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道遠，義無反顧 ----郭城民主馬拉松長跑記實 鄭為民 一位美國地方報紙的記者，在紐約到華盛頓的一號公路上疾弛。突然一副奇怪的 場景吸引了他：一輛掛有用英語書寫的為中國民主而跑的紅色橫幅標語的臥車，尾 隨著一位削瘦身材、肩批紅色寬綢帶的中國小伙子，迎著呼嘯的寒風，沿著一號公 路頑強地向華盛頓方向奔跑。儘管天氣突變，寒風凜冽，砭人肌骨，但長跑者卻是 意氣風發，臉上透出一股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剛毅神氣。顯然，跑者身體瘦弱，未 經長跑訓練，腿部肌肉已經拉傷，一跛一瘸地跑著。他身上的用中英雙語寫著「為 中國大陸的自由、民主而跑」的紅綢帶，迎著朝陽，閃爍著照人的光彩。這一切不 斷地引起過路美國人的歡呼聲和掌聲。美國記者趕上前去拉住跑者，詢問他叫什麼 名字？為什麼而跑？ 一、為中國大陸的民主運動而跑 這位跑者就是為中國大陸民主而跑的好漢----郭城。本文描述的是他自紐約出發 後，第五天在一號公路上長跑的一個片段。 二月十九日，大陸留學生郭城，在紐約華埠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上正式宣佈，為呼 吁海外僑學界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他決定進行一次橫貫美國的馬拉松民主長跑， 以自己的決心和意志，來喚起海外華人的民族心和責任感，共同為實現民主自由， 營救被捕的楊巍、林傑、劉德、魏京生、徐文立等民運人士而努力。 郭城為大陸民主運動而長跑的壯舉，獲得紐約僑學界的熱烈支持。 二月二十八日在紐約僑學界組織的「為民主運動長跑」的座談會上，有感於郭城 的熱誠和大義，在沒有呼籲捐款的情況下，與會者慷慨捐贈一千一百一十元。當時 ，華盛頓的僑學界已聞聲而動，積極響應長跑組提出的「一人一美元」，建立民主 運動基金的倡議，主動開始募捐，為迎接長跑組的到來，做好了準備。 三月四日下午，在紐約中華公所由楊愛倫女士主持，召開了「為中國大陸民主而 跑」的誓師大會。紐約僑界領袖、中華公所主席梅伯群表示支持大陸民主運動，希 望郭城順利到達西部。 二、重新點燃大陸民運火炬 三月五日，陽光明媚，晴空萬里，洋洋春意為萬物復甦帶來生機。十點整，郭城 及其支持者一行三人在自由女神像前點燃了象徵大陸民主自由的火炬，開始了從美 國東部到西部，全長一萬三千里的民主長跑。 長跑組基本由三人組成，一人開車尾隨郭城，保證其安全及飲食、休息的需要。 一人在前方城市發動僑學界召開各種會議，進行支持大陸民主運動的宣傳和募捐。 擁有五家餐館的黃奔先生，為支持郭城長跑立了頭功。他不僅捐贈一千美元長跑 經費，而且捐贈了一輛舒適臥車和一台錄相機。更令人感動的是，當他知道長跑組 還缺一個司機，不能啟程時，便放下手頭生意，專程趕到紐約為我們開車。此外， 黃先生還兼任翻譯，例如費城和華盛頓的僑界領袖幾乎講清一色的廣東話，幸虧黃 奔翻譯，不然，真不知道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座談會如何開法？ 三、熱情鼓勵，殷切希望 三月五日傍晚，我們順利到達史泰登島，受到該島僑界領袖、東北同鄉會會長徐 松林夫婦的熱情接待。徐先生開車迎出十里，當晚，徐松林夫婦設宴招待長跑組， 並邀請島上僑界名流參加。席間，賓主暢談大陸民主運動的前途，中華民族的希望 及每一個海外華人應盡的責任。僑胞們一致譴責中共的封建獨裁，並稱讚為民主運 動長跑的義舉，稱我們為中華民族的優秀子孫，偉大的民族英雄。他們說：不是你 們幾個人在跑，我們熱愛祖國的華僑的心永遠伴隨著你們。也許你們的行動暫時還 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效果，但十年、二十年後，當人民回顧爭取民族自由的歷程時， 不會忘記你們為民主運動所做出的貢獻。當我們說，我們的年齡較大，路上可能會 遇到一些生理上的困難時，徐先生說，「雄心和毅力將使人永遠年青，堅持下去， 勝利一定是你們的」。參加宴會的倪大夫表示，如果郭城跑出病來，他將免費提供 醫療服務。 史泰登島上的華僑是愛國的，是富有中華民族的責任心和義務感的。他們不僅用 熱情支持鼓勵我們，還踴躍捐贈。這是一次令人難忘的餐會，一個深受鼓舞的夜晚 。雖然，凌晨四點還沒有入睡，但我們毫無睡意。我們雖不是熱情的主人們所稱頌 的偉大的民族英雄，但至少，我們肩負著拯救中華民族的重任。儘管前途充滿千辛 萬苦，但有廣大華僑的精神和心靈伴隨著我們，還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呢？ 四、感人的支持 三月六日，經過一天奔波，我們都很勞累。但羅傑斯特大學僑學界的熱情接待， 使我們的疲勞一掃而光。鄭文傑、林宗儒、周漢昌三位熱心人早已通知羅大台灣海 峽兩岸的學友，參加為歡迎我們的來臨而舉辦的餐會。到會的兩岸學者暢談了台灣 海峽兩岸的政治經濟情況；探討大陸民主運動產生的原因及其深遠影響。最後，大 家一致認為，台灣海峽兩岸應在自由、民主的基礎上統一起來。這一歷史性任務， 應由我們這一代人去完成。賓主間的熱烈討論持續到深夜十二點。鄭文傑、林宗儒 等人，又連夜趕製了寫有「為民主長跑」的背心和橫幅標語，把我們的臥車佈置得 煥然一新。 第二天上午，羅大彙集了包括美國教授在內的助跑隊十餘人，浩浩蕩蕩從羅大出 發，向普林斯頓大學挺進。熱心的鄭文傑、陳欣同學一直陪我們跑了兩天，進入費 城後，他們才千叮囑萬囑咐地離開了我們。周漢昌同學的太太已過了預產期，隨時 都有分娩的可能，可她仍舊戀戀不捨地送了我們一程又一程，在我們的再三催促下 ，她才被迫上了回家的路。 羅大的同學們回去了，但他們以天下為己任，關心中華民族的精神是永存的，他 們的支持是感人的。 三月七日，接待我們的是台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宋光宇先生和賓大台 灣同學會會長張海屏。大家討論了中國問題的解決途徑，在討論中共同認為，民主 、自由是解決中國問題的基本條件。 五、大陸京、津、滬長跑組的形成 三月七日，我們的小臥車突然壞了。修理間的師傅說至少十天至半個月才能修復 。因壞掉的油泵方園幾十里都無貨，必須到總廠訂貨，所以費時較長。 這輛車是我們吃住和交通的唯一工具。我們的經費較緊張，所以決定大部分時間 睡在車上，自己隨便做點吃的，以便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跑完全程。車壞了，就使 我們無法繼續跑下去。但如果在一地住上十天半個月，這在旅店費和伙食費方面將 增加一筆額外的開支，更嚴重的是將破壞我們的長跑時間計劃。正在我們一籌莫展 時，獲悉上海來美僅五個月的熱血青年李信，願協助我們解決困難。他願意將剛剛 買到的新車供我們使用，並志願為我們擔當司機，陪伴郭城長跑。為了不影響我們 第二天的長跑計劃，他決定當夜十點鐘即從匹茲堡出發，十二小時後與我們在普林 斯頓街頭會面。我們為李信的無私援助所感動，但不免為他捏一把漢。因為他到美 國僅五個月，語言不通，又從未到過普林斯頓，光憑一顆熾熱的心和一張地圖能安 全到達嗎？ 十點鐘，我們在見面地點見到了李信。雖經十餘小時的旅途奔波，但他絲毫沒有 倦意，精神抖擻，洋溢著青年人渺視困難、勇往直前的朝氣。他說，他的親身經歷 證明，不打倒中共的封建專制，中國的老百姓就永遠不會有好日子過。為了支持大 陸的民主運動，他願拋棄每月千餘美元的工作，和我們幹到底。他準備把自己的一 生獻給人民的爭民主的偉大事業，民主不勝利，他就永遠奮鬥下去，決不回頭。望 著他那堅毅、倔強的面孔和激動得有些顫抖的聲音，我們相信，他說的是心裡話， 他將成為民主運動戰線前沿的一個尖兵。我們為長跑組又加入新的血液而高興。郭 城來自北京，李信來自上海，我來自天津，至此，新的京、津、滬民主長跑組宣告 成立。 十點一刻，身負歷史和十億人民使命的民主長征隊伍克服了又一個困難，迎著朝 陽，向華盛頓方向進發了。 六、海外華僑的心願 從我們二月十九日在紐約華埠向記者宣佈，將為民主長跑之後，全美華埠反應強 烈。短短幾天，我們就收到了數十封熱情洋溢的來信。有人讚揚我們是中華民族的 驕傲，是站在民主運動前沿的英雄。希望我們為挽救中華民族，打倒封建專制做出 貢獻。並表示，他們將堅定不移地支持我們。有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一下子捐贈 五百美元，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一個姓王的太太在信中寫道，我們剛從大陸來此 不久，經濟並不富裕，但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是每個中國人應盡的責任。我沒有更 多的錢支援你們，僅寄上這個月零用錢五十五美元，請你們收下。這些感人的信件 我們都一一珍藏起來，這是海外華人赤子之心的一個見證。 在紐約活動期間，擁有六十個僑團的紐約中華公所，除所屬六個左派僑團態度不 甚明朗外，由梅伯群主席代表五十四個僑團對我們的民主行動表示全力支持。他們 不僅慷慨解囊，還借出開會場地，積極幫助我們組織會議。 除中華公所外，還有另外兩個自由結合的僑學界人士和我們多次會談，交換政治 觀點，決定分別成立紐約僑學界支持為中國大陸民主運動長跑的行動小組，做我們 的堅強後盾。 沿途的費城和巴爾的摩中華會館，一致同意在政治上支持我們，並大力捐贈民運 經費。費城中華會館的委員們聽過關於為民主而跑的發言後，反應熱烈，立即討論 如何以實際行動支持為民主長跑，會館負責人馬偉雄和李惠雄建議，先進行私人捐 贈，當場與會者踴躍捐款。結束時，會館主席說：多年來我們費城的中華會館從未 開過這麼令人高興的會議。 遠在二十天前，華盛頓的僑學界已經開了會議，答應我們提出的「一人一美元」 的民主基金運動。當場募捐，以準備迎接長跑組的到來。今天華盛頓的美京中華會 館主席李俊齊先生召開全體委員會議。聽取了為民主運動長跑的意義後，全體委員 一致決議，美京中華會館全力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並決定三月二十二日在中華會 館會議室召開歡迎會，還將協助我們會見陳香梅女士及俄亥俄州的美國參議員，希 望美國政府支持大陸的民主運動。 經過接觸和座談，我們認為海外華人都有一顆熱愛中華民族的赤子之心，其主流 意識是全力支持大陸民主運動的。有的僑胞幫我們做了許多工作，並慷慨解囊，但 不願把自己的名字在報界公佈，甘願為大陸民主運動作些不為名不為利的踏實工作 。 時至今日，我們沒發現一個反對大陸民主運動的實例。那些熱衷與中共做買賣的 左派團體，或有捐贈，或不明確表態，但決不反對。可見，民主已成為時代的潮流 ，打倒封建獨裁，實行民主、自由是海外華人的共同心願。 七、相同方式，不同結果 為了國家的強盛和民族的前途，用艱苦的方式來表達人民的意志，不僅在大陸學 生中有，而且台灣海峽的彼岸，也存在一組徒步繞地球一周的壯舉。 台灣因經濟膨脹性發展，出現了一大批中產階級。人們的生活富裕了，貪圖享樂 ，不求進取的作風，油然而生。為了矯正民風，鼓舞鬥志，台灣四個青年決心徒步 繞地球一周，歷時兩年。他們決心「走出光明」來。 是的，他們的艱苦奮鬥，不怕困難的精神，一定會鼓舞台灣人民的鬥志。就他們 本身而言，他們也會走出「光明」來。在這一點上，他們與我們有著本質的不同。 他們在沿途受到台灣駐美國官方機構和台灣人士的熱烈歡迎。各地協調處把他們待 為上賓。今年十月三日，他們將結束徒步長征回到台灣，預期會受到台灣政府和人 民英雄式的歡迎。 而我們這個京、津、滬長跑組三人的命運和台灣四青年則截然不同。沿途我們不 指望大陸留學生敢於站出來歡迎我們。因為，我們擔心歡迎我們的同學回國後會受 到整肅。至於對各地領使館的接待更不存在幻想。常常擔心的倒是提防中國派領使 館的爪牙對我們採取暗殺行動。我的一位女同學就做過一個我在美國被中共的保安 人員逮捕的惡夢，而嚇得一身冷汗，夢中驚醒。趕緊打電話來詢問情況，這個夢一 直困擾了她很長時間。 我們的行動是正義的，我們的目標也是「跑出十億同胞的光明來」。但我們回到 大陸，受到的絕不是英雄式的歡迎，而是腳鐐手銬和割斷喉管槍斃的命運。 同樣是中國人和中國領土，為什麼有著共同目標的兩隊人，其後果會有天壤之別 呢？！ 八、任重道遠，義無反顧 台灣四青年有大公司捐贈，而我們只能靠華僑捐款解決費用。他們用走，郭城用 跑。他們是經過嚴格挑選的體育界人士，而我們則沒有挑選的餘地，能有人敢站出 來喊一聲民主、人權就不容易了。因為在極權統治下，要求民主和人權的人士必遭 打擊。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支持郭城為大陸民主而跑。因為沒受過長跑訓練，身 體瘦弱，如今郭城腿部肌肉受傷，速度大降。跑起來一瘸一拐。原計劃一天跑三十 裡，而現在勉強維持到十五里，還不知傷勢將如何變化。按此下去，五個月跑完的 全程，將變成十個月。這樣本來就不足夠的經費，將變得難以解決，何況十個月的 體力消耗……。這一切困難都擺在我們面前。在嚴峻的考驗面前，郭城意志堅定， 毫不動搖，他說「跑不動，就是爬也要爬到舊金山」。 今天，我們深感任重道遠，困難重重。但為了中華民族十億苦難的同胞，我們將 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選自《中國之春》第四十七期(一九八七年五月號)，作者原署名為鄭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