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學問----國內來信


啟 疆


陶君，你好！
  上次寄來的國家地理雜誌新出版的世界地圖收到了。謝謝！仔細察看地圖之後，
發現這個新版仍跟不上變化。如最近才解體成立的「捷克共和國」和「斯洛伐克共
和國」就沒有被更正。如此權威的地圖出版商也被這眼花繚亂，捉摸不定的局勢變
化搞得不能應付，真可以說這個世界是「春秋戰國，諸侯稱雄」的時代了。
  前兩個星期，和你夫人曾一起插過隊的那個同學的姐夫黃某某，從芝加哥回國探
親，我找了幾個老朋友聚會了一下，大家在一起高談闊論，興致頗高。他這個人挺
能侃，說他當年出國是被「迫害」的。原得過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但由於和領導
格格不入，評不上高級職稱，又分不上房子。他實在氣不過，就申請出國留學了。
當年他單位的黨支部三番五次找他談話，希望他政治上能要求進步，但他從來沒有
寫過一份入黨申請書，總是半開玩笑地說：我還是做黨的紅外圍吧。單位要提升他
當副處長，他也推辭說不是當官的料。可是當他的局長扔出一句：「你別以為共產
黨的官沒人願意幹」時，他覺得可能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太不識抬舉了。他說當
時覺得在國內生存太艱難了，不光指物質生活，而且精神上壓力也大。沒想到在美
國生存更是別有一番滋味，不光是打工艱辛和學業壓力，更增加了許多思鄉之愁。
他說他走的時候是個窮光蛋，現在回來還是個窮光蛋。所以這次要拜拜國內的「款
爺」們，拉拉生意關係，也發發中國開放搞活的財。
  說起發財，不知為什麼你我這樣的人總是一竅不通，這也許是因為我們喝的墨水
太多的緣故。我承認，許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是「死要面子」的，放下臭架子去「
練攤」，那才叫沒門呢！不過人又總想過點寬裕日子，多掙兩個錢，你說做人有多
難。話說國內的變化是挺大，但總覺得有那麼點兒「歪」。我的一個學生曾說了順
口溜：高樓大廈如林立，高速公路平地起，高等商品滿櫃檯，高等教育沒人理。喊
了十幾年了，窮的還是教書匠們。
  黃某某想做生意，我替他聯繫了林某某，我們中學同學，不知你還記得否？他現
在是中校軍銜，好像是我們所認識裡面的人所當官最高的。目前在某某公司裡當國
際部的總經理。他是經常各國轉移，好不風光。去年校友聚會時，他告訴我這個公
司百分之八十是高幹子女。所做的生意也是一般老百姓所望塵莫及的。他坦承鄧大
人「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政策是讓社會兩個極端的層次裡的人發了跡。一部分
是社會最基層的少數個體戶和農民，他們是通過最原始的買賣手段和投機發跡來的
。另外一部分人就是社會的最高層次裡的利益集團，他們是以權來交換所需要的一
切。這個權不是人大的橡皮圖章，而是實實在在有利可圖的權。如各種審批權：進
出口和許可證審批，合資企業審批，出國護照審批，外匯調濟審批……由於有了這
個優先權，他們可以最早投入各種最容易賺錢的行業裡去。最早是倒騰進口高等商
品，後來倒賣軍火，現在又開始販賣人口----「勞務輸出」。林某某也大言不慚地
說：既然有人願意到外國賣苦力，我們也能賺錢，何樂而不為？現在人們好像被金
錢的魔力所驅使，不管能否達到彼岸，紛紛「下海」大撈一把。這種心態就像是一
場大饑荒之後，人人都拚命往自己碗裡搶飯，要把肚子填的賬飽脹飽的才罷休，還
是我以前說的話，信任危機沒有消除。
  祝好！
    治  九三年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