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思維的陰影 ----評「西藏人權問題的真相」 ·艾暮思· 《中國之春》三月號刊登了徐明旭先生大作《西藏人權問題的真相》（以下簡稱 《藏權》）。因為作者曾在西藏工作多年，文中對西藏有許多詳細論述。這對我們 這些從未踏足西藏，但仍關心那裡的前途的人來說，確有很大的幫助。但可惜得很 ，作者受共產黨思維模式影響太深，因此對西藏問題的分析就顯得十分膚淺。更為 可惜的是，我們大部分漢人，在西藏問題上，都還是在沿著共產黨的模式去思維。 這就使對《藏權》一文的討論更具意義：西藏問題不光是民族問題，也是我們如何 追求民主、自由的問題及如何去掉我們自身思維中共產陰影的問題。 陰影之一：將一切問題階級化 中共思維的方式是將社會的成員劃分為若干階級，其中一個階級是先進的，一個 階級是落後的。先進的打倒落後的即為正義。《藏權》一開始就將西藏掌權者描繪 得殘暴無比，動則將農奴剜眼、砍手，是中共一舉「使百萬農奴獲得了生存權」。 如此看來，中共進軍西藏毫無疑問是一種正義行為。 這裡《藏權》混淆了一個十分關鍵性問題，即西藏問題是一個民族自治問題，而 不是階級問題。 中共代表漢人與十四達賴簽訂了《十七條協議》，承認西藏的自治權。達賴也拜 見了毛澤東，承認其中央地位，確定了漢、藏之間關係。讀者一定要注意，就藏人 而言，毛氏不光是代表中共，更是代表漢人。如果中共能遵守《十七條協議》的話 ，那西藏問題絕沒有如今這麼複雜。但可惜的是中共思維裡是根本就不存在「自治 」這一概念的。普天之下，全是共土。一個有野心要將紅旗插遍全球的黨，如何能 容得下西藏人不信仰共產主義？一九五九年之前，中共就已在與西藏交界的青海、 四川地區，將那裡藏民的寺廟摧毀百分之九十以上。（見《世界宗教資料》，北京 宗教研究所編）。一九五九年再對西藏施壓，「要求廢除農奴制」，實質上是要顛 覆達賴政府。藏人如何肯應？如是中共悍然出兵，「解放了西藏」。為中外史上骯 髒的強權政治又添上新的一章。 《中國之春》今年第四期登載了一篇非常有見地的文章《論大陸民運的不連續性 》，該文指出我們從事民運的人士首先總是傾向於認同中共當局對持不同政見者的 政治迫害，這是我們民運至今不能成熟的原因。通觀《藏權》一文，作者基本上是 認同了中共（作為漢人的代表）對藏人的政治迫害。 什麼是政治迫害？那就是我不允許你持與我不同的政治見解或政治體制，否則我 就專你的政，或「解放」你。 有西藏前車之鑒，台灣今日不與中共談判是對的。試想如果有一天，中共認為台 灣的資本主義比不上大陸的社會主義，而去解放台灣，台灣人民會願嗎？西藏人民 要求獨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代表我們漢人的共產黨在那裡實行鐵血政策的結果 。是中共出兵將西藏人民逼上尋求獨立的道路。換句話說，如果中共今天出兵打台 灣，將是台灣真正謀求獨立之時。因為在強敵面前，唯有訴諸獨立的口號才可能最 廣泛地團結島內的每一公民。那時候中共的敵人將不只是國民黨、民進黨，而是全 體台灣人民。台灣人的敵人也不將再是中共而已，而是全大陸的漢人。 在過去三十多年中，我們漢人作為整體無疑是欠了西藏人的債。西藏人從來沒有 要跑到我們漢人住的地方來搞文化大革命，甚至也不想將我們從六四的血腥風雨中 拯救出來。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去摧毀西藏人的生活與文明？《藏權》一文將中共 入侵西藏說成是「符合《人權宣言》，和林肯解放黑奴一個性質」，真是不倫不類 的比較。 陰影之二：離了我，你就沒飯吃 共產黨指導人民說：如果沒有共產黨，就會千百萬人頭落地。人們就不可能吃得 飽，中國將會四分五裂…可怕得不能再可怕。我想任何有常識的人都不會接受中共 這套宣傳的。《藏權》一文的作者受過中共迫害。想必也不會接受這套宣傳。但是 筆者要指出，《藏權》一文的思維方式與中共的說教如出一轍。 《藏權》一文洋洋大觀地介紹了漢人給西藏人多少多少物質援助，然後作出結論 說：「如果不靠漢人輸血的話，在今後幾十年內，西藏人不可能養活自己」。嗚呼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沒有漢人，西藏人就會餓死。 西藏的自然條件的確不佳，但全世界還有許多地方連西藏也不如或者極為相似的 地方。如尼泊爾，錫金，靠近北極州的阿斯基姆人，都生活得好好的。漢人大規模 地進入西藏也只是近三十年的時間，以前的藏人都餓死了嗎？其實就是《藏權》一 文也承認，「文革使大部份藏人的生活水平降低到達賴時代，即失去溫飽。」與此 同時，流亡在印度的十幾萬藏民，駢手胝足，雖也住不毛之地卻能生活得像樣子， 回到西藏或國內其他地方都是有模有樣的藏僑。說藏人不能自己養活自己，正是中 共產思維毒太深而不知也。 《藏權》給出一個數字：「自一九五二年到一九九０年的三十八年間，中共給西 藏的撥款和投資共達一百七十七億元，卻沒有向西藏徵收過一分錢，西藏是只虧不 賺，全部靠中央政府撥款。」給出這樣一個鐵一般的事實，不由得不使你相信是我 們漢人養活了藏人。 但筆者要指出，就算這些數字是真，但結論仍是錯的。中央投資那麼多，西藏卻 不能盈利，說明問題出在制度和管理。這就像大陸百分之八十的國營企業都虧本是 一個道理。十年改革證明一個基本真理，哪裡中央控制得越少，哪裡就起飛，哪裡 中央控制得緊，哪裡就虧本。國營企業每年虧損何止百億？但難道我們能夠說是共 產黨養活了這些工人，而這些工人連自己都養不活？同樣的道理，六十年代初和文 革時期不知餓死了多少人，這些人都是死在中共的瘋狂政策之下，而不是自己養不 活自己。 共產黨還有一個絕招，使人相信，是共產黨養活了人民。那就是它先把你打得半 死，然後給你一瓶氧氣不使你死去。這時便可以指著氧氣瓶告訴你和全世界，如果 沒有我的氧氣瓶，你馬上就會死去。君不見，許多留洋到海外的知識分子還在竭力 為中共辯護，說當年迫害我的固然是中共，但今天不是中共給了我機會出國嗎？所 以應該對中共感恩戴德。我們漢人在西藏所造成的破壞產生了今天的貧窮西藏。我 們漢人除了要對藏人賠禮道歉，力所能及地作些物質補償外，最好的辦法就是完全 讓藏人自治。《藏權》說如果沒有漢人給「西藏輸血，那麼西藏必然會出現經濟崩 潰，交通中斷，水電中斷，一切事業癱瘓，通貨膨脹和大饑荒的局面。」這種觀念 純粹是自作多情。上帝創造了西藏人，西藏人就不會餓死。 陰影之三；堅持… 中共有「四個堅持」，說任何人只要擁護「四個堅持」，在大陸可以做任何事情 。甚至逃到海外的民運分子，現在也可受到招安。但一個真正追求民主自由的人要 反的恰恰是「四個堅持」。馬克思主義是不是真理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 不能對馬克思主義提出質疑。這才是追求民主的真諦。 如果我們漢人有追求思維上獨立的慾望，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允許西藏人上街 遊行要求獨立？《藏權》一文說：「全體藏人確實享有達賴時代所沒有的生存權， 目前藏人只要不上街遊行要求獨立，就不會受到人身迫害。」首先，只作縱比本身 就是不科學的推演方式。另外這話聽起來是藏人不識好歹，自找苦吃。這和中共說 我們追求民主是活得不耐煩一樣。每個民族，只要條件許可，都有謀求獨立的本能 。西藏人與我們漢人既不同文又不同種，為什麼不能提出獨立的要求？（至於能不 能達成目標是另一回事）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漢人是不是和中共一樣，具有一種「四 個堅持」的心態？如果有這種心態的話，講老實話，我們的境界連馬克思都不如。 馬克思至少還說過，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我們要爭權利，卻又不許 西藏人爭，新疆人爭。在民族主義、愛國主義的大旗下，對弱小藏民大開殺戒，我 們漢人良心何在？ 《藏權》說：「藏人的示威方式和八九民運大不相同。他們每次大型示威都首先 使用暴力。…漢地的八九民運自始至終貫徹非暴力原則，（他們這種行為）使漢族 人民難以理解和同情其訴求。」這個說法恐怕相當不準確。藏人示威時，外電都有 詳細報導。每次開始，藏人都是和平進行示威遊行，有時甚至只是在自己的寺廟中 進行。中共的歷來做法是要將反對力量扼殺於搖籃中，所以對藏民開槍，藏人理所 當然要反抗，燒電視轉播車等等是不可避免的。八九民運中，最後兩天，嚮往民主 的人士也燒了坦克、公共汽車，中共的說詞是損失好幾億，但你能怪是民運的錯嗎 ？燒坦克的人絕不是暴徒，而是正義凜然的好漢。作為一個追求民主的漢人，我完 全理解藏人的行為，也充分同情他們訴求。 《藏權》說：「中共已基本實現藏人治藏。」這話全不屬實。就是《藏權》一文 本身也否認了這種說法。另一段說：「漢人占西藏人口百分之三點七。卻在自治區 一級的官員中佔百分之二十九點三，廳局級佔百分之三十。」少數漢人都把持西藏 眾多要津，卻還說「已基本實現藏人治藏」，不是很滑稽嗎？ 西藏前途何在？ 在當代世界民族自治，獨立運動中，我們不難發現這樣一種趨向，那就是，生活 水平越高，越民主，要求自治、獨立的呼聲也將越高，也越容易。加拿大的魁北克 省都幾乎獨立成功。 基本上可以這麼說，漢人的前途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藏人的前途。如果漢人仍生 活在一個專制的政府下，那藏人獲得自治或獨立的可能性就會微乎其微。因為兩百 萬藏人去與一個十億人口專制政府對抗，是不存在勝數的。但是一旦漢人爭取民主 能成功，藏人治藏就成定局，自治是肯定的，獨立也有可能。 理由很簡單。民主成功後，人民有了遷徒的自由。漢人又有誰會原去西藏「為奴 」呢？（《藏權》語）而藏人也絕不願走出西藏過漢人的現代豪華生活。那時生活 在西藏的就基本上只有藏人了。 自治是水到渠成的事。那誰做西藏的領袖呢？《藏權》一文事實上已給了我們回 答；「達賴的哥哥回藏觀光，每到一地，都受到成千上萬藏人的自發歡呼和膜拜。 」如果那時達賴還健在，領袖自非他莫屬。對於西藏的前途，我們這些追求民主， 自由的漢人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做些心理準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