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罰分明的行會考核制度 賀 文 美國為什麼強？中國為什麼弱？這個纏繞著中國人頭腦一個半世紀的問題似乎能 找到無數種不同的答案。 如果我們引用「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教導， 問一下什麼是主要矛盾？那麼我想， 主要矛盾只能是經濟結構。美國的長處在於重賞重罰、賞罰分明。中國的短處是亂 賞亂罰、賞罰不明。這樣的結論聽起來難免有武斷之嫌，容賀公細細道來。 美國社會的重賞重罰 美國人的紳士風度雖然不及英國人，但還是不拿賞罰來示眾的。因為美國人有隱 私權，所以他們的重賞並不明顯。同一公司的同事之間都不知道互相的確切工資。 人們對財富的估計往往是以住房的類別，汽車的貴賤與服裝之得體為間接證據，當 然還有老婆的是否入眼在內。 因為美國人有人權，所以他們的重罰也不能傷及體膚。除了自己去宣揚，也從外 表上看不出來。而喜歡自我揚惡的人從來就是少數。基於以上兩權，人權和隱私權 ，美國社會的賞罰常不為初來乍到者一目瞭然。而那些在美國曠日持久的積年老華 僑多半也不願意出乖露醜。 然而美國社會的賞罰分明卻是美國興旺發達的基石。在治國良方的「君、臣、佐 、使」四種配伍藥裡雖然不是「君」藥，卻實實在在是一味「佐」藥。 一個美國人拿到了大學畢業證書之後，他的專業生涯才剛剛開始，(這一點與中國 人大不相同。中國人大學畢業都彷彿要大喘一口氣，準備休息養老了)。不管這位仁 兄進入哪個行業，等著他的是一大堆他必須逐步熟悉的業務知識。當然這個業務知 識因行而異。這個大學畢業生在大學裡學的東西只是一點基礎，開始掙錢了，才動 真格的。 美國的各行各業都有行會，每個行會都訂出了十分繁多和詳盡的訓練計劃與標準 。美國的工人要往上爬，差不多非得通過這一連串的在職訓練和全國性考試不可。 其性質與中國文革前的八級鉗工考試相類似。這些繁多詳盡的考試內容全部與具體 工作有關，當然也包括一點有關的理論和法律知識。差不多在工作中可能遇到的具 體問題全都包括在內了。汽車修理工有八級考試，賣保險的CLU有十級等等，不一而 足。 凡通過全國統一考試的，馬上晉級加薪，這就是所謂重賞。和重賞一起來的就是 重責。一個通過一定階段考試的工人可以有權在質量合格證書上簽字。這質量合格 檢驗的內容是該工人已經通過的階段考試內容裡的絕小一部分。這樣簽了字的工人 不能耍賴，不能說「我不知道」，更不能說「我不懂」。你考過試，提了級，多拿 了錢就得有個擔當。如果一旦出了紕漏，來的就是重罰。你簽了字，擔保此件在你 手下質量過關，現在出了毛病，你又考過試，可見不是訓練不足，純屬玩忽職守， 該當何罪？ 美國人不會踢你一腳了事，或者說你犯有路線錯誤，要深刻檢查，狠挖思想根源 ，狠鬥「私」字一閃念。美國公司只會一招，就是請你走人--解雇。這被解雇的工 人可就慘了。這個公司不要，沒有一個公司肯要。十幾二十年的辛苦，收入的豐厚 ，家庭的和諧美滿，一股腦全都付諸東流了。這位老兄等於又回到了當初從零開始 ，只是年齡不饒人，老了十幾二十年。只好改換門庭再重新來過了。 像這樣的重罰雖然不傷及皮肉，卻真夠震撼人心的。願意以身試法者鮮有其人。 所以在這恩威並用的制度下，重賞使人努力進取，重罰使人小心謹慎，遇事三思而 後行，力求穩妥。其純後果是人人繁忙，人人上進，人人謹慎，人盡其才，質量保 證，聲威大振。 勞動力市場的流動可以保證未犯過失的工人不受上司無道理的氣，這就是所謂自 由。為了保證自由遷徙，非有法制不可。而為了維持法制的延續和改善非有民主不 可。所以說，自由、民主、法制實乃最末一味的「使」藥--蘆根湯，是為了保證重 賞重罰的制度順利運行而已。 共產黨人說西方一切都是「唯商為重」，這話並不錯。但他們的腦子似不能理解 西方商業社會的運行過程和其中的道理。 行會與工會不同 我們再來看看美國人的這一套制度有什麼特點。首先是有效性，產品的質量是由 流水線上操作工的工作質量來保證的;其次是公平性，不因人而異;第三是延續性， 不人去政亡;最後是非政治性，即無政黨性，不因改換執政者而興廢。這其中最重要 的是延續性和非政治性。 美國的行會一般由同仁組織起來以後，每屆主席任期一年，不得連選連任。而考 核標準的改動必須經由層層委員會的通過，因此大的改動不多，常常是分成幾個小 的改動，分幾年進行。由於主席任期僅一年，獨裁的機會甚少，也幾乎沒有人亡政 息之憂。行會與工會的根本區別，就在於它的非政治性和純職業性。 美國的行會用嚴格的規定預先打好招呼，一出紕漏，後發制人，令犯規者心服口 服，對產品質量的保證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也令絕大部分美國人習慣性地把「出好 活、不出次品」當做了人生追求的第一價值標準。他們最常掛在嘴邊的幾個詞是「 Professional」「Perfect」等等。其實中國的孔老夫子當年也曾對烹調行的從業者 提出過「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質量追求方向。哪像後來中共各單位伙食團裡的 大鍋飯那樣粗製濫造。 中共的亂賞亂罰 中共也並非完全不重視賞罰，但其卻以政治上的親疏為標準。故沉渣泛起的多是 諂媚之徒，幹不出好活來。產品質量無從保證，國民經濟自然上不去。 與美國的重賞重罰制度相比，我們中國在共產黨的英明領導下實在只能算是亂賞 亂罰。你看那綠豆與翡翠爭輝，蓐草與牡丹競妍，癩狗與麒麟共舞，烏鴉與鳳凰齊 飛;結果是成品共次品一色。 中共的重賞有時候賞得不著邊際，比如讓一個大隊黨支部書記，一個工人，或者 一名售貨員當副總理、政治局委員、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之類的重賞就顯得格外笨 拙和荒唐。其實和這個大隊書記，工人或售貨員幹得不相上下的大有人在。但哪有 那麼多副總理、政治局委員和副委員長的職位可以用來行賞？!周到、嚴密、公平、 合理的行會考核制度是讓每一個生產者的每一個生產行為的對錯與否，都能給出盡 可能度量準確的賞罰來。 我們在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一直鼓吹要發揮人的積極性， 但卻無周密的重賞重罰制度相協。我們有時可以遇到某一個單位的領導精明強幹， 有辦法把生產搞上去。但深究其原因，也不外乎重賞重罰。然而人在政興，人去政 亡。即使是人在政在，也每每是把這個頭子累得半死。這其中原因就是沒有來自同 行的監督，只有以上督下，以一人監百人，又如何監督得住？! 中國今日的亂賞亂罰怨不得古人 現在中國的聰明人動不動就說中共封建殘餘。古人地下有知，必會大光其火。因 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精益求精」和「賞罰分明」，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重賞 之下，必有勇夫」，也從未致如此亂賞亂罰過。昨夜列祖列宗托夢賀公，轉告那些 黃口小兒:中共哪裡配有封建殘餘？!如其真有封建殘餘，怎能把個錦繡江山搞得如 此烏煙瘴氣？敬請這些聰明人，閉上你們的鳥嘴!糟蹋盡大好河山不算，還要委過到 祖宗頭上。這等不肖之子孫，實在應該清理出門戶。 古人當然也有其不足之處，他們雖然始終沒忘重賞重罰。但由於缺乏制度上的保 證，往往是人亡政息。當然也有個別例外。比如商鞅變法就特別重賞罰。他制定的 政策則沒有人亡政息，以至於商鞅作法自斃，被五馬分屍以後，秦國仍能持續性地 越戰越強，終於「六王斃，四海一。」但其因為沒有公平和人道的約束，到底還是 被推翻了。 中國古時候各地方的行會與僱主之間沒有默契，那時候的交通與通訊也不發達。 一個工人在一個地方倒了運，可以移往它處。因為有漏洞可鑽，重罰也起不了多大 的威懾作用。況且古時候行會劃一標準的全國性統考在運作上也沒有技術可行性。 所以那時雖有重賞重罰的想法，卻也無法實行得嚴密，而且那時的皇權常常干涉私 有權，周到的行會考核制度也就無從做起。 當今西方重賞重罰的行會考核較之中國古人所長者，就在於從制度上保證不會出 現人去政亡的局面。我們一般所說的「全盤西化」當然指的就是這些。 考核晉級制度是中共的忌諱 讓我們來設想一下，假設中國實行了和美國類似的行會考核制度，那麼會發生什 麼事呢？ 倘若考試能給一個人帶來收入上的好處，為什麼還要去巴結黨政要員？又何必要 積極靠攏組織，削尖腦袋往黨裡鑽呢？所以，如果此制度一旦實行，響應黨的號召 ，聆聽黨組織各級首長諄諄教導和強烈要求入黨的人自然會大減。也就是說，不會 再有那麼多人買中共的帳了。 如果中共介入考試制度，在「專」之外再附加「紅」的重賞條件，那麼固然中共 會徒增人恨，仍然還會有人硬著頭皮來闖兩重關。不過這麼一來，一向靠了溜須拍 馬的雞鳴狗盜之徒就難以通過業務考試這一關。這些人便會站不住腳，那麼通風報 信的人少了，黨的耳目就會失聰、失明，它對基層的控制能力也還是會失靈。一個 人的精神頭天生就那麼大，「紅」了就難「專」，「專」了就難「紅」，這是沒法 子的事。 總而言之，以按技術晉級的道路在改進產品質量的同時，共產黨的控制能力必將 受到大幅度的削弱。這是不言而喻的，也是中共不樂意見到的結局。所以它對行會 考核制度如此諱莫如深，以至於將一切非政治性的職業行會通通納入從嚴打擊的「 反動組織」之列，中國貨的質量也就始終算不得上乘。封建社會的行會並沒有「篡 逆」之嫌，這總比共產黨強多了，所以說中共不配有封建殘餘。 講到底，救治中國只消得兩個字，就是「白專」。 治國良方的四大配伍藥劑 我們到目前為止講的還只是受雇工人方面對重賞重罰的反應。從業主方面看，重 賞重罰的原動力是私有制。中國大多數工廠生產上不去，或者質量不過關的根本原 因就在於工廠不是私人所有。沒有私有制，即令有重賞重罰的制度，管理人員又何 必要認真執行呢？!主事者雖然願意重賞，但卻絕不願意重罰。重賞是用公家的錢買 自己的好，重罰則是為了公家利益而使自己陷於得罪人的尷尬境地。而如果沒有重 罰，質量當然也就無從保證。所以實在來講，私有制才是「君藥」，市場經濟是「 臣藥」，行會考核制度是「佐藥」，自由、民主、法制加起來是「使藥」也。 中共治國用的「四大堅持」這付藥裡的「君藥」是「堅持共產黨的領導」，「臣 藥」是「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佐藥」是「堅持社會主義制度」，「使藥」是「 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這四味藥於中國的窮困落後沒有一點用處，純屬「胡 庸醫亂施虎狼劑」。本來應該是保胎的，他卻下墮胎藥，完全不對路子，整個是「 猴吃麻花--滿擰」。中共以如此激動人心的口號和戰績入主中原，卻把個如畫江山 治得個昏天黑地。比起古人來實在是等而下之，如何還有顏面妄談封建殘餘？! 況且中共治下的改革根本就不從頭做起，而是倒著來。先抓教育，再抓科研，現 在精英們又在嚷嚷著自由民主。當然也很有些目光敏銳的出類拔萃之輩在鼓吹私有 制和市場經濟，但遠沒有鼓吹自由民主者人多勢眾。至於說到行會考核制度，更是 鳳毛麟角。要醫好全國老百姓這種主次不分，本末倒置的大毛病恐怕要等到猴年馬 月了。 一般人瞭解社會結構多是通過傳播媒介。自由民主的做秀幾乎每天都可以從新聞 報導裡看到。電影、小說裡的情節也經常能涉及到私有制和自由貿易，偶爾還有歧 視問題。但純職業性，純技術性的行會考核制度卻很難從傳播媒介裡看到。這一方 面是因為寫小說和電影腳本的文學家自己也不一定知道行會考核制度。另一方面， 如此枯燥乏味而又繁瑣的行會考核極難用藝術手法表現出來。所以中國人對這麼重 要一味良藥的瞭解甚少，遠不如自由民主秀。 直接問鼎國際標準 中國產品質量不過關，中國人辦事不牢靠並不是中華民族的劣根性使然，而是制 度上的漏洞太多。該挨罰的都鑽了漏洞溜之乎也，剩下的只是幾個冤大頭。這行會 考核制度的缺如就是絕大之漏洞。 與美國的這種行會相比，中國各行從業者在工作質量上受到來自同行的監督與約 束甚少，即使犯了規，懲罰也不嚴。這是中國產品質量不能保證的致命之處。中國 工人中只有極少數人能持續努力工作。可以這樣講，美國工人始終是處於全民總動 員的狀態，而中國工人只有很小比例的人能盡心、盡力、盡責。我們注意到，這裡 邊絲毫不牽涉到工人的個人素質問題，也不牽扯到意識形態，民族精神或文化差距 。這是一個純純粹粹的經濟結構問題。 中國人如果不能找到一種經濟結構，使其人口中動員起來努力工作者的比例提高 到同等水平，最好是高於其他民族的比例水平，那麼中國雄居於世界民族之林的可 能性只是絕對零。因為講到底，中國人並不比其他國家的人民聰明，當然也至少不 比他們更笨。 日本人今天的產品和工作成就直教美國人都吃驚，其原因就在於全日本動員起來 努力工作者的比例已經達到，或甚至高於美國了。最近日本朝野群起奚落美國工人 的工作態度蓋源於此。 中國人如果想擺脫落後局面，想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直接問 鼎國際標準。也就是說直接引進，或曰拷貝過來日本、美國和西歐等發達國家的考 試制度，不得以「中國國情」或者「中國特色」為理由擅自修改。直接了當地說， 就是「全盤西化」。否則，實是為自己的偷懶製造借口和機會。 為了盡快，完整地拷貝國際標準，不惜倣傚祖先洋務運動的辦法，直接聘請發達 國家卸任的前任行會主席擔任中國行會的顧問或者現任主席，以保證由懂行的人來 建立和健全中國的行會考核制度。因為行會的純技術性和非政治性，直接聘用外國 行家完全不干「主權」的得失。 這種工作制度上的「全盤西化」並不妨礙中國人用筷子吃炒菜，也不妨礙知識分 子練毛筆字，還不妨礙北京胡同裡的爺們兒用京片子說「三字經」，更不妨礙黃浦 江畔的娘們用上海話罵「小赤佬」「小癟三」。日本人的全盤西化就沒有丟掉他們 的茶道、插花、書法和大相撲。 周公和趙公 趙紫陽當總理時，他的手下曾放出風來要搞公務員考試制度。因公務員也是三百 六十行裡的一行，其宗旨與本文講的行會考核系統沒有多大本質區別。可惜此公下 台了。在他之前的周恩來則從來也未提到過這一條。這也是周恩來好人做盡，好事 卻不做盡的一個例子。在這一方面周公不如趙公。周公只會「恐懼流言」，不如趙 公元帥能招財進寶。故中國人一向只拜財神爺趙公明，卻鮮有拜周公旦的。雖然周 公的人品連孔老夫子都不能不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