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失望! ----回國觀感 ·王新帆· 去年夏天因故回國呆了近三個月,由於返美後急於返校報到註冊,來不及與在美 各地的朋友們聯繫。可此後朋友們頻頻來電話詢問回國情況,從具體的手續細節到 奔波各地所見所聞的感覺。由此可見一種深深的戀故土情節,那塊故土即使不漂亮 ,也會讓這些「海外赤子」們感到很溫柔。 與許多朋友一樣,作者回國之前也曾猶豫過許久,並與許多朋友商議過,自然反 對者居多,而且其中有些在美已呆四、五年之久,從感情上他們無疑是很想回去看 看自己闊別許久的親人。因而我的這次「斗膽」回國之行也就自然而然地會引起他 們濃郁的興趣。雖然他們最關心的問題----回國是否安全----仍無最終答案,但我 相信本文所提供的與作者親身經歷有關的一些信息對於那些關心故土的朋友們還是 有參考價值的。 一、入關 我六月三日從紐約起飛,經阿拉斯加、漢城到香港。 由於當時正值六四前後,因而回國之前還專程去了趟中國駐紐約領事館。那天上 午我很早就從賓州出發,到紐約時先取到機票,而後好不容易找到地處偏僻、交通 不便的領事館,不巧正好遇上「午間休息」,只好在那裡耐心坐等。心中焦急,飛 機晚上十一時就要起飛,往香港的過境簽證也還未辦理。在此之前我已在康州、新 澤西、賓州及紐約州等地「流浪」半月有餘,原本心存些許到領館後所能感受到的 「歸家」之感,卻被一種「恐懼感」所代替。記得那天進去後只見到唯一一位辦公 人員,雖然其服務態度以中國標準衡量還不算壞,但他給人的感覺好像不是服務, 而是一種懷著敵意的警覺,好像我隨身攜帶的大包小包內所藏的是什麼烈性炸藥之 類,害得那位先生在他的監視屏前苦思了良久。 近兩個小時後,領館教育處才開始有人辦公,雖然比明文規定的下午辦公開始時 間已晚了近一個小時,雖然沒有聽到一聲抱歉聲,但已開始習慣美國式禮貌的我還 是面帶微笑,向其工作人員「討教」是否能給我開一份回國「探親證明」之類。鐵 板面孔的工作人員只是向我指指牆上所貼的一份《人民日報》海外版複印下來的公 安部長的「公開聲明」,它稱政府「歡迎」海外留學人員回國探親訪友,因而領館 的「探親證明」之類文件是不必要的。僅此一句,之後即使我再如何有耐心地說明 其必要性與可能性,也無法從鐵面孔那兒得到任何回答。回到國內後才發現這類證 明既必要也可能。因為當我去北京市公安局領第一張出境卡時,他們的第一個問題 就是:你的「探親證明」呢?我說領館認為沒必要而不給開時,他們說很奇怪,為 什麼其他人都有呢?還以為我是在欺騙他們呢。 等到了英國領館,已是下午三點多,早過了該館每天規定的辦過境香港簽證時間 。值得慶幸的是,由於飛機晚上就要起飛,實屬「緊急狀態」,那裡的工作人員還 是很熱情、快速地幫我辦完了手續。 六月五日正午左右到香港,由于歸心似箭,加之當時天氣炎熱,一下難以適應, 故無心久留,急不可待地乘出租車趕到火車站,而後乘香港至廣州的直通列車到廣 州。列車剛出香港時心情還很平靜,但當途經深圳見到窗外光光的山頭和半山腰的 小草棚〔那是成千上萬在深圳打工的民工的住處〕時,對比一下在美國所見的處處 綠色與森林,心中馬上一緊,所有的只是感歎----這就是我的故土,日思夜夢的家 鄉,何時才有繁榮,何日又才能富強呢? 到廣州時已是下午三點多,在悶熱的廣州火車站出口處排了好久的隊等待出關。 當時又困又乏,再加之時差與悶熱的天氣,真希望快點出關好好休息一下。然而海 關人員看到持有自費留學簽證的人,送來的只是一個冷冰冰的「驗血--查愛滋」的 指令。我當時直覺奇怪,為何那麼多港人,老外〔包括從美去的〕和因公出國人員 都無此義務,卻偏偏我們這些「國際個體戶」們受到「厚愛」。等交完十七美元驗 血費過邊防檢察站,向守站的大兵們抱怨此事時,他們只是淡淡一笑:「廣州血防 站多此一事,只不過是為了掙點外匯吧,我們也無法。」 二、票販子 問及所有回過國的人「在國內最感不習慣的是什麼?」下述兩者之一必為其首: 乘車難與沒有隱私權。這裡先說與乘車難相關的倒票問題。 早在回國之前就有朋友提醒我「廣州車票難買」,因而心中也就早有準備。五日 下午五點左右辦完了全部出關手續,並按1:5.1不到的極低價〔賣出價〕向中國銀 行廣州海關辦事處換了一百美元的人民幣,到廣州火車站「國內部」時,看到晚八 點左右有一趟北上經武昌至北京的直快,動了想乘這最近一趟車走的念頭。然而一 打聽,車票果然如所料早已售空。正在為難之際,一小伙子走上前低聲問要不要票 。等我說明車次及終點後,便開始與他殺起了價,最後初步以一百二十元人民幣購 價五十元左右至武昌硬座票的價碼談妥。隨後他讓我等一會,自己去拿票。 不一會,那人回來說車票已弄好,聲稱在站內談不方便,讓我和他一塊去站旁的 酒家,他說那兒有冷氣,可先休息、吃點、喝點。等到將我安頓好後,他才說沒有 到武昌的,只有同次到一中途站的,可在中途補票。當時由於歸家心切,也就只好 答應如此。殺價的結果是九十元外匯人民幣買了他那張僅二十七元的硬座票。由於 懷疑那張票的真實性,再加之當時有時間想和他殺著價玩玩,快到七點時才最後成 交。等到後來才發現,雖然自己再仔細,還是上當不小。原來那小伙子不是第一手 倒,而只是一個無本的中間商,他那讓我進酒家的建議的目的是為了隔離我與第一 倒票者。我那次的那位第一倒爺是位鄉下「倒蛋」妹子,兼做倒票生意,他們先排 隊買下這些近途票,目的只是獲些小利。如果熟知行情,自己多找幾位票販子,且 拖時間到開車前一小時左右,通常能以比平價高百分之十左右的價格購得黑市票。 購這類黑市票除了要善於運用技巧殺價外,另一重要點是要善於識別真偽,如果 在高價還購得一張假票,那就吃虧更大了。那天有六位持所購黑市票上車到北京的 旅客,車行兩小時到一中途站時,由於座號重合而於剛上車的六個人爭執開了,結 果,從起點站上車的那六位所持的全為假票。這些倒霉的人花了雙倍的價〔購假票 與補票費之和〕卻還要受不少的氣。為什麼所重的票號剛好是從中間站上車的部分 ?假票偽造者是怎樣得到偽造假票所必需的過期票?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怎麼 知道哪些車號是從起點售出而哪些又是從中間站開始出售的?再明顯不過,這是工 作人員在夥同作案。 對付倒票,人們當初以為問題在於票價太低,調高票價問題就可解決。這種看法 證明太單純。從經濟學角度看,只有當需求有彈性時,調高價格才能減少需求從而 使需求與供給達到平衡。因私旅行的外出者,對交通的需求富有彈性,調高價格後 這部分的需求明顯減少,這是事實。但因公旅行的,花的是「國家」的錢,等於「 免費旅行」票價的升降對這批人基本上沒什麼影響。而且這類人的數額極大,不想 辦法形成一種機制減少這類需求,想解決中國的乘車難問題基本不可能。 雖然調節價格不可能解決根本問題,但一些輔助性的辦法還是有一些效果的,只 是顧此往往失彼。在這方面,北京與武漢的案例很有特色。 武漢歷來在最擁擠的幹線中部,故倒票問題格外嚴重。武漢人以其精明所獨創的 方法也很有特色:任何欲購37/38次漢京這類最暢銷車次車票的〔從去年起,37/38 次已改為全程對號且全程不售站票,它是我這次國內之行所乘坐過的最漂亮、乾淨 且服務態度最好的車次〕,一律得憑工作證、身份證及單位介紹信,且每人每次限 購同次、同向及同日車票最多兩張。當然,這樣一來,廣大農民、個體戶們就無資 格乘座了。即使我這種歸國探親人員,也深感被歧視。記得有一次,因不熟知情況 到地處大東門的火車站預售處買第三日的去京的38次,當我向售票員遞去護照時, 卻被很不友好地退回了來,並被告之去武昌火車站港、澳、僑售票口買。我所持的 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身為中國大陸公民,為何必須受到「僑胞」待遇,而且這 並非什麼禮遇,而是付高價的被歧視。不過,這樣做也有好處,它使37/38次這類重 點列車的服務質量得到保證,而且購票〔在武漢〕也不太困難,方便了公務旅行。 至於一般人員,則可乘座「貧民列車」,如246次等直快車次。 北京的辦法是基本上取消了單位預訂臥鋪票的權力。每個單位每日只有一至兩張 臥鋪票的配額,僅供單位的「首長」們使用,而且級別低的單位連這種低配額都沒 有。硬座票則不限。想坐臥鋪的可直接去西直門預售點等處排隊,故而引出許多頭 天下午四點開始排次日隊的長龍陣現象。這樣一來,只要有精力、金錢,誰都有機 會坐上臥鋪,也算是金錢面前人人平等。不過,有排隊就必然有排隊專業戶,另一 種形式的倒票也就在所難免。要臨時購票可就不易了。記得有一回,第一次早上六 點去排隊,未買到,次日早上三點去,還算運氣,身後的一位「同難人」在前面「 發現」了一位早上一點來排隊的同鄉,才讓我買到那兩張十分珍貴的從北京到武漢 的車票,雖然只是246次直快硬座。 三、指標倒賣:猖狂的白市 「大件指標值錢」的傳聞早就聽說過了。前幾年國內彩電走俏,但近年來由於國產 品〔合資偏多〕供給增加,進口量的猛增,再加之不少走私品,和前幾年的物價調 整,彩電市場漸趨飽和。而且,由於國人手中貨幣的增加,對於那些先富起來的一 部分人,彩電已不能算高檔產品了。 事有湊巧,我剛到香港火車站就遇上了不少的「倒爺們」。那天剛下出租車走進 車站大廳,就有一位女士操著很熟練的國語問:「有沒有大件指標?有幾件?願不 願意帶幾台彩電去廣州?」為了瞭解行情,我與她討起價錢來。她問是不是從台灣 過來的〔看來她是老做台灣同胞生意的〕,如果樂意的話可幫她帶幾台彩電,當然 是越多越好,每台她付給一千元港幣的酬勞,我的任務只是幫她報關。我問她每台 總共能掙多少,她說三千元港幣。 六月六日,到達我回國計劃中的第一站----武漢。和朋友們談到指標時,他們都 建議我去看看位於洪山體育館附近的「提貨部」。眼見為實,在那個週三〔武漢只 有週三才對外〕我騎上自行車找到了那個不太顯眼的小巷。從外面看,那兒很破舊 ,但拐進去,裡面熱鬧非凡,實際上已成公開的白市。人還未入「提貨部」的門, 就有人走上前來問有沒有貨,報關指標多少之類。 國內對因公、因私及港、台、僑等的等級區分極為嚴格,所有因私出國者能提貨 的城市基本上都有因公出國者的「提貨部」,負責供給臨時購貨與預先買單的購貨 ,但我們這些世界性「個體戶」們卻只能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成都、瀋陽 等六、七個城市的提貨部提貨或購貨。武漢提貨站原則上對公不對私。因私人員若 有辦法從武漢海關弄到海關的認可書----可以改名武漢提貨,也可倒外,但這要很 好的關係,這是從那些倒爺們口中得知的。 武漢的情況是供貨品種有限,許多很搶手的熱門貨要麼沒有,即使有也是很「隨 機」地到一小批,而且還是期貨〔付款以後好幾個月才能提貨〕而不是現貨。有時 進的還不是人們所喜歡的牌子和性能指標,這些方面的不同導致價格的極大差異。 象彩電,二十五英吋的日立最搶手,平均差價能有兩千元人民幣左右,持指標者可 至少盡得千元。但不知為什麼,其它牌子的卻不行。而且同樣牌子的二十三英吋也 不怎麼搶手。該提貨部馬路對過有個「僑務店」之類,明碼標價日立的二十五英吋 彩電為五千元人民幣左右,而指標購貨六百美金。摩托車是目前利潤最大的商品, 但卻有更詳細的技術與性能指標要求。容量太大的因國內有關法規限制而不太能用 ,太小的又因沒氣派而市場行情不好。武漢的幾位朋友對此極有研究,他們的「根 」基本上都是名揚全國的漢口「漢正街」的個體戶們,他們確實是發了,大發了。 北京的情況與武漢不同,顯得要「規矩」、「含蓄」多了。武漢的情形有某種公 開性,而位於復興門立交橋不遠處的北京供貨部〔主要供應因私出國者〕的交易則 是在倒爺與民警的默契下進行的。北京的品種比武漢相對要齊全些,故生意也要好 得多。不過摩托車之類他們也極少供應。武漢的提貨部象自由市場,而北京的只有 持護照者才能入內,倒爺們也有種壟斷性,故而價格波動不大。通常,一個購彩電 的大件指標在八百元人民幣左右。談好後他們便讓次日早上剛開門時來,這些人在 此排隊,來後他們先付給你購指標的款,並給上剛好的美金及填好的購物單,供指 標者持護照進去按章付款,手續辦完後交給他們提貨單即可,也可算是快速、簡便 。據我那兩天觀察,他們一夥三人,每天能做成一至十份的生意,一份若僅掙三百 元〔僅小件也能每件掙五十元左右〕,一天下來每人也在八百至一千元之間,即使 付點地盤錢給警察之類,油水也是很厚的。 與北京森嚴戒備的「乖巧」經營相比,南京提貨部內的氣氛顯得很「溫和」。見 不到那麼多警察,也沒有非得持護照才能入內的限制。 九月初到深圳,臨出關前去見過幾位老朋友。其中有位老朋友,雖然好幾年不見 ,但早就聽說此人擅長「倒」,而且玩股票還掙了點,估計存款也至少在三十萬人 民幣左右吧。與他談起摩托車市場,特別是其中的超大缸容量的市場行情,他很是 自信且在行地說,需求不是沒有,只是通常需先登廣告去找用戶,然後再從港購貨 經羅湖橋入境。深圳畢竟是開放城市,各方面開放的程度是內地的大城市不可比的 。 四、初級教育的倒退 說起國內的教育現狀,與剛恢復高考時的七七、七八、七九三級大學生〔新三屆 〕相比,高等教育質量的相對退步,已是有目共睹。那麼,初級教育的情況又如何 呢? 中共自己公佈的統計數字表明:在總數一億七千萬的六至十四歲大陸兒童中,有 三千三百多萬未入學,換句話說,失學率佔百分之二十。其中家住農村的是城鎮的 五倍多。而且,農村兒童到十三至十四歲時已大部分離開學校,不同程度地參加社 會勞動。其中,失學率最低的是江蘇,最高的為貴州、雲南、青海。現在全國有文 盲近二億。 為何有這麼高的失學率,特別是在農村?過去人們常將之歸結為農民的急功近利 ,「早工作早掙錢」思想的作怪。我親眼目睹的事實卻告訴我事情遠非如此簡單。 過去我們一直談九年義務教育制,改革開始的初期及之前這種義務教育也確確實 實地在實行。那麼,目前的義務教育制又情形如何呢?就此,我專程到位於武漢市 郊〔目前柏克萊加州大學校長的故鄉〕的某鄉進行了調查。湖北省的初、中級教育 水準歷來在全國居前幾位,然而我所看到的卻令人吃驚:目前基本上沒有義務教育 一說。即使上小學,每個學生一年也得負擔二百元以上的學雜費,而這個數字對於 許多雖然宣傳上已富裕了的家有多口的農民來說極為沉重,因而,好多人只好讓自 己的子女晚上學甚至不上學。有好幾個小孩的家庭則讓男孩先上,女孩晚上,雖然 他們也深知受教育很重要,而且孩子「閒置」在家也幹不了什麼〔勞動力本來就已 過剩〕。再者,開放初期該鄉原本有四、五所高中,由於基本義務制,一般來說想 讀書的人還是有機會讀完高中的,雖然質量不太有保障,但有些聰明的孩子總能學 到不少今後生存與搞現代農業所必需的數、理、化知識和起碼的人文科學基礎。可 現在,全鄉只有一所高中,而且學費高昂,許多農家子女好不容易讀完初中後,由 於無力負擔學費,也就只好提前參加社會勞動了。 目前還有一種流行的說法:許多短視的農民寧可花錢於修寺廟、建房,也捨不得 花錢對子女進行教育投資。這次我專門對此進行了核實,發現情況遠不如此,至少 在我調查的這個鄉,人們的投資順序往往是先教育,只有等到發現實在是沒有希望 時再進行其它。 我在調查中,瞭解到一個農家少女,自幼聰明好學,人長得機靈、漂亮,而且還 有一富極好的嗓子。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班上出類拔萃的學生,深得老師們的厚愛 。臨初中畢業時,老師告訴家長,這是一株極不錯的苗,若有相應的教育,有極大 的可能成為一個人才。然而,無論姑娘怎麼哭、求上高中〔她已考取縣重點中學〕 ,但終因其父母無力支付每年千餘元〔有的重點中學得二千〕的費用而放棄。最後 ,她與自己的許多同輩一樣幹起了進城做衣的打工生涯,苦幹幾年,掙點錢,嫁個 人,養幾個孩子,就此了卻一生〔那兒沒有早婚的習慣〕。 該鄉鄉民對教育的重視是普遍的。四九年之前,那裡就出了不少學有所成的人。 在恢復高考的頭三年,該鄉每年也都有二、三十人能進入大學就讀〔進中專的就更 多了〕,當中不乏進入名牌院校的。目前已有不少人留學海外,其中不少是祖輩不 識斗字的農家子弟。而今雖然也有考入清華、北大等各校的,但考取人數已只是幾 分之一,而且幾乎全是教師的子弟。看當今美國,有色人種常常能得到某種照顧以 促使其獲得更多的受教育的權利,而在中國,作為同色人種的農民,僅因其經濟實 力太差〔誰造成的?〕,其子女就被迫一代代地因受教育不足而生活於社會的底層 。 一方面是有天賦的孩子無力接受教育訓練,另一方面又是肆意的浪費。在那幾天 調查期間,我有幸被「陪請」了兩次。第一次由於正好遇上縣裡來人,鄉政府請客 ,雖然是小請,但其做工之講究與食品製作水平之高,我看絲毫不亞於城裡的中請 。第二次則是因小學教師代表開片〔鄉內又分成片〕務會議,總結經驗,中午招待 一頓。朋友要留我一道進餐,說同時也可深入生活,而且還一再強調吃的是「老共 」的,不吃白不吃。再三推辭,實在是扭不過,只好相陪,藉機看看這個許多有天 份的孩子都無力接受初級教育的鄉〔值得說明,該鄉在當今中國並不能算窮鄉〕的 教師們怎麼吃「老共」。不吃不知道,一吃嚇一跳,總共才幾個人,僅啤酒就消耗 了好幾箱。即使到了鄉下層都腐敗到了如此地步,看來現有體制是存活不了幾天了 。 這裡使我想起了一個讓經濟學家長期思考與爭論的問題:平等與效率的交替。社 會主義試圖通過犧牲效率來追求平等,而今天的中國則是效率的犧牲加上不平等的 加劇。中共製造了今中國的普貧與許多人的赤貧,而這又將由於文盲的增多而逐漸 惡化。 五、從尊重人格到尊重人權 每每談到人權問題,中共當局都會「理直氣壯」同時也是可憐巴巴地說,中國還 是一個發展中國家,經濟落後,人民生活水平、文化水平都不高,在現階段我們的 人權重心是生存權、發展權與國家主權。但中共機構裡的工作人員缺乏起碼的尊重 人格的涵養,這又怎麼解釋呢? 由於氣候不適,休息不足及國內質量欠佳的空氣,我這位來美後連感冒都從未患 過的人不幾天就發起了高燒,而且一連兩場,持續半月有餘。到了七月上旬,決定 去辦簽證。那天我早早地騎上自行車去了使館門前排隊,還算好,人不太多。但等 到我進去時,在門口的那位高個國家安全局官員去命令守崗的士兵:「卡住那傢伙 別讓他進去,不管用什麼理由」。當時我直覺奇怪,我從未做過任何讓中共當局不 愉快的事啊。那位士兵幸運地找到了我沒出境卡的理由。於是我去北京市公安局領 了卡,可是,等我再回去時,已有身穿警服長褲的人在那間崗警休息的小房間內持 相機待候了。那天他們硬是找理由沒讓我進去。 我至今仍不明白:第一,我回去是短期服務,政府口口聲聲說是歡迎,可卻處處 遇到阻力,一些我想正式見面的人員只能私下交談,一些我想開的演講不能進行; 第二,為何在使館前被監視和拍照,其它地方我是否一直被處於監視之中?難道中 共當局已「進步」到了連一個遵紀守法,一心想為國家做點事的普通留學生都必須 監視的地步嗎?尊重人權,應從學會尊重人格開始。 六、出關 我是九月一日上午從廣州進入深圳的,由於飛機次日早上九時起飛,恐第二天早 上出關時時間太急,於是選擇晚上九時左右這一最佳時間過羅湖橋。事先我已打聽 清楚,當日〔那是一個週日〕晚十一時閉關,第二天早上八點開關。 當時巧遇港人回港高峰,起初以為擺長龍陣在所難免,後來發現還有「個體戶」 的單行道。我面帶微笑走到那位驗關女士面前,所得到的回報是兩句冷冰冰的問話 :「為什麼不在四點之前過境?你知道持因私護照的四點以後不讓過境嗎?」見此 情景,我忙態度和善地解釋說,因第二天早上九點飛機就要起飛,而八點才開關, 早上過境實在是趕不上;另外,本人在港無親無友,而深圳則有些朋友,過境早了 實非上策;再者,我只知是晚十一點閉關,不知對「個體戶」還有特殊「照顧」等 等。那位女士打量了我半天,然後低頭良久,起初我還以為她是在專心讀小說呢, 可讀小說該先還我護照呀。近前一看才發現她是在逐一核對她面前的那塊寫得密密 麻麻的名單,我當時〔至今依然〕直奇怪為何到處能見到電子遊戲機的「中華大國 」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海關沒有電腦可用,還得靠這種最原始的辦法來驗核「通緝犯 」。對了近半個小時,大概是找不到我的名字,才抬起頭來,用懷疑的眼光望著我 ,那好像是說:「為何這傢伙的名字找不到呢?」她仍不放心,於是聲稱要「請示 領導」。這時上來一個小伙子,此人說話態度讓人感覺還好:「我們幫你向領導求 求情,希望能作為特例處理」。拿走護照入內室後又是半小時有餘,估計是那裡有 擴充「通緝犯」名單,仔細核對沒有發現問題後才算被獲准放行。 我想起在入關接受驗血檢查時,我們的護照也是被人帶出那間小驗血室半小時有 余才被送回,看來,驗血只是借口了。然而進得第二關邊境檢查站時,遇到國家安 全局增設守關人員的「例行檢查」,那位先生對我手提箱〔僅此而不是全部行李, 因我還隨身攜帶有一個大包〕檢查的精細是我三十年來所遇到的第一次,當時我的 感覺只是「那不是在檢查,而是在侮辱人格」。 出得海關已是十點多,到香港的入關口時他們已開始準備關閉了。雖然例行問我 為何不在四點半之前入關,但當聽完我的解釋後,他們還是很熱情地幫我辦手續。 由於當時身上只帶有美元及人民幣,而無足夠的港幣〔七十元左右,他們只收港幣 〕,換錢成了一個問題。工作人員幫我奔跑了好幾處,都因太晚而未成,最後還是 一位工作人員自己以1:8給我換了十美元,而這個價對於作為買方的我要遠低於市 場價〔1:7.2左右〕。作為中國人,我實實在在地感到慚愧、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