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的意義 董泰方 最近，方勵之夫人李淑嫻，以獲得總共九千六百八十九票中的八千六百三十九票 ，當選為北京市海澱區人民代表。 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與不久前學運期間其丈夫方勵之被罷官、開除黨籍，恰成 鮮明對照。不過後者發生在「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冷風緊刮之際，前者則發生在 「以左反右」走不通、改革派開始反攻之際。兩個不同時期，由於政治氣候的差異 ，一夫一妻，就有根本不同的政治待遇。這在對大陸情況比較隔膜的西方社會，會 覺得難以理解；然而，對長期在大陸生活和泡過的人來說，是不足為怪的。一切取 絕於中共當權者的政治需要，而人民的權利是無足輕重的。 但是，為什麼在方勵之遭受批評的情況下，其夫人李淑嫻競選人民代表卻能獲勝 ？在大陸當前的政治風雲變幻中，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有何重大意義？這些都值得 人們深思。以下，不揣淺薄，試作簡要述評。 一、當前中國大陸的政治動向是：中共當權者對某人愈進行政治批判，某人的聲 望就愈高，人民就對他愈尊敬；而那些主持批判的「左王」們，就愈不得人心。回 顧當年全國開展「清除精神污染」運動時，批判周揚的「異化論」和王若水的「人 性論」，其結果是適得其反，不但這兩個「謬論」未被批倒，反而擴大了這「二論 」的影響，提高了周、王二人在知識界的聲望，而主持這一批判的胡喬木、鄧力群 等人，都落得威信掃地、愈不得人心。時隔不過四年，又開展這次反資產階級自由 化運動，方勵之、王若望、劉賓雁等人遭批判，歷史又以不同形式重演過去的鬧劇 ，但其結果也決不會比過去好多少。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說明，若無方勵之的這次 挨批判，就不會有其夫人競選獲勝。經過中共統治下幾十年的政治運動，尤其是文 化大革命血的教訓，人民已不再容易被愚弄了，他們對重大問題能夠獨立思考，作 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二、人民應該利用一切有利形式，包括合法的和迂迴曲折的形式，去爭取民主、 自由和人權。粉碎「四人幫」以後，中國大陸學生利用選舉這一合法形式去爭取民 主自由的鬥爭，連綿不斷發生；但卻不斷遭到共產黨的阻撓和壓制。例如遠在一九 八零年鄧小平、胡耀邦倡導「撥亂反正」後不久，隨著「北京之春」民主運動的開 展，北大學生胡平站出來參加人民代表的競選，贏得了絕大多數同學的支持，以三 千八百多票當選，逼使中共黨組織支持的候選人屈居下風。 如今，北大同學又選擇了人民代表選舉這一合法途徑，推出李淑嫻來進行競選， 以表達他們爭取民主自由的意志和決心。採用這種競選形式，實際上是傚法台灣的 經驗。台灣自「美麗島事件」發生後，很多台灣黨外人士被捕入獄，到了選舉的時 候，他們的家屬在廣大選民的同情與支持下，勇敢地站出來競選，以受難人家屬的 身份作為一種「訴求」，從而取得了競選的巨大勝利。 如今李淑嫻競選人民代表，實際上是走了跟過去台灣類似的道路，即群眾擁戴受 難者家屬向當局挑戰、向社會訴求；同時，這也顯示出人民爭取民主自由的政治斗 爭藝術日趨成熟。只要人民會運用自己的權利，採取各種有利形式進行鬥爭，爭取 中國的民主自由是有希望的。 三、李淑嫻競選獲勝，這是一次民心向背的測驗。自去年冬學潮後大陸反對資產 階級自由化以來，方勵之、劉賓雁和王若望等人遭受處置和批判，在中國大陸黨的 報刊上，又出現了對人們的言論斷章取義、無限上綱的現象，打棍子、扣帽子、抓 辮子的極左做法又重新統治了宣傳與思想文化領域，這種壓制知識分子思想的作法 ，大大失信於民。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方勵之夫人李淑嫻作為受難人家屬的身份站 出來競選，她在北大校園的競選辯論會上發表演說，認為知識分子應該有獨立的思 想，並號召知識分子承擔起歷史的責任。 她公開宣稱：「堅持說真話，不說假話。」她的理想，就是「建立一個民主、公 平、沒有剝削、沒有特權的社會。」她還在有中國官員出席的外國記者會上說：「 我仍然認為黨開除我先生黨籍的決定是錯誤的。只有歷史始能作出最後的判決，並 證明他是對的。」上述鏗鏘有力的說辭，表明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正是憑借她對 民主自由的信念，從而贏得了絕大多數選民的支持；同時，李淑嫻競選獲勝，實際 又是一次民心向背的最好測驗。 四、李淑嫻當選人民代表，表明改革開放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自反資產階級 自由化以來，保守派一系列「左」的言行，如把改革開放視為「資產階級自由化」 的根源，「反政治上的自由化，必然先反經濟上的自由化」，等等，遭到人民群眾 的抵制，引起了國外輿論的強烈反應，外商投資卻步，改革開放受阻。 鑒於「左」傾已危及中國的經濟建設，鄧小平發表重要講話，指出：「幾十年的 『左』的思想糾正過來不容易，我們主要是反『左』。『左』在社會上已形成了一 種習慣勢力。」趙紫陽還嚴厲批評了某些人借反資產階級自由化來反對改革開放， 並提醒人們要排除僵化困擾，指出：「如果用僵化的觀點來看待四項基本原則，就 會得出排斥改革，否定開放、搞活的結論」，並強調中國未來的發展，不是靠政治 運動，而是靠改革和制度建設走出一條新路子來。這預示著中國大陸近幾個月來的 政治態勢，自去冬學潮所引發的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將和前幾年開展的清除精 神污染運動一樣，雷聲大、雨點小，草草收場，已接近尾聲了。而改革和開放，將 在衝破艱難曲折和守舊勢力挑戰後繼續前進。 事實上，去冬的學潮，方勵之的幾次演講，乃至近來李淑嫻的競選演說，都與我 國改革、開放、搞活的脈搏息息相通的。最近，有趙紫陽「智囊團」之稱的中國經 濟體制改革研究所五位中青年理論家，在與北京幾所大學學生座談時，對去冬的學 潮作了最新評價，認為去年底中國一些城市發生的學潮，同學們的動機是想促進改 革過程，這表現了青年振興中華的使命感，是難能可貴的。 現今，當中國政治舞台上改革與守舊兩派進行激烈搏鬥的關鍵時刻，極力提倡改 革、開放的方勵之夫人李淑嫻競選獲勝，顯示出改革和開放乃是歷史發展的潮流， 是不可被逆轉的。 【選自《中國之春》第五十期(一九八七年八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