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頓政府的對華政策和美中關係 ·姜原· 柯林頓以壓倒多數當選為下一屆美國總統，今後四年的美國對華關係中的一些懸 案，如幾萬留學生的綠卡，自由中國電台和有條件給予中國最惠國法案，也就結案 了，同時新的變量和待解的方程也出現了。 布希總統，就像無黨派總統候選人裴羅所說，好像生活在十九世紀，與現實生活 、現代世界脫離，抱著發霉的經，一天到晚的念。他的國內經濟政策是這樣，外交 政策也是這樣。國務卿貝克固然是個行家，但貝克顧不到的地方，布希缺乏主動遠 見，只等大事不好再拆東牆補西牆。比如兩伊戰爭結束了，布希政府還一再援助伊 拉克，把它喂大，直到伊拉克佔領科威特，才醒過夢來。波斯灣戰事加重美國財政 負擔並使油價上漲，以至經濟一路下滑。 他的對華政策也是這樣，他以為當今的中 國對美還有與冷戰中同樣的戰略地位，他還以為當今的中國領導人與一九七五年一 樣。「六四」北京屠殺後，他竟不知北京是誰在指揮控制局面。 與布希不同，阿肯薩州長柯林頓完全沒有外交經驗，他自然不會像布希那樣剛愎 自用，自以為是。他並非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美國經濟已壞到最壞，事情只會向 好處走。他的外交政策將依賴於新副總統高爾、新的國務卿和民主黨的外交政策(主 要表現為國會的外交政策)三者。新政府外交政策的細節和執行將由新國務院官員主 持。 柯林頓和參議員高爾都是反越戰的新一代政治家，他們原來就不相信老一代冷戰 論調，冷戰中形成的共和黨對華政策自然會被他們拋棄。他們將逐步認識到中國對 美的重要性不在戰略上而在經濟貿易上。柯林頓在競選中曾抨擊布希忽視人權的對 華政策，但那只是唱民主黨的調子而非他本人的。他在競選中一再聲稱外國在美公 司賦稅太少了，新政府要加稅，才表現了他自己的立場。這和高爾的調子相似。但 高爾的地位和影響力比柯林頓更高，是民主黨定調的頭幾號人物之一。他這幾年中 一直在參議院中抨擊外國，尤其是以日本為首的東亞國家對美貿易中的「不公平競 爭」。柯林頓和高爾最終將會重視美中貿易關係。 新國務卿、國務院東亞事務主管和可能的新駐華大使尚是變數，但十二年前推行 卡特人權外交的一批人非常有可能重新掌權，再次推行與十二年前相似的人權外交 。另一方面，國會中這幾年的幾個關於中國人權問題的提案多由民主黨議員提出或 主導，國會已成為中國人權的主要吶喊者。新眾議院仍然是民主黨佔絕對優勢，在 參議院中民主黨優勢又有所增強。國務院和國會方面的人權呼聲將合拍共振。 綜合這幾方面，新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也就初見端倪了。今後幾年的中美關係則 將集中表現在人權、貿易和中國對世界地區和平威脅上。 首先幾萬大陸留學生的「人權」將有保證。柯林頓總統明年七月肯定會為幾萬留 學生的綠卡開綠燈，因為這個留學生保護法案是民主黨一路推動的。民主黨議員在 「六四」之後推出通過了很多法案，他們與大陸留學生的聯手互利關係已經鞏固。 有條件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法案是民主黨議員和學自聯聯手的另一產物。每年的 法案辯論遊說既給中共施加壓力又使學自聯訓練出一批遊說人才，並打通一批議員 「關係戶」。這三年總是因為總統否決和參議員不夠三分之二多數反否決，使這一 法案不能最後成法，但明年這兩者都不是問題，有條件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已成定 局。 在這一法案下，中美關係將怎樣推演呢? 在法案成立之前，自然有很多美商和港 商遊說美國國會和政府，但法案一成立，他們照樣可以遊說中國政府促其改善人權 狀況。香港商務總會會長在這次大選後說，他們將全力以赴遊說的不但是華盛頓還 要有北京。其實這三年中一些被捕民運人士的釋放，都與一個能在北京通天的華裔 美籍商人的遊說有一點關係，而且每次釋放多由他事先放出風來。當然中共會在人 權問題上有多大改進，會作出多少讓步尚是個未知數。裴羅顯然讀過一些中國問題 專家的分析，他在競選辯論中說的好，中國已不是過去的中國，中國地方大，階層 多，中共政權並不是鐵板一塊，富裕省份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會給中央施加壓力的。 今年的這個有條件給予中國最惠國法案已不是過去的法案了。這個法案提出，一 年後如中共在人權方面沒有改善，這個法案將只影響中國國營企業產品輸美的關稅 率，而不損及民營企業的產品。這將產生一個很有趣的場面：國營企業要向美出口 ，要麼得力爭轉為民營企業，要麼通過民營企業出口。這就會加快大陸的私有化進 程，使民營企業從中得利，進而壯大起來。所以這個法案既促進中國政治自由化， 又促進中國經濟自由化，是個雙刃劍。 新國務院的人權外交色彩會很重，而當今世界上人權問題最突出的大國是中國。 國務院更多將會在具體問題上，如有關某個異議人士的被捕，進行交涉。但國務院 要與中國交涉的事情還很多，孰輕孰重，哪點堅持，哪點讓步，並非易事。它會在 人權問題上強硬到什麼程度，得看誰主事了。中國向第三世界擴散先進武器也是要 與中國交涉的重要事務。先進武器擴散將加劇地區衝突，最終損害美國利益。布希 政府與中共領導人有私人關係，通過私下會談或秘密訪問，也只得到中共不擴散先 進武器的口頭保證。新政府沒有這種私下關係，它用什麼措施得到書面保證使中共 就範呢，我們只能等時間的推演，再看下回分解。好像有這樣的趨勢，擴散先進武 器會像扣留的人質一樣成為中共與美國較量的籌碼。但美國手上的籌碼更多，如中 國的關稅貿易總協定會員問題和進口關稅。 中國在南中國海咄咄逼人的主權要求和行動使馬來西亞、越南、印度尼西亞和菲 律賓十分緊張，這個地區很可能是世界衝突的下一個火山口。這幾國軍事上顯然不 是對手。在各方都只動嘴的時候，不干美國的事。但一旦動武，這幾個國家會不會 要求美國介入向中國施壓？美國在這個世界經濟增長最快的地區利益有多大，會不 會介入？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 柯林頓和高爾當選將使美國的貿易關稅保護主義得勢。貿易保護主義對本國經濟 並非一定是壞事。大多數國家都通過關稅保護本國經濟，美國一百年前敵不過英國 時也是一樣。只是本世紀美國產品強大無敵，才擎起反貿易保護主義旗幟，以便打 開別國市場。柯林頓和高爾當選，首先會在日美貿易問題上開刀，日本人有更多的 理由擔心。中美貿易順差對中國是個大數字，但現在美中貿易只佔美總貿易額的百 分之二。不過中國的出口勢頭大，增長很快，美國在不久的將來會意識到這一點並 採取措施。 美中關係中，幾萬留學生和華僑都是不容忽視的勢力。以學自聯為首的留學生在 美國歷史上開了先例，對美國的對華政策產生了巨大影響。得到綠卡後，捲入美國 政治影響對華政策的實力更強。但在美中貿易摩擦問題上，留學生不一定會與民主 黨政府合作。既使有些人成為美國公民，他們也將在貿易摩擦問題上傾向維護中國 利益。與這些「從政已久」的留學生比，那些唐人街的衣商和車衣工會要求限制外 國紡織品進口的呼聲就顯得小得不起眼了。 世界局勢變化萬千，要預言今後發生的事很難，很多不在人們控制之中。但是如 果我們了解決策人的立場和觀點，我們就不難預見他們對突發事件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