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並非僅僅是票決 馬悲鳴 民主的最基本形式是票決，這大概是無可非議的。但票決是否就是全部民主，則 大可懷疑。 袁世凱想當終身大總統。這當然要通過國會票決。國會議員們即使從個人利益考 慮也會投反對票的。老袁一旦當了終身大總統，其他議員可幹的事就更少了。 正當議員們在國會裡表決的同時，不知哪來了一幫妓女請願團和乞丐請願團在外 面示威擁袁。軍隊隨即以「保護」為名包圍了國會。 國會的第一次投票沒能通過，議員們散場走出國會時被軍隊阻攔。理由是因為沒 有通過，外面示威的人民不答應。他們會對議員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軍隊負責保 護議員安全，不許外出，但也因為「疏忽」而「忘記」供應飯菜。 議員們餓得夠嗆，只好再投票一次，還是沒通過，仍以同樣的理由被軍隊攔在國 會沒有吃喝。議員們實在餓得受不了，只好第三次投票，總算勉強夠了通過的票數 。投票結果剛一出來，這邊不知是軍隊還是妓女乞丐已經「適時」抬來了噴香的飯 菜慰勞飢腸碌碌的議員們。 這是丐幫干的最後一次值得一書的事。袁世凱真是無賴，可他這手幹得真是漂亮 。 七十年代，西班牙執政佛郎哥遺囑恢復了君憲制。國家逐步走向自由，民主。特 權相對降低的佛郎哥舊將發動政變，包圍議會脅迫表決通過保護他們既得特權利益 的法律，馬德里市民聞訊趕來，又把軍隊的包圍圈包圍起來，並聲言：如果軍隊膽 敢動粗的話，市民不會放他們活著出去。和袁士凱那次的包圍圈一樣。最裡邊一層 是議員，議員外邊是軍隊，軍隊外邊是市民。 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一世聞訊，全身戎裝披掛走上電視台，以全國武裝力量總司令 的名義下令軍隊投降。僵持了一段時間後軍隊被迫放下武器。解決了危機的卡洛斯 國王並未伺機走上前台攫取實權，仍然退回二線當他的虛君。按照佛郎哥遺囑進行 的西班牙民主改革乃是人類歷史記錄上最漂亮的政治學過程設計之一。 當年在佛郎哥的四個縱隊包圍下，保衛馬德里的國際縱隊老戰士鐵托和霍查身後 留下的南斯拉夫和阿爾巴尼亞互相敵對了四十年後，今日卻又開始了由於改革引起 的內戰。在當年的馬德里城裡，到底是佛郎哥的第五縱隊錯了還是國際縱隊錯了?! 天安門廣場上的示威學生是無法和馬德里市民相比的。他們到底是在反對引起腐 敗的改革，還是支持改革引起的腐敗連自己也說不清。但坐守到人大開會的設想卻 難免脅迫表決之嫌。 票決有被脅迫的可能。中共每次代表大會都有票決，君不見那齊刷刷一片高舉著 的手臂?但並無人認為中共是民主政黨。僅僅票決也是有機可趁的，並不能保證公平 。比如中共在每次選舉之前都大做了手腳。這「做工作」的花樣雖然很多，但最根 本的不外兩條。第一是由當權者決定票決的時間安排。這樣可以在自己準備充分， 而對手尚無充分準備時，逼其倉促投票;或者「再衰，三竭」其已經準備好了的一鼓 之氣而致其失敗。毛澤東慣用的戰術是曬著對方，長時間不露面，不表態，令對手 心裡起毛。等真到了決斷時，對手大多已經慌了手腳。這一手實際屬於心理戰術。 至少廬山會議的倒彭和文革初起的倒劉都曾賴此戰術以取勝。 第二條是不訂立必須決出結果的選舉程序，使得投票結果有無法奏效的可能，不 得不重新多次票決。我們在國內基層選舉時屢見這種伎倆，當票決結果與領導意圖 不相符時，宣佈無效，重新再選。這其實是從袁世凱那兒學來的無賴手段。 美國大選特別關注的就是這兩點。每逢閏年的11月3日全國大選總統和80天後的翌 年1月20日新舊總統交接的時間表是用法律定死了的。任誰也不能隨便改變。競選的 雙方自己看準了皇歷訂立自己競選的時間安排，任何一方都無法利用選舉時間作弊 。 另外美國每州都有按人口比例分配的選舉人大票。凡候選人在一個州里得到選民 小票的相對多數而獲勝時，則這個州所有選舉人大票數都歸屬此人名下。最後計數 雙方所得選舉人大票數以定輸贏。這個辦法屢屢遭人垢病。因為有可能一個贏了大 票的人，其實仔細計算每人一票的小票反而是少數。事實確是如此。這種計票法相 當於體育運動裡的計局分定最後的勝負，而不是計贏球分。贏球分只決定每一局內 的勝負。如果一個乒乓球運動員在14：21的比分下輸了第一局以後，又以21：19連 贏三局。則按規矩他是以3：1戰勝對手。可是他贏了的三局裡總共只贏了六個球， 而輸了的一局卻輸了七個球。以總球分計算，他本應是輸家。 這種體育斗局式的大選計票法有一大好處，即不管多大比例的選民參與或者抵制 投票，無論如何能決出結果來。雙方無法利用選民參選的比例來挑茬或者作弊。因 為全國的選舉人大票總數是一個固定死了的常數，一共就那麼幾百張，而且必有歸 屬，不像小票那樣漲落無度。如果以全國小票計輸贏，則勝負僅決定於一個計數。 這樣會刺激搗鬼，使心術不正者心存僥倖。而計大票法則無此虞，因為計大票法取 決於50個數字。候選人每贏一個州，相當於贏一局。因為各州人口不同，所以再用 最小公倍數計數各州的人口權重，就是各州不同的大票票數。這關鍵的兩條被固定 在法律裡，要想改變，必須有四分之三州的附議才能通過。中國這麼大個國家，將 來如果要搞總統直選的話，只能倣傚美國這種斗局式。 菲律賓的大選是只計算選民小票的，所以每次大選結果出來後，所有落敗的候選 人異口同聲地譴責選舉不公，要求作廢重選。這些敗落候選人的指責並非完全沒有 道理，因為大選只取決於一個計票數，而且菲律賓最近幾回大選每次都有大約50人 死於競選的謀殺，確有作弊的可能性存在。 筆者在這裡提醒中國民運人士注意，票決並不是全部民主。民主至少還有時間表 和「斗局」這兩個重要的程序是不容忽視的。否則，袁世凱和中共就都算是民主派 了。而我們通常所見到的中國民主鬥士們，其實也僅僅知道一個票決，而且同樣有 反覆投票的事情發生過，比中共強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