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萬女嬰到哪裡去了？ ·曾馳遼· 在世界所有國家和種族中，男嬰誕生率都高於女嬰百分之四到五，那是因為生物 進化自然調節的緣故。但中國大陸自八二年以來，男嬰誕生率節節上升，根據中國 官方公佈的九０年人口統計顯示，男嬰誕生率高於女嬰百分之十一點三。而多次懷 孕的婦女男嬰誕生率竟高於女嬰百分之二十五。顯然這個數字無法用生物進化來解 釋。 根據這個統計，僅九０年一年，中國大陸便有六十萬以上的女性不知去向。在整 個八十年代，有數百萬女嬰不知所向。這不是史奇孝克的陰陽界怪誕小說的章節， 而是中國大陸「一胎化政策」下發生的真實故事。 《紐約時報》北京局主任尼古拉·克利斯托夫新近對此現象進行了深入採訪，文 章一見報立刻轟動天下。克先生在中國大陸的許多城市和農村進行考察，包括一些 不通車馬的偏僻鄉村。他的采寫令人驚心動魄。 數百萬應該來到世上的女嬰哪裡去了？她們在甫一誕生便被棄殺？或者作為黑戶 口人口被關在農家的柴房裡？還是陰陽界上鬼使神差，使她們都變成了繼承香火的 男丁？ 中國大陸腹地的戴家灣村村長告訴克利斯托夫：「這兒沒有殺嬰事件發生過。父 母不會溺死他們的女兒，儘管傳統意識使得每個家庭都設法生出一個兒子。」在計 劃生育的限制下，想要一胎都生兒子，哪祗有求神仙顯靈了。 傳統觀念重男輕女，在所有的亞洲國家都嚴重地影響著女性的地位。而在中國， 特殊而又嚴重的是，每對夫婦祗能生一個孩子。於是重男輕女和一胎化政策的化合 反應，便導致中國每年幾十萬女嬰沒有機會來到世上或長大成人。 像戰爭總動員一樣有效而嚴格的一胎化政策，迫使中國的家庭把握住唯一的機會 傳宗接代。按照中國的儒家倫理，不能延續種性是最大的罪過。在此倫理下，女孩 的命運便悲慘了。 「如果有了一個兒子，一般的家庭都會滿意地停止生育，作絕育手術。」一位農 村計劃生育幹部承認，「相反，如果第一胎是個女的，情況便不同了，他們會千方 百計地不斷懷孕，直到生出一個兒子為止。」 於是，中國大陸嬰兒出生的性別比例便不斷加大。解放後四十年的選擇統計結果 如下： 一九五三年：男一０四點九比女一００； 一九六四年：男一０三點八比女一００； 一九八二年：男一０七點五比女一００； 一九八七年：男一一０點五比女一００； 一九八九年：男一一二點五比女一００； 一九九０年：男一一一點三比女一００。 另一項根據婦女懷胎次數所作的統計，情況更為嚴重： 第一胎：男女嬰比例為一０六比一百； 第二胎：男女嬰比例為一一二比一百； 第三胎：男女嬰比例為一一六比一百； 第四胎：男女嬰比例為一一八比一百； 第五胎：男女嬰比例為一二五比一百。 根據上述統計，如果中國大陸男女嬰出生比率仍然是一０五比一百，那麼九０年 一年內，就有六十多萬女嬰不知去向。中國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李宏貴對此表示異 議，認為西方學者有關男女嬰出生比率為一０五比一百的數字，未必是置於之四海 皆准的。「很難說出理由，但許多亞洲國家的男嬰出生率的確高過這個平均值。每 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差異。」 但七十年代前的中國男女嬰比率都與西方學者的統計吻合，甚至比大多數國家還 要低。如五、六十年代為一０三比一百。而中國特有的現象祗是婦女懷胎次數越多 ，男嬰的比率就越高。 可能的解釋為，中國家庭對第一胎女嬰基本上還能接受。他們日後還有機會，無 論合法還是不合法地，生第二胎養個兒子。但第二胎以後，他們便不能接受女嬰出 生了，因為不再有機會生兒子。 基層計劃生育幹部常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果第二胎、第三胎非法生出男孩，多 數父母都願意公開報告，並情願交付罰款。但如果生下女孩，大部分家庭都很沮喪 ，盡力包藏而且拒絕交罰金。 逃避一胎政策懲罰的方式多種多樣。某些家庭把女嬰送給領養處，或者偷放到醫 院裡由國家扶養。大陸發現的棄嬰全部都是女性。因此，女嬰即使出生和存活著， 也難以被正常統計方法納入。 兩位在中國做計劃生育研究的瑞典專家發表他們的調查指出：每年五十多萬不知 去向的女嬰，約一半被國家或私人正式和非正式地收養了。這樣的情況在偏僻的農 村十分普遍。多數家庭把非法出生的女嬰送往外地親友家中，而不願意受罰，更不 願意失去再生男孩的機會。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那便是殺嬰。但多數與計劃生育有關的幹部，甚至批評 政府異見人士，都表示殺嬰並不是一個普遍現象。但對人口基數如此之大的中國而 言，即使祗有極少數的父母殺女嬰，都可以構成大屠殺般的數字。 一些大陸農村至今與世隔絕，那裡沒警察，沒醫生。婦女在自己家中分娩，助產 婆是鄰居的大娘。即使你把嬰兒活埋了，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但中國人口統計學家鄭義辯稱，失蹤的女嬰是被窩藏而非被殺死，個別的案例並 不具有統計學意義。他的論據是人口普查中發現五歲以上的女孩多於幾年前的出生 率。可見許多家庭把女孩藏起來，過一段再向政府註冊人口。最新的統計亦支持這 種看法：出生率男性高於女性百分之十一，但學齡兒童的統計男女之差僅為百分之 七，大量出生時未報戶口的女孩，入學時才公開身份。 醫學進步對男女出生率不平衡的影響也十分顯著。中國大陸目前已普及超聲波檢 測胎兒性別的設備。許多懷孕婦女通過關係渠道作胎兒性別檢測，如果是女胎則以 身體不適的理由流產。而流產在中國是最為政府支持的、最方便的手術。然後，再 次懷孕以求生男孩。另一項早期檢測遺傳病的醫學手段也進入臨床應用階段，通過 基因測試可在懷孕一個月時，測出胎兒性別。 一九八七年中共計劃生育委員會便頒布了一項法律，禁止醫生告訴孕婦胎兒的性 別。但這項法律根本未能起作用。一條進口煙便可換到婦產科醫生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