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不必在我 功成我在其中 路 邊 自四月份民運高潮以來,中國之春常常受到朋友們的譴責。一些人在電話裡痛心 疾首,為中國之春在運動中無聲無息而遺憾,為民聯在大潮中無所作為而焦慮。也 有人眼看著形形色色的組織如雨後春筍,為他們搶盡民聯的風頭而忿忿不平。一位 朋友在電話裡大聲疾呼:中國民聯若再不幹出一點驚天動地的事情,恐怕就要亡盟 了。 我理解這些好心的朋友們,他們是真正關心民聯命運的人。他們恨鐵不成鋼。我 感謝這些善意的朋友,可是民聯有它的苦衷,也有它的信念。 民運大潮極其壯觀,還有什麼事情比它本身更驚天動地?民運組織大量湧現是大 好事,他們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能夠想到的事情都有人去做了,遊行示威、 遊說國會、信息聯絡、籌款救人、宣傳展覽、聲明表態……總之,各項活動早就聚 集了過剩的精力和財力。如果別人幹得好的話,民聯何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何況, 據說民聯的參與還會使某些心有餘悸的大陸人感到不方便。 中國之夏來了,中國之春將會隱去。 翻開中國民聯歷年活動的照片冊,深有感慨。四、五年前,每次在使館門前示威 的都是清一色的民聯盟員,少則四五人,多則也就十幾人,其中還有一半是戴著紙 袋的秘密成員。到了一兩年前,儘管示威者仍大多數為盟員,但人數大大增加。去 年「楊巍月」國會門前示威已有二百人,今年魏京生被捕十週年在紐約中共總領館 的示威也有百餘人,而且無人戴頭套。可是今年「六四」前後,遊行示威的數量急 劇上升,動轍數千,甚者上萬,有幾次各院校留學生傾巢出動。在這些照片中,你 已很難看到民聯成員,他們被淹沒了。 在五月二十二日華盛頓那次最大的留學生示威遊行中,胡平、黃奔等十餘人舉著 「中國民聯」的牌子默默地走在四五千人的隊伍中。那情景令人感到有點淒涼,又 頗為悲壯。我肅然起敬。中國民聯有一百多人參加了這次遊行,他們都分散在各自 學校的隊伍中,或者當糾察,或喊口號,或攝影,後勤,他們溶化在群眾中了,只 剩下孤零零的統帥衛隊。 參加那次遊行的一位盟員告訴我,前一晚他們寫標語牌、頭帶忙了通霄。第二天 他把標語牌帶到現場,學生們把牌子拿走了,但把上面的「中國民聯」的字撕掉使 用。他見了開始很難過,但很快就釋然了,那些同學儘管不認同中國民聯,但他們 認同他在牌子上寫的口號。過去他們不敢舉這些牌子,現在敢舉了,這就是進步。 也許共產黨加在民聯頭上的分,要遠遠大於它應得的,可是在海外,民聯得到的 分卻遠遠小於它應得的。它過去在幕後默默地做的事情,至今仍鮮為人知。 一九八七年一月,第一封留學生千人簽名的公開信的初稿就是在民聯總部起草的 ,可是它在定稿時卻加了六點聲明,其中一條是強調此信與中國之春無關。 去年留學生第二次千人簽名運動,聯絡人名單大部份是中國之春提供的。去年的 大陸留學生第一次訪台也是民聯推動的,給李登輝總統的公開信就是民聯總部起草 的。在紐約、舊金山、洛杉磯、芝加哥、休斯頓、華盛頓歷次示威遊行中,民聯成 員總是沖在第一線,制標語、喊口號、遞抗議信,哪一次也少不了他們。 當民運低潮時,民聯是唯一一個反對派組織力量,每當留學生們遇到困難時,就 會想到民聯,向它求助。不過每一次都是要求民聯悄悄提供幫助,不要聲張。可是 當高潮到來時,留學生中一下湧出數百個團體,民聯很自然會被遺忘了。 也許,像民聯這樣的組織,天生就是要為民運低潮做準備的。這裡聚集了一批這 樣的人:他們願意幹別人不願幹或不敢幹的事情。只有當他們是少數的時候,才能 顯示出他們存在的價值。而一旦高潮來臨,大多數人蜂湧而至,他們的存在就無足 輕重了,他們將溶化在人群中,被淹沒在眾多團體中。也許民聯中不少人為此遺憾 ,但更多人樂得其所。他們的信念是:成功不必在我,功成我在其中。 在文學作品中,人們總是在滿懷激情地迎接高潮,可是民聯寧願去迎接低潮的挑 戰,只有在低潮的肅殺和冷漠中,才能識別韌性的鬥爭。 「六四」之後,大潮漸落了。但是我相信:水落石出! 【選自《中國之春》第七十七期(一九八九年十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