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業的「吃主兒」 ·程 路· 眾所周知，旅遊業是絕對的無煙工業。而在大陸，導遊則是人上之人。北京話叫 「吃主」，吃滿漢全席，吃山珍海味，吃美元黃金。 七十年代末，大陸國門初開，那些藍眼睛，紅頭髮，高鼻樑的老外和衣冠楚楚、 披金戴銀的華夏子孫從海外湧進這個古老、神秘的國度，他們的眼睛簡直都不夠用 了：處處是新奇的東西，山水名勝，民情風俗。物美價廉的工藝品、中藥材及書畫 等，則使他們的行囊很快地沉重起來。精明的大陸人反應極快，彷彿只是一夜之間 ，在各大旅遊城市和著名景區湧現了數不清的飯店，珠寶店，書畫店，工藝品店， 皮毛店等，而且生意做得十分活絡。不僅價格隨行就市，而且待客極為「熱情」， 堪稱千方百計。面對書畫、工藝品和美味食品的「汪洋大海」，那些花錢如流水的 旅遊者也望而卻步了。 (一) 為了爭奪客源，吸引買主，一些商店、餐館不約而同地開始對帶團來的司陪人員 進行感情投資和物質利誘，從倒杯水，遞支煙，送一把扇子、草帽之類，逐漸發展 到按客人數目和購物總值給司陪人員「回扣」。 如古都西安市的餐館，「回扣」往往以客人人數來統計，一九八五年時高達0.5元 一人，低則0.2元一人。一九八八年高的已達四元一人，低的也有二元一人。據當地 的一家餐館統計，僅一九八八年一年中支付給司陪人員私人的回扣就達3370元。書 畫店、工藝品店的回扣往往按銷售額計算，集體商店，高的給到百分之六十，低的 則為百分之四十。而個體商店最高可達到百分之百到百分之一百二十。不少司陪人 員公開與商店、餐館的老闆們講價錢。有的司機則直接了當地提出，我的車在你的 門口一停，你就得給停車費。據北京市旅遊局調查，這種停車費也很驚人，一般大 轎車五百元，中轎車四百元，一輛普通小出租車也得二百元元。曾有一司機帶團到 某餐廳購物。該團成員並未買什麼東西，但臨走時，這家餐館老闆付給司機行車費 ，一出手就是一萬日元。 事實上，商店、餐館的老闆們，哪個也不願白白地讓司陪人員「吃」。為了拉攏 客人，他們才如此忍痛「放血」。羊毛出在羊身上。在導遊、司機這裡損失的，要 從客人身上奪回來。於是便出現了一隻進價0.20元的假翡翠戒指賣十萬日元，一幅 幾十元的假畫賣到幾千元的反常情況。 最為得意的人大概是一些專事製造偽劣藝術品的個體商販。桂林等地成批地製造 假畫，假工藝品，由專人到北京，西安等地開設商店負責銷售，銷售人員多與司機 等進行秘密聯絡，用金錢將司機人員收買，然後由導遊向外賓和海外遊客推薦商品 ，使不明底細的賓客大上其當。 大陸社會的人都知道，如今干導遊的可撈足了。又是小費又是回扣，哪個不有個 萬兒八千的。 成都市一旅遊社的導遊年方二十七歲，干導遊工作僅僅兩年多，便不辭而去。他 給雙親和妻子的，除了一棟二層小樓之外，還有二十多萬元的存款。某導遊小姐到 旅遊社工作不到三年，這期間除去結婚，生孩子，休半年產假外，滿打滿算還不足 兩年。她家的兩間住房，被現代化的裝飾材料武裝得足以和星級賓館相媲美。某導 游家中被粱上君子光顧，十幾萬元巨款不翼而飛。可這位導遊小姐居然不去報案， 直至小偷說出實情後，她才在公安機關的質詢下承認了失盜。還有一位導遊，提出 與妻子離婚，其妻索要一筆相當可觀的青春損失費，該導遊二話沒說，馬上把現金 付訖，然後揚長而去。在西安，一個涉足旅遊僅四年的青年導遊，因牽涉刑事案件 ，一夜間，竟在家中被查實藏有存款單四十八張，合人民幣15.1萬元。 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在大陸旅遊系統工作的哥們為我提供了一組故事。 之一：微型計算器的妙用 中旅王先生年近不惑，自以為在十年動亂中失去太多，應該設法補償。他看中了 導遊這個職業，就跳槽到了旅行社，憑著自己的社會閱歷和聰明才智，沒過多久， 對拿回扣就得心應手了。甚至曾在一天裡放出一顆衛星(一萬元)，成為一群涉世不 深的年輕導遊小姐和先生的名副其實的老大哥，成為本市旅遊商店、餐館大小老闆 既怕，又恨，還惹不起的主兒。 他每次帶團去買東西，總是站在門口，從皮包中拿出一個微型計算器。每人買多 少東西，他都一一相加，待客人一走，他很快將總數報給老闆。老闆慌忙將鈔票塞 進他的皮包中。有一次，不知是他的計算器出了毛病，還是老闆捻錯了數字，老闆 的數字比他的數字少了幾十元，王先生勃然大怒，指著老闆嚷道：應該罰你200元。 說完扭頭就走。小老闆哪敢得罪這位財神爺？他只要回去竄通一下，其他先生小姐 們就不會光顧這個小店。小老闆急忙跑出去，滿臉賠笑，如數送上二百元元。 之二：汽車冷氣的力量 上海市的賀小姐是旅遊社的導遊，劉先生是大巴司機，兩人自從搭伙以來，配合 默契，收穫頗豐。七月的一天，兩人又聯手帶一個旅行團。預定的參觀點還沒有去 幾個，商店已進了五、六個，客人們滿以為可以去遊覽了，但車又開到了一個珠寶 店門前。這是他們兩位的老關係戶，也是他們發財的大主顧，無論如何也要光顧一 下。賀小姐就向客人們做工作：「先生們，女士們，這裡是本市價格最低的珠寶店 ，請去購物。」客人們已經煩透了，任你怎麼宣傳，就是沒人下車。劉司機心領神 會，主動關掉大巴車上的冷氣開關。車外赤日炎炎，車門密不透風，不一會兒，客 人們一個個汗流浹背，乖乖地下車，走進了商店。 之三：扛地毯的先生 大連市吳先生帶著一行二十多人的團體，走進了某商店。儘管他費盡口舌，敦促 大家盡快購物，但不巧得很，誰也沒看上這裡的貨，一個個都回到了車上。客人到 齊了，唯獨不見吳先生回來，大家正在納悶，只見他扛著一塊純毛地毯上了車。原 來，他和該店老闆有約在先，我帶一個人來，不管你買不買東西，按人頭給 5元錢 。可是商店今天沒有賣出一分錢，正巧老闆手中也沒有錢，說以後再補。吳先生不 干，怕夜長夢多，非要今天結帳。他看到牆上掛著一塊掛毯，價值五百多元。靈機 一動，「就拿這塊毯子頂上吧!」還沒等夥計動手，他摘下來扛起就走。 之四： 股份制新傳 西安有座大雁塔，雄偉壯觀，但也不是所有的團都要去參觀，可是只要你碰上讓 趙導遊帶團，他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要想辦法讓客人去塔前轉一轉。若勸說不動 ，還會採取些「非常措施」。實際上看塔是幌子，讓客人到塔旁邊的一個書畫店購 物才是目的。他連哄帶吹，把客人騙進了商店。 這些客人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商店有趙導遊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店老闆是趙 導遊的小舅子，趙是這裡的「董事長」! 之五：風味餐裡邊的文章 王莉小姐帶的是一個有三十多人的台胞團，幾天下來，儘管她從小費，回扣中撈 了不少好處，但她看到這個團有錢人太多，腰包都還是鼓鼓的。心想這樣大的團，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她清了清嗓子，提了提精神，沖大家笑了笑，說道，「諸位 儘管玩得很開心，但你們有一大遺憾，附近有一飯店，經營歷史有好幾百年，拿手 的宮廷御宴，歷代皇帝百吃不厭，其中有龍肝鳳膽，吃了以後能美得你不知道西北 東南。"一番話，說得嘴饞的人心動。王小姐趁勢收了每人一百二十元錢，小司機密 切配合，把車開到了某飯莊前。吃完飯後，客人們才真正感到了遺憾，什麼龍肝鳳 膽，只不過吃到了豬肝雞蛋。大家都疑惑不解地望著導遊。王小姐又是一笑，說：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龍，哪有龍肝，只是打個比方。不過這就是宮廷御宴，可能是 你們生活水平高了，對這些不以為然了。 私下裡王小姐按每人四十元的標準交給飯莊。 (二) 近年來，針對遊客的抱怨和旅遊業中種種不法行為，大陸旅遊局各地旅遊部門不 得不制定了許多措施，加強旅遊監察。但導遊倒的手段更為奇特，行為更為隱蔽。 在旅遊社，大多數導遊都十分佩服有著十年「導遊齡」的老k。這主要是因為他做 到了一塵不染。多年來，他從未拿過一分錢的回扣。他的衣著，他的家庭，都稱得 上是儉樸的典型。 這天，s旅行社的小Q偶然到女友家「做客」，當晚十時許，一對鴛鴦夜不成眠， 便到附近一家電影院看夜場電影。在影院門口，小Q一眼便看見了多藝書畫店的小老 板。小Q曾於老K一起陪團到過多藝書畫店，該店是老K經常帶團光顧的地方。那裡是 沒有回扣的，這一點小Q心裡清楚。此時，小Q走上前去時，小老闆的第一句話卻是 ："怎麼，讓你來了?老K呢?" 小老闆從腰間抽出一個長方形(盛扇子用的)盒子，遞給了小Q。說了句："我又進 了一批貨，跟老K說，一切照老章程辦。" 小Q正待打開盒子看個究竟，買冷飲的女友過來看見，一把拿過去，打開一看便呆 了：那裡面沒有扇子，卻有七張一百元的票子! 一走進Z導遊家，便會覺得一股現代氣息撲面而來，地毯，壁紙，瓷磚，硬木家 具，高檔電器…讓人眼花繚亂。據Z導遊講，這些都是他姨夫的妹妹的婆婆的表弟從 美國贊助的。「我掙的幾個錢，夠幹什麼?」他時常這樣自嘲的說。 Z導遊不善於舞文弄墨，可他的來信卻不少，每月至少三、四次，而且都是快件 ，一個大信封。不同於正常郵件的是，Z導遊的快件總是由專人送來，並不勞駕郵遞 員。快件總是在晚上準確無誤地送到，敲門，問候，驗明是Z導遊本人，然後遞上。 後來得知，發往Z導遊處的「快件」，是某工藝品店老闆的親筆。裡面自然是根據 Z導遊作情況所付的若干「銀兩」。 (三) 在北京的社交圈中，有一位年輕的劉姓女老闆，她的發跡史是耐人尋味的，也是 京城廣為流傳的故事之一。 一九八八年，旅遊熱潮席捲大陸的時候，風姿綽約的劉小姐從風景如畫的桂林乘 車北上，來到北京，遊覽觀光。這天，她閒逛到琉璃廠文化街上。當她走進一家名 為「山水」的書畫店時，一張她曾經熟悉的四方臉使她微微一驚。四目相對，雙方 一時無語。原來，店老闆也是桂林人，而且是劉小姐舊時的一位相好。畢竟兩人都 是情場老手，僵局很快便打破了。店老闆不無炫耀的向劉小姐介紹他的這個書畫店 ，那密密匝匝地懸掛在牆壁上的字畫立軸和中堂，確也使劉小姐羨慕。真正使她心 動的，還是店老闆的幾句話：「到我這兒干吧，每月保你四十張大團結，如果你讓 我痛快，還有小紅包。」 劉小姐愕然了，四十張大團結，是她目前工資的三十三倍!然而，倔強的劉小姐並 未在老闆的誘惑下就範。她巧妙地拉攏該店的夥計，從他嘴裡掏出不少經營的訣竅 。之後不久，她專程趕到山水書畫店，對店老闆說：「借我二萬元，我要自己干!」 精明的劉小姐果然非同小可。她先是在繁華的前門一帶開了個小餐館，以此為遮 掩，做的是101毛髮再生精等藥品生意。她花錢顧了幾個會日語的小夥計，每人每天 一百元工資，但每人每月卻為她帶來了數千元的利潤。 後來，劉小姐覺得這樣偷偷摸摸不過癮，於是找到一家工藝品店的經理，信手擲 出五萬多元「見面禮」。這位經理受寵若驚，拱手將該店的大半場地讓給劉小姐。 劉小姐憑此大展身手，舉凡外賓喜愛的商品無所不做。再後來，大陸實行旅遊定點 之後，劉小姐照樣包租櫃檯。由於劉小姐具有出奇的膽識，且公關才能也非常出色 ，加上南國女子的溫柔嬌媚，她幾乎是萬事如意。許多旅遊社的導遊和司機都成了 她的常客。她的櫃檯前總是外賓最多的，而且很少有不掏腰包便離去的。同行們都 嫉妒得眼紅，罵她是惑人的妖精。可罵歸罵，又免不了巴結一番：「劉姐，幫一下 忙，我那個店荒了好幾天了。」 漸漸地，劉小姐的生意越做越精，也越做越大，稱得上日進斗金了。非但她有了 落地生根的總部，而且先後開起了十幾家分店。她也早已不在櫃檯伺候人了。腰間 掛著bb機，後來換了大哥大。身後總有兩個隨從跟著。吃在各家餐館，住大飯店， 乘坐的是豪華轎車，銀行戶頭是六位數的美元，外加七位數的人民幣，手上花的大 把大把的外匯券。 諸位，看了這些故事，下次您到大陸去旅遊，還是小心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