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黨」的第三帝國美夢 ·阮銘· 現在來看看未來幾年中國大陸有沒有發生暴力衝突的可能性。往往在歷史的大悲 劇之後會出現歷史的渺小喜劇。天安門屠殺是鄧小平的巨大悲劇。從他屠殺之後沒 有像兩年前以趙代胡那樣以李代趙，而讓江澤民這個中間派上台，而且不久即自卸 最後一個職務軍委主席退居普通黨員和普通公民來看，鄧小平似乎並不喜歡在中國 大陸再大動干戈。喜歡唱暴力高調的，主要是六四屠殺後在海內外冒出來的兩類喜 劇人物。 一類是海外假民運人士。他們在講台上、文章裡激昂慷慨，鼓吹暴力革命一舉推 翻大陸中央政權，走羅馬尼亞道路；還不時誇點海口，預言中共覆滅指日可待，「 我們」不久將回去接管政權雲。但行動上他們卻不像本世紀初流亡海外的反清志士 們那樣真的做炸彈，運槍械，志在驅逐韃虜的。他們是一面暴力在口，一面綠卡到 手。然後搖身一變而開公司，跑領館，拉關係，進大陸，或做賺錢生意，或謀晉陞 之階了。他們的暴力論，不過是商場的生意經，官場的敲門磚。他們並無一兵一卒 ，一槍一炮，離紐約不遠的西點軍校都未必進去過，不必認真對待的。 但他們想敲開的，據說是未來中共太子黨「第三帝國」的那面金漆大門。那屬於 在中國大陸要具黨、政、財、經各方面初步勢力的第二類暴力論者。在一九八九年 六四前竭力主張殺人、聲言「殺二十萬人換取二十年江山穩定」的，就是這個「太 子黨」的成員之一，姚依林的女婿王歧山。這句話曾一度被安到了鄧小平、王震的 頭上。 乘「六四」屠殺而崛起的「太子黨」，「六四」後在黨政軍財經等部門都迅速地 發展實力，並在海內外招兵買馬，搜羅願意投靠他們的知識分子為他們造輿論、壯 聲勢。他們的活動在去年八月蘇聯軍事政變前達到了高潮。陳元的理論班子在蘇聯 軍事政變失敗後半個月拋出了一個「太子黨」綱領，題為《蘇聯劇變之後中國的現 實應對與戰略選擇》。據「太子黨」造勢者的宣傳: 「陳雲等中共老人對陳元的《戰略選擇》基本持首肯態度，要求政治局在討論過 後盡快拿出修改意見，然後交由原起草單位進行理論昇華後作為十四大政治報告的 藍本。同時要求中央辦公廳通知陳元，吸收《戰略選擇》主要起草人參加十四大政 治報告寫作班子。 「鄧小平因為拿不出自己更新的東西，所以最終很有可能認同《戰略選擇》中的 大部分觀點，從而使陳元等太子黨成為既有實際工作經驗，又有自己獨到理論思想 的接班人。」 「太子黨」的新理論是所謂「新保守主義」。請不要以為那是法國繭居族提倡的 珍惜自然、尊重生命、享受親情，陶冶心靈的新保守主義。陳元他們要保守的，是 希特勒、斯大林、毛澤東晚年和鄧小平六四屠殺時那種極權主義、暴力主義的傳統 。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 一是政治上「以國家機器的強制力量(即暴力)為後盾嚴行嚴政」，「著力打擊社 會動亂因素」； 二是經濟上實行一個壟斷國家財產的「黨有制」，遏止自由企業的自發成長； 三是思想文化上「加強意識形態控制」，推行「具有威懾力量的禁忌體系」，「 發揮壓抑政治參與爆炸的功能」； 四是對外戰略上利用民族主義情緒對抗世界冷戰的結束，「在反對和平演變時突 出國際間民族國家的利益衝突」，「將階級鬥爭的表現形式從國內轉向國際」。 對於陳元們來說，提出這樣一套應變的新法西斯理論並不奇怪。依仗世襲權勢， 利用中共內部擔心發生蘇聯式崩潰的恐懼心理。趁「反和平演變」之勢在壟斷國家 暴力機器和壟斷國家財產經濟的基礎上建立起一個繼毛澤東帝國、鄧小平帝國之後 的「第三帝國」，的確是「太子黨」實現執政野心的唯一途徑。假如當初已經獲得 江澤民附和的「另一個」中心反和平演變攻勢能夠一直堅持到攻下十四大，陳元們 的法西斯綱領未始沒有實現的機會。直到今年一月鄧小平南巡之前，不僅中國大陸 內部，連台灣和美國部分華文報紙，還在給陳元太子黨進軍十四大助陣打氣呢!誰能 料到，這幾個月的演變，今天陳元連一個十四大代表都選不上？ 這歷史的喜劇不是偶然的。 第一，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都不願意在中國大陸再現暴力衝突。實際上雙方在和平 演變已有了一半共識，就是「和平」。至於叫和平「演變」還是和平「改革」(或許 家屯的和平「演進」)，那時無關宏旨的字面之爭。 第二，軍隊的主流也不會選擇以暴力為後盾支持「太子黨」執政。軍隊的自身利 益已經愈來愈同改革開放而不是權力壟斷聯繫在一起。這一點突出地表現在鄧小平 南巡後軍隊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所起的作用上。這不能僅僅用楊家將討好鄧小 平的個人因素來解釋，主要由於軍隊自身的現代化需要通過改革開放才能實現。 第三，「太子黨」自身野心有餘，根基不足。「太子黨」的社會基礎，一是他們 的斯大林主義死硬派老子，正像陳雲說的「我們的子弟我們放心，至少他們不會將 自己的老子全盤否定」。二是與「六四」屠殺有直接聯繫的一部分主殺派死硬分子 。三是軍隊中層一小批迷信暴力的「鐵哥們」，即帶槍的「太子黨」，他們相信的 「一營士兵，兩輛坦克，半打上校就可以推翻政府」，但忘了是對付過去的南美獨 裁政權的。四是商場中一批財旺氣粗的「官倒」盟友。五是中青年知識分子中少數 謀求依附權貴、篡奪政治特權的「精英」。六是包括假民運人士在內的若干海外盟 友。這支隊伍的黨政軍財經實力加在一起，大概同當年林立果太子黨的「大小艦隊 」旗鼓相當。他們自知力量不足，才想誘以實利發展五千萬新黨員以壯聲勢，但應 召的能有多少呢？ 拉起這麼一支隊伍就想建立起統治十一億人的第三帝國，不是有一點兒滑稽麼？ 這使我想起毛澤東在延安嘲笑王明的教條主義時引用到一副對聯:「牆上蘆葦，頭重 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用在今天的陳元太子黨身上不是更貼 切麼？陳元太子黨及其「智囊」與吹鼓手們，其實還遠不如當年的王明、博古、洛 甫。何況王明、博古們還有蘇聯斯大林的支持，而今太子黨的國際後盾安在？美國 企業研究所雖然標榜保守主義，請陳元演講，那掌聲曾一度震得想敲開太子黨大門 的海外精英們頭腦暈乎乎的，以為「大事可成」了。然而起決定作用的畢竟是本國 民眾的選擇。 這就是我估計在中國大陸發生「太子黨」奪權引起暴力衝突的可能性不超過百分 之五的根據。萬一發生，太子黨也不可能成功。民眾與軍隊主流將戰勝「太子黨」 及其御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