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文革歌曲熱的本質 ·鄭肖· 文革歌曲熱席捲到海外 今年年初以來，中國大陸刮起了一股流行傳統革命歌曲，特別是文革歌曲的熱潮 。由於文革歌曲是以歌頌毛澤東為主要內容的，這股熱潮同毛澤東熱是基本重疊的 。這股熱潮來勢之猛，令人咋舌。 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中共當局對這股文革歌曲熱的態度是相當噯昧的。如上海 《社會》雜誌今年六月號上有兩篇討論這股熱潮的文章，其中「神州興起領袖熱」 一文列舉了這股熱潮產生的八個原因「傳統感情、難忘黨恩、懷念過去、珍惜現實 、崇拜領袖、迷信作祟、圖作時尚、呼喚未來」後，結論說：「領袖熱的社會心理 是複雜的、多層次的、大多是積極的、進步的。今天，從都市到鄉村，人們的思想 逐步走向成熟，人們懂得：民族需要精神，人民需要精神支柱；人們清醒：人民應 該有信仰，人民應該記住走過的歷史，更應該永遠記住我們偉大祖國的開國元勳， 使人民走向幸福和未來的領導人、締造者」。另一篇題為「毛澤東熱，當代中國的 文化之迷」的文章則對此持保留態度。該文將這股熱潮同武俠熱、氣功熱、周易熱 和禪宗熱相提並論，結論是「究竟是如何評價，還得再冷靜等待」。而二月份以來 上海《解放日報》，則發表了一系列文章，抨擊這股文革歌曲熱和崇毛熱，指責這 股狂熱是對現實不滿，試圖否定改革以來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文章在列舉經濟活 躍市場繁榮的局面後，質問那些欣賞流行文革歌曲的人說：「難道我們還想回到當 年(文革時)萬馬齊喑，一個月只能配給十個雞蛋那樣的時代嗎？」但是這個批評顯 得相當無力，並絲毫不能影響這股熱潮的氾濫。 對此熱潮明確持否認態度的人士認為那股狂熱反映了「老百姓覺悟不高，愚昧、 落後」或「懷舊」。據《中國之春》110期「大陸當前的毛澤東熱」一文報道：北京 的一些著名學者聊起現在的文革歌曲熱和崇毛熱來，大為反感，不過覺得也是怪事 。他們認為：東方文化缺乏民主傳統，中國的老百姓太愚昧，沒有皇帝也要搬出個 皇帝來。 但是，愛聽文革歌曲者中，不乏屬於高文化層次者和民主意識強烈者。我的一位 朋友，對文革和毛澤東是深惡痛疾的，但他竟然也對那些文革歌曲聽得津津有味。 可見，對大陸的文革歌曲熱，還有更深一層的社會心理原因，恐怕僅用「老百姓覺 悟不高，愚昧、落後」或「懷舊」，還不能做出充分的解釋。 大陸留學生中擁有廣泛讀者的電腦雜誌《華夏文摘》，在九月份第一期上轉載了 《中國之春》「大陸當前的毛澤東熱」一文後，於「信息交流」欄目中出了個「革 命歌曲大家唱」的廣告。該廣告說：讀完上面這篇大作，如果你仍然是個冥頑不化 的「革命歌曲迷」，那倒不必「猶抱琵琶半遮面」，在憤世嫉俗的知識分子和渾渾 噩噩的布衣草民之間站隊，劃界線。你可以儘管在計算機上過癮--從下面這個 ftp site，你可以得到一百多首熟悉的歌曲：文革頌歌(「北京的金太陽」，「烏蘇裡 船歌」)、革命京劇(「打不盡豺狼絕不下戰場」)、文革前歌曲(「我的祖國」，「 紅梅頌」)、歷史歌曲(「畢業歌」，「大路歌」)，等等。 這則廣告出來後，在留學生中反應熱烈，索取歌詞的電腦信件紛紛而來，令信息 庫應接不暇。可見文革歌曲熱已有在民主意識頗強的海外留學生中氾濫開來的勢頭 。因此，如何分析和對待這股熱潮，成了一個值得嚴肅思考的問題。 無可追求中的無奈懷舊 大致上，說這股熱朝反映了人們由不滿現實而產生的懷舊情懷是不錯的。但必須 指出這種「懷舊」並不是對真實過去的簡單懷念。這種懷舊，乃是對現實失望後又 感到無所追求時的消極的失真回顧。 據說，最愛聽文革歌曲的人中大多是在文革中度過青春歲月的「老三屆」人士。 無疑地，老三屆是文革的最大犧牲者，他們理應對文革反思最深，痛恨最烈，為何 偏偏最愛文革歌曲呢？老三屆人士都已步入人生的中年階段，人到中年，開始喜歡 懷念過去的青春歲月，那是極自然的。對於他們來說，文革歌曲是他們青春歲月中 最有特徵的象徵符號，喚起了他們對「風華正茂」歲月的回憶，特別是當年那種若 癡若狂地飄飄然的夢景。 老知識分子對文革歌曲的反應就不同了，他們的青春歲月同文革歌曲沒有聯繫， 他們一般也沒有過狂熱的經歷。文革一開始，「橫掃牛鬼蛇神」的歌聲就使他們感 到膽戰心驚。對於他們來說，文革歌曲只能激起當年恐懼的回憶，大概不會成為文 革歌曲熱中的積極參與者的。 文革歌曲也有美學價值 問題還不僅於此，據說喜歡聽文革歌曲的不光是在文革中度過「風華正茂」年月 的一代人，還包括文革後長大而對文革知之甚少的年青人。他們的熱衷於文革歌曲 ，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聽膩了軟綿綿、嬌滴滴港台歌曲後需要調調胃口，另一方面這 些文革歌曲也的確具有某種高昂、有力、激情等美的因素。 這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在共產黨嚴密的文化專制下，歌頌領袖歌頌黨的「革命歌 曲」幾乎是歌詠人類美好情感的唯一合法形式。所有膾炙人口的民間曲調和少數民 族歌曲都被填上革命歌詞而成為「革命民間歌曲」。三十多年來的音樂工作者創作 出的任何優美的樂曲，如果不是冠上一個革命的曲名或填上革命的歌詞，就不可能 受到重視、褒揚，甚至不可能發表出版。「革命歌曲」如此「三千寵愛集一身」， 形式上具有美的價值就毫不奇怪了。許多人的喜愛文革革命歌曲，其實只是欣賞他 的形式，並不計較它們的內容，或者那些內容也只有抽像的意義，如歌頌毛澤東其 實只是抒發對英雄浪漫主義的追懷和對普羅米修斯式偉人的景仰、呼喚等等。人們 需要借此使平凡的生活有所調節，使鄙微弱小的靈魂獲得某種精神上的超生。 消除文革歌曲熱的負面效果 根據我們上面的分析來看，文革歌曲熱這現象本身，也就既不奇怪，也不可怕了 ，而是一種很自然的社會心理和文化現象。可擔憂的倒是我們對這個現象缺乏正確 的分析和對策。有兩個對策可以是推薦的，一是全面介紹歷史歌曲，二是昔為今用 。 人們不妨懷舊，但除非確是為了解脫煩惱、麻醉精神，應該盡力做到全面、忠實 。這股文革歌曲熱既然反應了人們對美化的過去的追懷，那麼，我們應該設法使它 轉化為真實過去的回憶，這就需要幫助人民全面回憶起當年反映中國人民政治生活 中重大事件的所有歌曲。要提醒人們在欣賞那些現在流行的革命歌曲的同時，不要 忘記當年也曾流行過的殺氣騰騰的「造反有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革命是 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文化革命就是好!就是好!」 等等。也不要忘記為林彪「毛澤東同志是當代最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毛澤東 同志天才地、創造地繼承、捍衛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這段語錄譜的歌曲 。 全面介紹文革歌曲還包括介紹文革歌曲的歷史背景和歷史作用。我們經常看到有 關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記錄片，當希特勒的演說在狂熱的德國民眾中喚起陣陣高昂的 歡呼聲時，那種場面的確壯觀無比，我們的心靈每每也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激昂、興 奮。如果這些影片只是放到此地為止，那效果的確也是令人擔心的。幸虧這些影片 並不會遺漏希特勒的殺人集中營等等場面。 同樣地，革命歌曲固然喚起過人們許多美好的情感，可是，不要忽視，同樣是在 那些革命歌曲的動人曲調下，在「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喚起的情感下，狂熱的 年青人紛紛「大義滅親」，把鞭子抽向自己的「牛鬼蛇神」父母輩，對被指訴為反 對毛主席的「階級敵人」橫加迫害，製造了多少的人間悲劇!當人們欣賞文革歌曲時 ，千萬不要忘記，正是在那些歌聲中，千百萬「牛鬼蛇神」被掃地出門、無家可歸 ，北京郊區大興縣和湖南道縣的「黑五類」被殺盡斬絕，千百個張志新、遇羅克被 割斷喉嚨而槍決。 昔為今用是防止文革歌曲氾濫的另一個方法。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廣場民主運動是 ，學生的高唱國際歌，就是革命歌曲昔為今用的一個典範。某些革命歌曲，未嘗不 能用來鼓舞爭取民主、自由的鬥志。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向著法西斯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著太陽，向 著自由，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的歌曲，完全可以拿來作為中國民主團結聯 盟這樣的民運團體的戰歌。產生於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馬賽曲」，在早期無產階 級運動中也發生過很大的鼓舞作用。 另一方面，很多革命歌曲就是篡改傳統民間歌曲而成，可以恢復它們的本來歌詞 ，或填上反映當代生活的歌詞，讓人民大眾以歌詠來渲洩某些情感和撫慰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