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特寫：五星酒店門前羅雀 ·燕山雪· 上海素有東方巴黎之稱，是外國遊客前往中國的首選之城。然而目前上海市面對 的一個嚴重危機是旅館業超前旅遊業，不夜城變成無燈區。白晝望去，一座座五星 級現代大酒店富麗堂皇，可夜晚空閒的客房卻漆黑一片。 在上海諾沃台（Novotel）大酒店，鉤心鬥角的木雕閃爍著金山的輝煌，倒掛的福 字為客人預祝好運氣，就是運氣卻遲遲不到這家酒店，開張以來門庭冷落可羅雀。 由法國經營的諾沃台酒店一九九一年的客房平均使用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八。至使 酒店經理部門以每間低於二十美元的價格，租給那些長期客。這不是偶然的例子。 全上海幾乎所有外國人經營的酒店都在賠錢。於是大上海目前真的可以說是遊客廉 價享受的樂園和酒店老闆的滑鐵廬。 上海城市旅遊管理局主任萬先生最近對外商表示：「對旅館業者而言，現在真是 個壞季節。更嚴重的是，未來五年都沒有好轉的希望。萬主任透露，上海眼下有八 十七家針對外國遊客的酒店，從一九八六年僅十七家猛增了五倍。八十七家酒店提 供了兩萬四千套房間，可供一年五百萬遊客使用。然而一九九一年上海的外國遊客 總數只有九十八萬人。 上海亦非唯一倒楣的例子。在另一個旅遊重點城市——古都西安，情況亦好不到 哪兒去。八十年代初西安是中國旅遊的旺處，一度旅館缺乏，可是現在這個城市的 所有十四家外資經營的旅館，沒一個盈利。上海和西安八十年代都是中國最主要的 旅遊市場。 一位外國酒店經理，打了一個生動的比方，形容生意的不景氣：九一年的上海旅 游業，宛如九０年美軍炮口下的巴格達。世界知名的連鎖大酒店——假日旅館，在 經濟最不景氣的華沙也要一百五十美元一夜，但它在上海的分店現在竟降價到二十 二美元一夜（通過旅行社包辦）。但是不必擔心賠本的問題，因為此地的勞工異常 便宜，通過對外服務公司推薦，二百元人民幣（四十元美金）一個月，已算是中國 較高的固定工資了。 幾年前，這些奢侈的外國酒店開張時，中國大城市的旅館十分短缺，基本上價位 都定在一百美元一夜，而且這裡的客房服務無須小費打點。中國的酒店由於人工低 廉，通常侍應生的服務堪稱世界一流。例如，諾沃台酒店有員工三百五十人，而房 間只有一百八十個。加上多數客房沒有使用，服務人員與旅客的比率為世界之最。 這樣一個酒店在西方國家，通常是六個客房一個侍應生。不要忘記中國的酒店，即 使是外國人經營的，也有黨委書記和保衛幹部等等政治和行政冗員。 在中國，對外的大酒店是青年人求職最嚮往的地方。這裡的工資雖按國際標準仍 然太低，但卻超過中國的一般職業。通常一個大畢生到此間做侍應生，一起薪便超 過他們的大學教授。中國青年投身外資企業動機很複雜，除了工資較高的理由外， 尋找出國機會是一個主要的考慮。一些女青年甚至意圖遇個老外嫁出洋。 計劃經濟的中國據說不應出現生產過剩的現象。花巨資修建了這麼多豪華酒店是 由於八十年代初對旅遊業增長趨勢的過份樂觀。八九年六四事件之前，旅遊業一度 旺景不凡，現代酒店供不應求，但八九年的一聲槍響改變了一切。 六四事件發生後幾年中，大陸外國遊客量驟降近半。而九十年代旅遊業從「六四 」復甦，主要還是靠那些台灣遊客。他們與大手大腳花錢的西方遊客比，幾乎個個 是吝嗇鬼。上海喜來登華亭賓館的羅經理表示，台灣遊客在食物和酒品的開銷上， 一般能省就省。華亭是上海最早一批興建的豪華酒店。羅經理最喜歡美國佬。「美 國遊客一到就沒得講。他們一天三餐都在賓館吃，晚上還要去酒吧喝一通。亞洲游 客嫌裡面貴，都願意到外面吃小吃。」 目前上海每週有七十一架次國際航班飛往，但八九年以前則每週一百一十五架次 。目前看不出航班有增加的跡象。因此旅館業難有復甦的勢頭。但市裡的官員透露 與香港和美國來往的班機今後半年可望增加。一些外國管理人員依然相信。他們的 投資不會蝕本，因為旅館投資是長程的，上海這麼大，對中國和亞洲都十分重要， 將來會有好的機會。 在上海開酒店，一個長期不可去除的麻煩是政府的行政干涉，這是在中國做生意 免不了的頭痛。例如去年年底上海市政府要求所有旅館換上新的招牌，以便於辨認 。這種扼殺特點的做法，在中國司空見慣。 外國商人在中國做生意開始時一碰到中國當局做梗就抗議，然後發現不得不從， 過一段他們學會拉關係後，情況就好轉了。因為儘管語言不通，習俗不曉，但特殊 的身份使他們特別容易建立關係。這是外國人在中國做生意的三部曲。 上海最好、也是最成功的香格里拉大飯店經理曾說：「必須學會中國人的關係。 學起來很簡單，請客喝酒而已。有一點要記住，各種招待會別忘記請關係免費入場 。」儘管衛生標準絕對在所有的國營賓館之上，前不久市衛生當局為了幾個房客不 明原因拉肚子，就下令要關閉這家飯店。經過關係疏通，後來檢查一下廚房就沒事 了。 上海旅館業的希望正在因北京建立浦東開發區而重新升起。屆時外國大公司的進 駐，將使這裡的旅遊業重整旗鼓。可是上海要成為旅遊都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巴 黎、紐約、墨西哥、東京等規模相當的城市，每年都有以千萬計的遊客駐足，上海 尚不及它們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