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劫禍民生 危言漫神州 何 頻 滔滔千里，掩蓋神州大地，莽莽生靈，儘是顛沛流離。想念同胞兄弟無盡的困苦 ，不禁愴然而涕下。七月中旬那幾天洪禍正烈，我幾乎天天致電給北京、安徽、江 蘇、香港的朋友，問及災情，遠遠比此間傳媒報導要嚴重。 對是次百年洪禍因由，專家各有說詞，與海灣大戰、火山爆發、水利失修、政堵 人惡的社會現象都扯上了關係。事實上，洪禍自虞夏時已開始，《書經·堯典》有 曰：「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故歷朝無不把「河工」列為要 政，魏文史鄴令引漳水灌田、隋鑿通運河、唐開六井、宋去封田、元捍水堤都是重 要史章。然禍患相聯，並未根除。雖然釀成這次特大災難究竟有多少人為因素，值 得當政者深切檢討，但是首要的工作是抗洪救災，所謂救災如救火，遲疑不得。 香港人和海外華人目睹鄉梓澤野寮居，心有慼慼，力役相濟發乎情，匱乏相稠無 反顧之念，僅小小香港已捐出七億港元，真真切切的血濃於水。然而，中國大陸中 央政府的最高首腦在幹什麼呢？ 躺在死海上的李鵬 那邊廂洪水為患，這邊廂戲水為樂，君不見李鵬四腳朝天，躺在遠隔萬里的「死 海」裡看雜誌，其境界之高超，姿態之雍雅，超過毛澤東的「不管風吹雨打，勝似 閒庭信步」。李鵬中東之行，對中共的外交政策毫無突破性，說的只是些如贊成中 東成為無核區的廢話，自然無法在國際上引起應有的注意。國內災情告急，「華夏 蒙難，神州悲慟」，作為一國政府首腦不兼程回國與人民抗洪救災，卻去金字塔和 死海悠哉悠哉。雖然於行政上很難說是過失，但對人民苦難之冷漠卻難逃政治失職 的怪罪！ 慢悠悠回國之後，李鵬卻急忙造勢勤補妝。先是致電災區省市負責人「問寒問暖 」，然後在上海召開三省一市會議「指點江山」，八月二日又在國務院第十一次全 體會議上「立下誓言」：「五個月內抓好救災」。 可以肯定的是，李鵬的這番表演，絲毫沖淡不了他的冷血形象。然而，正如上期 「熱點追蹤」專欄所說那樣，李鵬不會輕易下台。這個與大多數西方港澳傳媒相左 的分析，八月五日從袁木接受日本《讀賣新聞》訪問時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得到了某 種程度的印證。袁木說，中共預訂明年召開的十四大，將維持目前由總書記江澤民 和總理李鵬領導的體制，政治局常委可能從目前的六人增加幾名。值得注意的是， 袁木用了「江李體制」一詞。 誰領導救災 百年洪禍，未聞太上皇有公開的言語，這當是出於避嫌的考慮。但筆者相信私底 下，鄧小平還是會給江澤民一些指點的。 透過衛星傳送過來的電視圖片，可看到江澤民先後帶著田紀雲、溫家寶趕赴災區 ，指揮救災，慰問災民，一身泥一身水走在田間地頭。無疑，這對於塑造江核心的 親民形象頗有好處。 萬里來到災區，七月二十日下午與副委員長彭沖、陳慕華在北京專門聽取了田紀 雲的匯報。 很顯然，江澤民和萬里在抗洪中更多的是作一種姿態。誰具體領導救災呢？眾所 周知，國務院副總理田紀雲是國家防汛指揮部總指揮，一般情況下，他應當是抗洪 救災中的最高負責者。但是在洪禍最厲害的那段時間，田紀雲在傳媒中的角色被淡 化，全國救災的電話會議竟由另外一位副總理鄒家華主持。七月下旬，國務院成立 了防災防病領導小組，李鐵映出任組長。近年救災防病工作，只是由衛生部長陸敏 章領導，這次由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李鐵映負責，可見救災防病在最高層次得到 了照顧。但救災防病領導小組出現，令人不禁有個疑問，即為何沒有一個全面領導 救災工作的組織，因為防病領導小組只針對疾病問題，救災顯然不局限於此。可見 中共最高層在這個問題一直存有某種程度分歧，可能是看不清楚救災工作究竟是政 治上的資產，還是負債。 幾天之後，國務院才宣佈成立救災領導小組，至此，洪禍已鬧了兩個月之久。先 成立工作範圍較小的防病領導小組，然後再成立全面性的救災領導小組，是本末倒 置。政治分析家更懷疑，為什麼又將救災領導小組的辦公室，設在剛成立幾天的國 務院生產辦公室(由另一位副總理朱熔基負責)。因為救災工作並不局限於生產，還 包括較早前成立的防病小組的工作，也應該吸納原來的防汛指揮部的工作，還包括 災區重建、安排居民生活等工作。所以將救災辦公室設在生產辦公室，沒有什麼道 理。時事評論員盧子健認為，中共領導人大多數都不願接這支燙手的山芋，算來算 去便把責任交給近年並不得意的田紀雲，且看田紀雲能否唱出一台好戲。 洪水「洗」出解放軍形象？ 從電視播映的畫面，從新華社和《人民日報》刊發的文字，到中共黨政軍最高領 導層的講話，可以發現當局正利用這場洪水，大力宣揚軍隊奮勇投入抗洪救災鬥爭 ，從而企望「洗刷」解放軍因屠殺百姓而造成的惡劣形象。 正如政治預言小說《黃禍》所描寫的那樣，過去，幾小時可以動員成百萬人上堤 ，現在，以共產體制保證的最有效手段----人海戰術失靈了。解散「人民公社」使 官民重新分散為個體，村幹部在暴雨中喊破了嗓子，每一家卻只顧挖自己地的排水 溝，修自家房頂。好不容易湊起來上堤的人懶懶散散，首先爭的是價錢，然後計較 活輕活重，琢磨怎麼偷懶。 在這次抗洪救災中，解放軍所扮演的積極角色的確是不容否認的。據悉，自今年 五月下旬以來，軍隊共出動六十多萬人次官兵、四十多架飛機、一萬多台(艘)次車 船。新華社在八月一日發出的電稿稱各部隊「為受災農戶排澇、補種、搶收農作物 二百多萬畝，修理房屋二萬多間，修理各種農機具四千多台件，搶運工廠急需的生 產原料和農用物資三千一百多噸，為四萬多個無家可歸的群眾搭建了簡易住棚。」 《解放軍報》說江澤民在建軍節講話中說：「這些貢獻充分反映人民解放軍和中 國人民血肉相連的關係。」在國防部舉行的建軍招待會上，各兵種首腦人物均有出 席，秦基偉亦對官兵抗洪救災大加讚揚；《人民日報》的社論更是赤裸裸：「沒有 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但是，當局過於誇張解放軍的抗洪作用， 反而使人民聯想到「六四」軍隊屠殺百姓和學生事件，更重要的是，企圖通過自己 的宣傳工具，借助港澳台及西方傳媒宣揚抗洪救災如何得力，掩蓋極為嚴重的災情 ，影響了西方對中國災民的同情和援助。 謠言滿天飛 十五年前唐山大地震，死亡極為慘重，國際社會曾主動表示提供援助，為中共當 局所拒。今年七月十二日，中共卻向國際社會發出求助訊號，當視為進步。 不過「六四」的情結在西方社會尚未解脫，加上洪禍正凶之時，當局卻拒絕記者 採訪，使災情未引起西方社會足夠的重視。所以這次西方國家對賑濟中國災民反應 冷淡。中共要求外國援助一億美金，一個月之後，尚未達到一半目標，且其中百分 之九十為香港所捐。然而，《人民日報》卻發表題為《強大的凝聚力》的評論文章 ，聲稱「港澳台同胞、海外僑胞的賑災義舉，感人至深，這種凝聚力，來自億萬人 民群眾對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高度信賴」。 作為一個在海外推動賑濟中國災民的義務工作者，我接觸了眾多的捐款者，他們 紛紛表明，捐款是本著血濃於水的精神，希望將捐款直接送到災民手中，而要防止 被貪官污吏據為佔有，為此，絕大多數人將捐款交給國家紅十字會、世界宣明會， 由它們監管使用，甚少直接交給中共使館者。「高度信賴」從何談起？ 有人說「謠言止於智者」。這是句老話，在現代社會裡，應該說「謠言止於新聞 自由」。沒有新聞自由，中共操縱了一切宣傳工具，不斷製造謠言，又怎能控制民 間不流行小道消息呢？ 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七月下旬，北京最高法院居然特別發出緊急通告 說：「對那些出於反革命動機犯罪，藉造謠煽動群眾參加各種破壞活動的人，必須 依據懲治反革命條例予以嚴懲。」通告甚至揚言要嚴懲一批造謠者，最高可以判死 刑。 與此同時，公安部亦發出了「關於災區治安情況通報」，聲稱將對趁災進行盜竊 、哄搶、挑動群眾械鬥，以及利用封建迷信迷惑人心，破壞防汛防災的違法犯罪分 子堅決打擊。 由此可見，各地災區流言四起，罪案頻仍，否則官方不會如此大動干戈。洪禍是 否引起大規模的暴動，最終導致社會失控？目前尚難判斷，一般情況下可能性不大 。但各地小的暴亂必將不少。 六月下旬以來，僅河南、江蘇的三個地市，公安部門就宣稱破獲了五百四十起乘 災進行搶劫、盜竊、流氓活動的刑事案件，處理因洩洪引起的矛盾糾紛一千一百多 條，以及群眾性械鬥二十二起，其中至少有七起武裝衝突。 七月四日中午，江蘇省金壇縣登冠鄉與鄰近的丹陽市行官鄉部分群眾為排水發生 暴力衝突，參加鬥毆者達八百多人，十人重傷。常州、鎮江兩市公安局局長親率一 百五十名全副武裝幹警火速趕往現場，用人牆將衝突雙方隔開，方平息事態。 在其它災區，一些堤堰發電廠、公共設施被人為惡性破壞的情況非常嚴重，偷竊 、搶劫、詐騙、強暴婦女、鬥毆也是累見不鮮。有的地方農民以家族或地方為單位 ，自發組織強壯青年隊伍，甚至準備了武鬥的工具，包括偷竊來的槍枝。 更令當局不安的是，幾乎所有的災民都在傳播著一項來自遠古時代的迷信傳說： 天象示警。人們認為，唐山大地震那年，朱德、周恩來、毛澤東三位最高掌權者去 世。今年發這麼大的洪水，百年未遇，意味著鄧小平、陳雲一批人將會很快去世， 中國將會變天。 不過，《人民日報》的一篇社論卻說：「目前，災區人民冷靜而有信心。他們再 一次深深感到共產黨和社會主義制度比什麼都好。」 到底誰在製造謠言呢？ 洪禍之後的三大困境 洪禍仍在繼續。北有黑龍江、吉林，南有雲南等省，八月內仍有特大暴雨，必會 成災。 即使在洪禍減弱的災區，情況可能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慘重，簡單說來有三種困境 。 一是流行病的蔓延。雖然當局說某些地區如黃山旅遊區沒有流行病，但並不等於 其它災區沒有。據來自國內衛生部門的消息說，不少地區發現了吐瀉、流行性出血 熱瘧疾、傷寒、腦炎、潰瘍、出血性肝炎、鉤端螺旋體病、腸道傳染病、爛腳爛眼 等病例，有的已經蔓延開來，如江蘇金壇縣就發現有八萬人患上了爛腳病。數千萬 人生活在污泥濁水中，有的逾一個月之久，有的人竟靠打撈水上漂浮的死動物為生 。疫病的感染有一段潛伏期，況且天災之後一般都有大疫。所以要作好兩手準備， 一是預防，對災區物什、房屋進行消毒，二是準備醫療設施和藥品，以防止流行病 的大規模爆發。 二是糧食問題。中共高層曾強調，災區絕對不能出現餓死人和大批逃荒要飯的情 況。據悉，商業部和國家糧食儲備局已動用二點五億公斤儲備糧幫助安徽、江蘇、 浙江、湖北、湖南、河南等省市解決口糧問題。有消息說，國務院並確保災民每日 一斤口糧至明年夏收。我認為這消息值得懷疑，相信當局會賑濟城市災民，但難說 顧及農民的生計，至少從量上農民不可能每日獲得政府一斤口糧，因為國家的儲備 量有限。這次災害所及的地區大都是中國的農業生產基地，夏糧絕收，秋糧難以播 種。有的地區洪水尚未完全退卻，即使退卻了，經洪水淹沒過的農田，其中所含鹼 性化合物分解，地面上留有一層白色的沉澱，如不及時改良，將會寸草不生，如同 沙漠。不能播種或糧食大減產，就會出現饑荒。 三，水災過後，必有大寒，災區倒塌房屋數以千萬計，還有一批長期浸泡在水中 的房屋會倒塌。現在幾千萬人住在臨時性的草棚、塑料棚裡，難以遮擋風雪，而且 災民御寒衣物甚少，如何度過今年的寒冬，尚是個問題。 根據保守估計，災民恢復正常的生活至少要二、三年，救災如果不及時，大疫、 大饑荒、大寒所造成的危害不堪設想。中國歷史上無數次大的天災之後，幾乎都有 成千上萬的人因為流行病、飢餓和寒冷而死亡。 果真如此的話，就會引發大規模的社會動亂，同胞兄弟將經受無法想像的苦難。 【選自《中國之春》第一百期(一九九一年九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