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工程箭上弦 ·何 頻· 倘若沒有突發性的重大變化,將於三月二十日召開的中共七屆人大五次會議可望 「順利」通過三峽工程上馬決議案。可真是「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自視為高 於三皇五帝的一代梟雄毛澤東,雖寫下「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 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的豪壯詩句,卻終於被李四光的「以死相諫」感化 ,加上天災人禍頻仍,國力衰竭,放棄了「截斷巫山雲雨」之夢。以後雖有數次主 張三峽工程上馬的高潮,結果都是反建派或緩建派取得了暫時勝利。 但今日毛澤東的後繼者們,反而不再容許有異議的聲音,反建派的陣營已經潰散 ,其中主將多與「六四」有涉,自顧不暇。如被視為「動亂記者」的戴晴客居哈佛 ;曾「以淚相諫」的千家駒老先生隱居洛城,靜心寫作;而反對最力並為之付出沉 重代價的李銳,在病床上給黨中央和江澤民上了「萬言書」,唯石沉大海……幾乎 找不到一絲三峽工程議案可能緩行的蹤跡。三峽工程已是箭在弦上,非發不可了! 鄧小平趕到武漢最後拍板 中共最高層已就三峽工程興建達成共識,而且獲得了鄧小平的拍板定論。今年初 鄧小平在深圳露面之前,曾在武漢停留了一段時日,其中一項重要的內容,即是聽 取有關三峽工程的匯報。現在主政湖北的省長郭樹言,是中共烈士子弟,曾任國家 科委副主任,是一位頗獲鄧小平信任,正在崛起的政壇「大黑馬」。他是力主三峽 工程上馬的官員之一,而且將在未來的工程建設中扮演重要角色。他在武漢向鄧小 平所作的匯報,無疑是促使三峽工程上馬的催化劑,使鄧最後下了決心。 去年中共十三屆八中全會公報出來後,人們原以為可能涉及的「三峽工程」四個 字卻未出現。小道消息說是江澤民在會上念了一封周培原反對三峽工程上馬的信, 接受了不要急於宣傳的建議。不錯,八中全會之前江澤民是找了周培原,聽了周的 反對意見。但真正使八中全會公報未提及「三峽工程」的不是周培原,而是鄧小平 。 八中全會之前,江澤民即表示,會議公報理應重點宣傳三峽工程,起碼要向全國 的基層組織吹幾陣風,為三峽工程上馬造聲勢。負責意識形態的李瑞環也表示:「 百分之百贊成」,並且向全國宣傳單位下達了文件。但鄧小平表示他要親自去湖北 看一看。 鄧小平聽到的匯報,全是一片主張上馬的聲音,加上去年洪患對他的刺激,便作 出了三峽工程興建的最後御准。二月二十日,中共水利部外事局顧問兼大型水壩委 員會副主席傅紹銳,在接受日本讀賣新聞採訪時首次證實三月全國人大會議將通過 三峽水壩興建計劃,並盡早開工的方針。 於是數十年圍繞三峽工程興建與否的爭議,將正式打上句號。然而,這是中國現 代化的里程碑,還是中國另一場大災難的開始呢? 李四光「以死相諫」 「朝辭白帝彩雲問,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三 峽據長江天險,是中國疆土之天賦,詩人之畫境,兵家之聖地,歷史之憑證。但是 長江天塹,萬里驚濤,兩千多年來曾發生過二百一十多次特大洪水,給人民帶來了 無窮的災難。近七十多年來,中國人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始終征服不了 它。孫中山曾在《建國方略的實業計劃》中提過長江三峽建壩的設想,以控制長江 的定期氾濫並從事發電。這個主張歷經了其後的各種外力入侵、戰爭和政治動亂而 未衰。三四十年代,中國當局便成立了楊子江水利委員會,聘請澳大利亞和美國專 家來華考察,並曾與美國墾務局一起進行了初步研究。 但正式提議三峽建壩,始於中共建政之後,也自此,一個工程的上馬與否,在中 共內部成了一個極富爭議的話題,而且與各派系勢力消長、大陸情勢演變有著微妙 的互動。 一九五一年六月,中共成立長江水利委員會。該委員會成立之初即與蘇聯專家討 論三峽水電利用問題。五三年七月,該委員會提出三峽工程設想上報中央,毛澤東 看後表示:「社會主義的三峽工程應該超過秦始皇的萬里長城、隋陽帝的大運河, 造福萬代子孫!」當時的著名民主人士陳銘樞勸誡毛澤東不要好大喜功,引起毛的 震怒,陳銘樞後來被打成大右派,自然與此相關。 五四年那場特大洪水後,中共決心要從整體上治理長江水患。五六年七月,長江 水利委員會改名為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簡稱長辦〕,其主任林一山與國家水電總 局局長李銳就三峽工程展開爭論。李銳主張:以五溪工程代替三峽工程;而林一山 發表二萬字長文,力舉三峽工程應列入國家計劃。 五七年四月,毛澤東召開座談會,宣佈三峽工程要「積極準備,充分可靠」地進 行。十二月三日,周恩來題詞:「為充分利用中國五億四千萬千瓦的水力資源和建 設長江三峽水力樞紐的遠大目標而奮鬥。」與此同時,毛澤東寫下了「截斷巫山雲 雨」的《水調歌頭》。 五八年一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南寧開會,毛澤東突然對林一山的關於三峽工程 不切實際的想法提出批評轉而支持李銳的穩健意見。李銳的觀點是:「三峽工程, 不建比建好,晚建比早建好。」周恩來卻力主興建。會議之後,他率領一隊人馬巡 視三峽,得出結論:「三峽工程是需要的和可能興建的。」三月,中共中央在成都 召開會議,周恩來就三峽工程構想作了專題報告,中央還作了個《開放長江規劃的 指導原則的決定》。會上正反兩派的意見反映得比較系統:一派認為修建三峽工程 以解決長江防洪、航運、發電和灌溉等一系列尚待解決的問題;反對派則認為興建 三峽工程不僅不能解決防洪、航運等問題,反而留下一大隱患,如設計不慎、發生 戰爭等因素。他們還主張,可以在長江上游支流七十萬平方公里流域內修建若干個 水庫,以緩解洪水對長江下游的威脅。 成都會議結束之後,毛澤東乘船過三峽。毛說:「與其修那麼多支流水庫,不如 卡住三峽這個口子。」船過四川省豐都縣,周恩來對當地政要說:「豐都水庫不要 建,我們要搞三峽工程。」隨即,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委、水電部組織兩百多個科 研單位共一萬名專家展開調查、勘測和科學論證,於五九年年底提出了長江規劃要 點報告和三峽工程初步設計要點報告。 為什麼三峽工程設計方案未能付諸實施呢?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六0年前後中蘇 關係破裂,天災人禍頻仍,國力衰竭,加上最高層忙於權力爭奪,「偉大設想」被 迫擱淺。 還有一個傳說,是李四光「以死相諫」感化了毛澤東。當時李四光任地質部長, 有一次與毛澤東會談時說:「我今天有非常重大的事問主席,請主席屏退左右。」 毛果然俯從李四光之請,同意和李四光單獨密談。「主席,我今晚已決定自殺以謝 天下。」李四光輕聲地說出這驚人的話,「因為我不能阻止三峽工程。」毛澤東在 驚愕之餘終於認真聽取了李四光的意見。 以後幾年,有關三峽工程的話題幾乎未再在高層提及。六九年九月,毛澤東在聽 取長江工程匯報時,插話:「武漢頭上頂盆水,有什麼好處呢?」「要研究四川境 內長江支流的應用。」周恩來亦轉變了口風,七0年他在聽取葛洲壩工作匯報時插 話:「你說的高壩大庫是我們子孫的事,二十一世紀的事。」 華國鋒同意「大干快上」 毛澤東的夢想終究在有生之年未能實現。但有關三峽工程的研究工作並未停止。 七九年九月,水利部提出《關於三峽水利樞紐工程的建議》,建議該工程作為一項 「重大戰略工程」,爭取在九十年代完成。時正「按既定方針辦」的華國鋒卻違背 毛澤東的決定,同意三峽工程「大干快上」。 鄧小平正在悄悄地組織對華國鋒的圍攻。當時任四川省委第一書記的趙紫陽正好 成了一支利劍,趙向中共中央的報告中,明言反對三峽工程「大干快上」。但國務 院於八0年二月決定,重新論證三峽工程。三年之後,長辦完成三峽工程可行性報 告,國務院決定一九八六年將正式動工。 八四年四月,中共中央召開北戴河會議,再次對三峽工程進行專題研究。中央全 會在三百多名專家業已審查通過的基礎上,原則批准了長辦提出的《三峽水利樞紐 可行性研究報告》,將工程確定為:蓄水位一百五十米,壩高一百七十五米,電站 裝機總容量一千三百萬千瓦,並要求立即進行部分施工前期準備工作。主持會議的 中共總書記胡耀邦同時建議,成立三峽經濟特區,以便順利協調實施工程的行政隸 屬關係。 這一建議隨即引起爭議。據說反對者的後台是與胡關係並不融洽的趙紫陽。北戴 河會議之後,趙紫陽在北京主持國務院全會,有人對胡的建議提出非議,趙紫陽乘 機提出,改稱「三峽行政區」。但趙紫陽的設想在全國人大遭到否決,全國人大認 為,《憲法》中沒有關於行政區的條款。於是,一九八五年二月,中共中央決定成 立「三峽省籌備組」,計劃將四川的培陵、萬縣兩地區和湖北的宜昌市、宜昌地區 及原恩施地區的巴東縣劃歸三峽省。三峽省會設在葛洲壩所在地宜昌市,全省總人 口約一千六百萬人。 三峽省籌備組由主建派主將之一,水電部副部長李伯寧負責。當時傳聞正在湖北 擔任中央駐鄂整黨特派員的胡耀邦大公子胡德平出任三峽省首任省長。 全國政協成為反建派「基地」 這個決定,無異敲響了三峽工程的開場鼓。但與此同時,反對派聲音四起。全國 政協幾乎一度成了反建派的「基地」。全國政協幾個專題組,著手對三峽進行認真 的調查。原國民黨政府資源部長、現全國政協委員孫越崎,率領一行八人趕赴三峽 實地考察,從重慶乘船沿江而下。次月,在距三峽大壩壩址二十七公里的新灘,孫 越崎一行恰好遇上大滑坡,四百萬至六百萬立方米的山石沖溢河庫,轉眼間在河道 上形成約九十米長的礙航滑舌,孫越崎一行不得不棄舟登岸。考察五十八天返京後 ,孫越崎提出三點反對意見:論證科學依據不足;國家財力達不到;對前景效益估 計不足。他還問:「誰能保證施工期間不滑坡,竣工後不滑坡」? 同年七月,全國政協經濟組經過調查,也向政協大會提交了《三峽工程近期不能 上馬》的報告。幾天後,全國人大開幕,部分代表力陳工程弊多利少、反對「七五 期間」施工。有人言辭激烈,說:如果三峽工程上馬,將是對中華民族的犯罪行為 。更有人作「灑淚之諫」。 同年秋天,美國幾大環保公司組成「中國三峽工程可行性研究專家小組」,並得 出研究結論:反對美國公、私企業滲入中國三峽工程。「如果中國三峽大壩開工, 它將是已有大壩中最具災難性的。」 八六年春,全國政協又組團實地考查調研三峽工程的可行性。考察為期三十八天 ,前後召開四十次研討會,然後上書國務院和中共中央,要求對三峽工程再作嚴格 審核,反對快上,主張緩建或不建。 八六年五月二十六日至六月十日,世界銀行組成三峽專家組,對長江三峽進行實 地勘察。該專家組在提出的勘察報告中對地質、泥沙、防洪、航運、水工、施工、 電力系統、經濟分析、環境影響等均表示了質疑。 戴晴:「更愚蠢的錯誤不可再犯!」 八六年六月,由國家計委主持、國家科委協助完成的三峽工程論證報告送交中共 中央、國務院備案。國務院決定對三峽工程再論證,特成立以前水電部部長錢正英 為首的論證領導小組,下設十四個專家組,集專家學者共四十二人。 與此同時,加拿大為三峽工程而設立的加拿大國際規劃工程公司〔CIPM〕和投資 公司〔CYJV〕,完全出於生意目的,卻以西方專家身份為三峽工程進行可行性研究 報告。毫無疑問,他們是贊成三峽工程上馬的,因為他們由此可以在三峽工程上獲 取巨利。他們的報告為中國主建派提供了「堂而皇之」的上馬依據。 八八年三月,長辦提出《長江流域綜合規劃要點補充報告》,要求三峽工程應盡 快上馬。十一月,三峽工程論證小組報告完成,九名專家拒絕簽字,四百零三名專 家同意此報告結論:三峽工程建比不見好,早建比晚建好;三峽工程經濟上合理, 技術上可行。 全國政協數十名委員一個月之後,上書中共中央,再次反對工程上馬。 八十年代中下期有關三峽工程爭論依然異常激烈,各派盡力使出自己的招數,但 整個過程並沒有政治鬥爭的火藥味。主建派固然可以利用手中的行政權力積極行動 ,通過各種場合和傳媒說出自己的論據,反建派也可以通過新聞界和學術界甚至政 協、人大會議等渠道將自己的意見宣揚出去。八七年,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了收集 不同意見的《論三峽工程的宏觀決策》。同時,由於反建派主將周培源、千家駒、 李銳、戴晴等都是在海內外有廣泛影響的人士,一時反對派聲音愈來愈響,也愈來 愈得到人們的共鳴。美國、加拿大、香港眾多報刊發表社論,反對三峽工程立即上 馬。八九年年初,戴晴召集一批記者、編輯、學者,以最短的時間編出了《長江、 長江》。年輕的《人民日報》評論員吳國光在該書的序言中說:「不受制約的政治 權力,在三峽問題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始終是一個有形無形的決定力量,完全扭曲 直至扼殺一切科學探討與論證,劃地為牢地把一個本應撥動國人心弦的問題變成一 個人人寧願三緘其口的禁區。」戴晴在書中則直指穴位:「長江只有一條!我們已 經對她做了不少蠢事,更愚蠢的錯誤不可以再犯!」 在此之前,趙紫陽在全國政協副主席周培源的反對上馬的意見書上批示:「一切 要充分論證,根據可能和必要,慎重決策。」 直得提出的是,當時大陸經濟形勢惡化,加上中共內部鬥爭的需要,李鵬等主張 不要再公開爭論了,以免「搞亂思想」。八九年二月,身兼三峽工程領導小組長的 中共政治局常委姚依林,在全國政協會議首先以「組長」身份說:「五年內〔八九 年至九三年〕不會再提三峽工程上馬問題。」 姚依林設下騙局,王震說:「老子要上三峽!」 這完全是一個騙局!事後的結果證明,姚依林說「五年內不再提三峽工程上馬」 ,實際上是為了欺騙反建派。他們一方面通知各種宣傳工具不得刊登反建派意見的 文章,一方面卻在馬不停蹄地作籌備工作。八九年四月之後,海內外的注意力集中 在「學運」上,很長時間沒有聽到有關三峽工程的論證消息。直至九0年七月,人 們方知道主建派並未停止活動,他們同月在中南海召開所謂三峽工程論證匯報會, 由國務院主辦,為期九天之久。 其實早在九0年正月初三,在國務院的籌劃下,在廣州就秘密召開了關於三峽工 程討論會,與會者幾乎一邊倒支持三峽工程應盡快上馬。中共幾位最高政要也出席 了會議。 在七月的中南海會議上,江澤民、李鵬和姚依林還作了「重要講話」。會議決定 將可行性報告提請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審查後,將報請中共中央、國務院審 議;在中共中央、國務院審議後,再報請全國人大審定。周培源向會議提交了主張 緩建的調查報告,說政協視察團絕大多數委員表示對三峽工程「既關心,又很不放 心」。但會議對此未予理睬。 曾立下「三峽工程一定要上馬」之類誓言的李伯寧,在九一年初向中共中央寫信 ,再度請戰。江澤民很快在信上批示,大意是對三峽工程應該開始做點準備工作了 。 九一年四月四日,在全國政協閉幕大會休息室裡,江澤民對主持政協常務工作的 王任重說:該對三峽工程下點毛毛雨啦! 王任重立即打電話給李瑞環,告知江澤民的指示內容,李瑞環當即表示:「我百 分之百贊成。」 與此同時,國家副主席王震發話了:「老子要上三峽!」原來,原「三峽省籌備 組」曾拍有一部《三峽在呼喚》的「機密」錄像片,僅供中共中央政治局、書記處 成員,國務院正副總理,全國人大常委會正副主任、全國政協正副主席和部分政治 元老觀看。那確實是一部催人淚下的電視片,它忠實而驚心動魄地記錄了三峽現狀 :一方面有著豐富的水電、礦產、藥材、果木、野生動物資源和得天獨厚的風景資 源,另一方面卻展示了這樣的畫面:一家十口人衣衫襤褸,因蓋不起房舍,只好擠 在一個陰暗的巖洞裡度日。在破舊不堪的房舍裡,一家五六口人的飯碗裡終年是玉 米糊糊、紅薯、幾片泡菜葉打一缽湯卻未見一絲油花……更令人難以正視的是,早 已進入八十年代,這裡卻仍有人全家共穿一條褲子,誰非要外出不可,誰才能獲得 一次「享受」!王震看了之後,又聽人說建了三峽工程,人民生活就會好起來,當 即表示要工程上馬。只差沒說:「誰不同意,我就轟了誰!」 九一年五月,霍英東等二十多名香港企業家抵達宜昌,次日便專門前往三峽考查 。這是境外企業界首次公開並大批到三峽考察。六月,國務院副總理兼三峽工程審 查委員會主任鄒家華明確表示:「三峽工程有必要興建。」同月,水電部集中一批 專家完成一份專業報告,該報告針對反對派的八個方面的意見,逐一進行反駁。 同時,中共傳媒還報道了一次三峽工程「通氣會」的情況,向各部門傳達了中央 「三峽工程有必要上馬」的信息。 隨即一場罕見的大水災,更使三峽工程「上馬」之說得到有利時機。中共政治局 在討論救災會上,李鵬提出必須「盡快上馬」,得到大多數成員支持。人大委員長 萬里在八月二十八日的人大常委會上說:「三峽工程的必要性日益明顯」,「遲上 馬不如早上馬,這是關係到億萬人民切身利益的長治久安之策,建議國務院列入十 年規劃。」十一月,全國人大常委會組織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考察團,由副委員長陳 慕華帶隊,對三峽工程進行了實地的考察。十二月二十八日,人大常委會議聽取考 察團匯報,並進行了討論。從新華社的報道看,人大常委們肯定興建三峽工程的必 要性,爭論的只是技術問題如泥沙、移民、資金、生態平衡等。 反建派消聲匿跡,只有戴晴…… 六四之後,中國的政治氣候倒退了十年。即使三峽工程只是一個科學問題,也無 人敢多言,或沒機會發言。所以身任全國政協副主席的錢偉長能公開發出異議,一 度引人敬佩。 錢偉長在九一年四月的「群言」雜誌上,發表了《海灣戰爭的影響》一文。錢偉 長認為,當前國際形勢下,和平還沒有保障,而海灣戰爭告訴我們,這已是「導彈 的時代」,「已經無所謂前線與後方,一線和三線的區別了……擬議中的長江三峽 水庫所蓄水量和埃及阿斯旺水庫同一量級,而且更大,一旦失誤,長江下游六省市 將成澤國,幾億人口將陷入困境……我們絕不能花了幾百億或幾千億人民幣來修一 個世界上最大的水壩,給我們子孫背上包袱,成為外部敵人敲詐勒索的籌碼。」文 章發表後,「主建派」即由原國家科委副主任、湖北省長郭樹言公開介紹三峽工程 種種益處。五月初,一篇署名為「金戈」的《也談海灣戰爭的啟示——同錢偉長同 志商榷》的文章,在《湖北日報》二版頭條發表。文中批評錢偉長關於「敲詐勒索 的籌碼」的論斷過於偏頗。 王任重也找錢偉長談話,告知中共最高層已下定三峽工程上馬的決心,不能再唱 反調而不與中央保持一致。錢偉長大夢方醒,慌忙找了一個台階下:五月二十三日 ,他跑到三峽工程壩址,佯裝視察一番,然後發表了最新見解:「三峽工程的防洪 作用不能說得太滿;工程投資估價要實事求是;工程同行要考慮長江航運的大發展 」,用這通廢話笨拙地掩飾他態度的轉變。 九一年十一月的美國《新聞週刊》曾報道說,唯一還敢大唱反調的是戴晴。她說 ,目前在三峽問題上出現一面倒,幾成上馬的消息,並非表示在大陸已無反對聲音 ,而是在不正常的氣候下,當年持反對意見的目前都不敢出聲,同時他們的意見沒 有公開發表的機會。她甚至認為,目前在三峽問題上持贊成態度的專家中,有的也 是身不由己,因為中央的主觀意圖已非常明確,不可能同高層唱反調,只有附和自 保。 戴晴曾對《新聞週刊》說:「目前只有國際壓力才能阻止此事。」她日前向筆者 透露,她正準備一份材料,將在巴西召開的一個國際環保會議上散發。這一切證明 她是一個有膽有識的異議者。儘管國際環保組織可以對中共提出批評,甚至希望勸 阻世界銀行和亞洲開發銀行為這項工程融資,然而,就像西方社會抨擊中共的人權 政策一樣,正義但是無力,無法改變根本局面。何況參與三峽工程計劃的外國公司 正聞風而動重返大陸,包括美國和加拿大一些政府部門和企業。 限於篇幅,本文並未提及有關三峽工程的技術問題,包括最可能誘發社會危機的 移民問題。事實上,筆者在三峽工程上完全是個門外漢,無所謂贊成或反對。問題 是,如此荒唐、獨斷專橫的決策方式,其「上馬方案」的可行性怎能令人信服? 或許,我們不用太灰心喪氣,誰能擔保隨時不可能出現轉機?何況離正式開工還 有四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