想法。 我是從五十二年起就幹工會主席的。那會兒有蘇聯專家,一到星期六我就幫著給 組織舞會,帶他們跳舞去。我從那會兒就算是跳得好的。 八三年八四年社會上出現家庭舞會,以後又出現公開舞會,我都出去跳。我跳得 好,一般女的都愛和我一起玩兒。開始是中年的多,後來也有年輕的。都是說跟我 學,就認識了。 等我承包了以後,錢多了,沒事就出去玩玩兒。 我們那兒附近一共就四個舞廳,我常去那兒玩兒,慢慢的那些常去的女的就都和 我認識了。跳完了,她們就跟著我回來。差不多都是她們主動的。我一想,現在改 革開放了,也有錢了,又就我一個孤老頭兒,該享受就得享受。她們誰願意來就讓 她們誰來唄。 其實她們跟不跟我來,我也不太在乎。我沒離休之前就有一個相好,她四十多歲 ,對我不錯。我出來辦廠的時候,哪兒都不給錢,我自己也沒錢,後來還是她幫著 到市裡給借了點兒錢。要沒她,我這個承包的事真辦不起來。可是她有家庭,不能 跟我結婚。要不我也用不著找這些人。 跟我回家,有的是為了要「辦事」的,也有的說是想交朋友的。有好幾個都是離 婚的。 一般跟我辦了事都不給錢,就是請她們吃頓飯,再到哪兒玩一趟。反正也是不少 錢。也有給錢的,一百二百的。還有的說是跟我借。我明白她們的意思,一般也都 給她們。 有的跟我回去住,也不「辦事」。都那麼大歲數了,想是想,身體也不行了。結 果這裡邊有一個是賣淫婦女,叫公安局抓了,把我的事也說出來了。派出所一來問 ,我就主動交代,全都說了。 不過我也無所謂。 什麼名譽不名譽的,「文革」的時候,我一天挨十遍鬥,這一塊的人沒有不知道 我的。以前我倒挺顧名譽,這原則那原則,好房子讓給人家,長工資讓給人家,好 事都往外讓,讓的結果就是挨鬥,鬥完了現在說歲數大了讓靠邊。你看現在的這干 部,住好房子坐好車,一到年底,就他們拿的錢最多,還落了一個正確,我們倒是 不革命的了。我一想,咱也干吧。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幹幾年啊? 還是那句話:「家家釀燒酒,不漏是好手」。你漏了,那可不就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