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也能道歉 ·曹長青· 「鬼節」(十月三十一日)是美國傳統節日,常有鬼臉和惡作劇,但這一天的《 紐約時報》在第一版登的一條消息卻毫無玩笑之意。梵蒂岡羅馬教宗約翰·保羅二 世於十月三十日正式為三百五十年前被宗教裁判迫害的科學家伽利略「平反」,承 認伽利略當年「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理論是對的,教廷的裁判是錯誤的,並為不 公正對待伽利略而道歉。 事情過去幾百年了,今天,洋溢著科學精神的人類,已沒誰再懷疑伽利略的發現 的正確性,在人民心裡,其實早已給這位科學家「平反」了。擁有崇高尊嚴、贏得 全球億萬教徒的羅馬教廷這樣做,表明一種姿態、一種哲學:有錯誤,就需要糾正 ,不管發生在多少年前,不管人們是否遺忘。教宗的道歉,並沒降低梵蒂岡的尊嚴 和形象,反而讓人感到教宗的胸懷和道德勇氣。 事有湊巧,此事發生前一個星期,日本天皇歷史性地第一次訪問了中國大陸。海 內外的中國人都期待他能代表日本政府,為當年日本軍隊侵略中國,造成千萬人死 亡的悲劇,正式向中國人道歉。但日本天皇僅在歡迎宴會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對此深感痛心」而了之。 為什麼日本天皇和政府一定要罔顧歷史事實,迴避是非持一種與羅馬教宗相反的 哲學呢?! 也許,日本天皇認為,事情並非這一代人幹的,道歉會損害當今日本的形象。但 日本當年的戰爭夥伴德國並不這樣看。一九七零年十二月,當時西德總理布蘭德的 一個姿式震撼了世界:他受邀去波蘭,參加為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死亡的波蘭人而 修建的紀念碑揭幕式。在寒風中致辭後,他雙腿跪下,代表德國政府正式向波蘭人 道歉。他跪下的一瞬間,德國的形象高大了。布蘭德的真誠和勇氣,以及為緩和東 西方關係、結束冷戰的努力,贏得廣泛稱譽。當年,他被美國《時代週刊》評為「 年度風雲人物」;一九七一年獲諾貝爾和平獎。最近他逝世,幾十萬德國人為他送 葬,世界各國領袖都對他高度評價。 也許,有的中國人認為,日本不道歉是因為中國不強大。但事實卻是,一九七零 年的波蘭並不比德國強大,今天也如此。問題並非波蘭或中國是否強大,而在於一 些日本人的錯誤哲學。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七日,是日本偷襲珍珠港五十週年,當時 美國總統布什親臨夏威夷參加紀念活動。日本各大新聞媒體都十分緊張地注視布什 如何譴責日本。但布什致辭時只是強調,記住戰爭的危害,致力和平。而在此前一 周,日本廣島市長訪問珍珠港卻說,日、美兩國要互相道歉,我們炸了珍珠港,你 們在廣島,長崎扔了原子彈。此話在檀香山引起風波,人們認為,日本偷襲珍珠港 是發動戰爭,二十多分鐘內炸死兩千多軍人和平民;而美國扔原子彈是為了結束戰 爭。扔原子彈是殘酷的,但目的是為了減少逐島爭奪雙方軍人與平民更多的死亡。 兩件事不能如此對等,戰爭總有侵略和防禦,正義和非正義之分。 也許,日本政府認為,當年無論是蔣介石的中國政府還是毛澤東的中國政府,都 沒有要求日本道歉,連戰爭賠償都免了。今天,中國人是無事生非。事實上,無論 是蔣介石還是毛澤東都不能代表中國人民,他們只能代表各自的政治集團。而且, 任何一個強人,一個領袖、一個政治集團都沒有權利剝奪受害者要求肇事者道歉和 賠償的權利。 中共國家主席楊尚昆在宴請日本天皇時說了三條:不糾纏過去,面向未來,世代 和平。中國人並沒有糾纏歷史的習慣,只是要求日本政府承認一個基本事實並承擔 道義責任。如果一個政府對它過去的侵略和屠殺不承認,就至少意味著難以保證它 吸取教訓,不重蹈覆轍。這也就是海灣戰爭時,日本欲派兵參戰,亞洲很多國家擔 憂和反對的原因。 很多中國留學生在日本遇到這種情景:日本人拉著你的手為當年日本的侵略行為 追悔、道歉,尤其是上了年紀的日本人,表情更為沉痛、真摯。日本的問題並非出 在大多數人民,而出在右翼集團和政治家身上。右翼份子哪個國家都有,不足為道 ;但作為政治家,就應該有起碼的歷史觀,能尊重事實,分辨是非,有道德勇氣, 遠矚未來。 以教宗之尊的約翰·保羅二世,和以「上帝從不錯」為核心理論的羅馬教廷都能 認錯、道歉,世俗的日本天皇和政府為什麼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