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八九民運回顧


楊 帆


  四月，這是一個安撫鬼魄的月份，更是一個多事之月。
  昆明是中國著名的風景之城，四月，當北京還有一絲寒氣未退時，春的腳步就來
到昆明瞭。但昆明政治步伐的起動始終比北京城慢半拍。八九年四月十五日胡耀邦
去世，人們的心靈只是驚動一下。直到四月二十七日京城學生大遊行，才掀起了春
城人民的熱潮。從那時起，昆明的學生、工人、市民、知識分子們，以及部分中共
的黨、政、軍幹部，還有近郊的農民，都逐步踴躍地投入了這次民主大潮。昆明東
風廣場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人群集會，揮之不去。
  雲南昆明是中國西南邊疆省府；雲南又是民族雜居最多的省份，有二十三種民族
，九個民族自治州。在這次民主運動中，昆明有它的特點。
  一、要求民族政策寬鬆，要求中共徹底檢討四十年來對待少數民族政策的失誤。
這個訴求，在雲南民族學院的遊行隊伍中著重地體現出來。
  二、雲南五方雜處，信仰各異，有天主教，基督教，傣族、藏族的佛教，回族的
伊斯蘭教等。但信仰自由在中國一直是受壓抑的，而且雲南曾發生過中央武力鎮壓
回族人民，大炮轟平一個村莊的血案。由於中共不作公開的糾正，這個陰影至今還
殘留在回族人民心中。所以，信仰自由的要求在昆明民運中也很強烈。
  三、要求地方自治權。雲南氣候溫和，資源豐富，可中共統治四十年來，雲南人
民不但依然貧窮如故，而且生態環境由於中共政策的一誤再誤，反越來越壞。從市
民、農民、工人到地方軍政幹部，對中共高層桎梏地方的政策都有反感，要求擁有
與沿海地區相同的改革政策，向更加開放的方向發展。
  昆明民運有它不同於北京的訴求，但整個民運始終是隨著北京的輪盤而轉動的。
雲南大學、昆師大、昆工、雲工、雲南民族學院的學生與一些民眾舉行了零星的抗
議，但很快在中共的強暴下消聲匿跡。過後，中共開始了大搜捕，這是雲南從未有
過的恐怖時期。雲大學生劉某某為躲避逮捕，與其他數位同學向中緬邊境逃亡，不
幸在邊境被中共抓捕，至今下落不明。昆明青年路的個體戶楊林輝因參加了民主示
威遊行，被中共工商機關吊銷了營業執照，使楊一家生活無著。隨後，文化界、理
論界等部門受到清算。雲南社會科學研究院某人組織的「改革研究組」被強令解散
；昆明師範大學張某組織的「文評組」也同遭此命運。有些小報也遭封閉，從七九
年改革後，特別是八五年初胡耀邦視察雲南後，所積起的民主力量，這一次遭受了
極大的損失。代價是沉重的。
  八九民運給我們的啟示：
  一、歷來的民主旗手們，啟蒙的重點都是學生。而面向整個社會的啟蒙就缺乏。
就是搞點社會啟蒙，也是曲高和寡，一般民眾難理解。民主的根基在哪裡？在民眾
那裡，在廣大的市民、工人、農民那裡。改革開放以來，廣大的民眾特別是城市中
的個體戶、鄉鎮企業中農民企業家對社會的參與感、對民主的要求同樣是強烈的。
而中國的知識分子普遍與民眾脫節，未去他們中間紮實地作基礎研究，當然更談不
上表達他們的願望，反映他們的心聲，成為他們的代言人。這就難形成社會的民主
力量，與專制主義抗衡。這一歷史的難結，是需要民主旗手們解開的。
  新的民主中間力量重新集結，重點在那裡？在中國內地。雖然這裡沒有沿海那樣
多的外資、合資企業，但城市中的個體戶，農村集鎮的鄉鎮企業等新的經濟力量的
崛起是不可忽視的。由於他們經濟獨立，他們對共產黨的依賴最小，由於他們社會
地位卑微，他們最堅定的站在民主運動一邊。經濟的成就，也使他們想表現自己的
存在。他們不缺與專制者迎面抗擊的勇氣，他們缺的是思想的武裝，一旦民主思想
為他們所掌握，他們的社會能量是強大的。
  二、不可否認，院校是民主的滋生地，學生是民主的先鋒者。他們那種為民主自
由而勇於獻身的精神是永為世人敬仰的。也正是他們那種甘灑熱血爭自由的氣節，
激發了人們的良知，掀起了澎湃的民主浪潮。但學生運動同時又是激進主義的溫床
。青年人不夠成熟，這是自然規律。而學生運動一形成，急躁、狂熱情緒必不可免
，任何理智的領袖都難扭轉這個勢頭，講求策略的領袖反而會被認作「叛徒」。這
個棘手的矛盾，是需民主人士們著手解決的。這個問題解決不好，不達成共識，對
中國民主化的進程極為不利。
  八九民運兩週年的今天，民運似乎是走入低潮。但這種狀態，並不是中國民主事
業的衰退，而是中國民主運動在走向成熟。民運必須在自立中前進，從血泊中站起
來，重建切實的理論框架，一步一步地爭取中國大陸自由、民主的到來！
【選自《中國之春》第一百期(一九九一年九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