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結束種族隔離走進文明


·燕山風·


  二月十七日，南非白人以二比一的投票結果，支持白人總統克勒克結束種族隔離
的政治，是為本世紀人類文明發展的一個歷史性事件。
  在冷戰時代，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被東西方的對立籠罩著，唯有南非的白人政權受
到世界的同聲譴責，為時代所不容。可是在南非，長期以來結束白人專制是件不可
想像的事情。
  九十年代的確是人類理性突飛猛進的時代，人們把它叫做「後冷戰時代」、「後
現代」、「後歷史」。總之，自由、平等、博愛的文明標準愈益宏揚；專制、歧視
、隔閡等一切反文明的遺存都將在本世紀末被拋棄。南非政治的發展不僅為那裡兩
千萬黑人帶來希望，也為整個人類帶來安慰。抱殘守缺，頑冥不靈的政府或政客都
會從南非的變局中感受到一次衝擊。
  長期以來，南非的白人保守派和種族主義者堅持說，南非不可能實現種族平等的
民主憲政。他們舉出非洲民族獨立後一個接一個的實例。從一九五七年加納獨立算
起，第一波民主實驗中，幾乎沒有一個非洲國家，實行過成功的民主憲政。種族殺
戳、內戰和饑荒頻仍、腐化成風、軍人干政。
  南非的白人統治者則強調黑人在經濟上的不濟。辯稱多數統治會造成生活水準的
迅速惡化，經濟崩潰。非洲的新獨立國家無論是前英國殖民地還是前法國殖民地，
都罕見成功的繁榮經濟的實例。
  自從一九四八年國民黨上台後，便更動選舉制度，形成一黨獨裁、反對黨無法挑
戰的格局。六十年代初黑人黨團衝擊種族隔離政策時，國民黨禁止了「非洲國民議
會」的合法地位，逮捕了黑人政治領袖曼德拉。在種族隔離政策下，黑人被限制在
一定的區域居住，工作和待遇遠遠低於白人，沒有選舉權，沒有政府職務。整個國
家變成一個黑白分離的社會。佔人口百分之六十八的白人控制著全部的政府權力。
結果，南非的反對黨領袖紛紛流亡，並在鄰國組織游擊隊展開武裝鬥爭。南非國內
暴力衝突從來沒有間斷過。安哥拉、博茨瓦納、津巴布韋等鄰國全部成了南非白人
政權的武裝對手。黑人礦工的罷工鬥爭對白人政權和經濟構成了最大的威脅。一九
八五年，波塔總統不得不宣佈戒嚴令，取消所有公民的反對權利。南非成了警察國
家，成千上萬的反對派領袖關在獄中。由於南非實行了提供白人一切保障的公有制
度，它的經濟自八十年代始便停止成長。南非白人的統治，並不比周圍的黑人國家
強多少。
  一九八六年，諾貝爾獎獲得者大主教圖圖號召西方國家對南非實行經濟制裁，受
到英美各國的響應。南非的經濟更形惡化。這樣內外交困的處境，使執政的國民黨
產生了一個敢於重塑歷史的領導人——克勒克總統。一九九０年二月九日，他做出
了一項歷史性決定：沖新宣佈「非洲國民議會」合法，並釋放了在押達二十七年之
久的曼德拉。克勒克總統開始了與黑人對話的行動。
  南非的白人越來越多地看清現實。他們以二比一支持克勒克總統的改革，實出乎
舉世的預料。但他們仍有一點疑惑：民主在非洲幾乎所有國家都遭遇了挫折，在南
非會成功嗎？要回答這一問題，人們必須從一九六０年席捲非洲的民族獨立運動開
始檢視。
  從多重角度講，六十年代初對於紛紛獨立的非洲各國而言，局部條件與國際條件
對民主來說都是最惡劣不過的。冷戰剛剛開始在第三世界進入白熱化狀態，東西方
在歐洲之外所有地區支持代理人打內戰。非洲國家不過是一些花錢僱傭的聯合國投
票機器，北京的毛澤東也靠著上百億人民幣換取了聯合國的席位。那時，西方陣營
亦非僅以民主為競爭概念。那時的非洲領袖們相信，只要靠上任何一邊站，他們都
可以胡作非為靠外援過日子。
  冷戰結束後，莫斯科、巴黎、華盛頓、北京均放棄了他們在非洲的代理人，非洲
突然變得在戰略上無足輕重了。外援中斷了，沒有後台的腐化政府將受到反對派和
軍隊的挑戰。古巴軍隊撤離後，安哥拉政府立刻放棄獨裁，實行多黨選舉。乍得、
利比裡亞、索馬裡、扎伊爾這些親西方的獨裁者不得不依民眾的意願。坦桑尼亞、
贊比亞等過去依靠中國的國家，也開始考慮民主改革。
  無人可以否認，民主的條件越來越成熟，道路越來越寬廣。非洲正在掀起一股現
實主義潮流。各國為尋求西方技術與資金，就不得不實行一些民主改革。
  南非的條件遠比其它非洲國家要強。英美的經濟制裁將很快解除。但南非得以和
平演變結束種族隔離，主要是執政的國民黨敢於妥協的結果，是黑人與白人皆在長
期的鬥爭中，產生了一批威望甚高、地位穩定的領袖。尼爾森、曼德拉、克勒克總
統、大主教圖圖，都是大師級的政治領袖。南非的反對派亦有著非暴力運動的傳統
。非暴力大師甘地，便是在南非開始他的傳奇。
  但像一切突然結束了舊體制、舊傳統的國家一樣，南非面對著轉型期的種種問題
。黑人與白人在教育上、經濟上的差距、文化上傳統上的差別，都考驗著南非的民
主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