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民主派旗開得勝 蔡詠梅 立法局直選，港同盟大勝 九月十五日是香港民主的一個里程碑。有一百五十年殖民地歷史、有自由無民主 的香港首次舉行了立法局(香港議會)的直接選舉。在現有的六十個立法局議席中， 由港人直接投票選出其中十八席。 夜晚十時半投票結束，經過通霄點票，次日中午全部揭曉。十八議席中，民主派 囊括十七席，大獲全勝。以李柱銘、司徒華為首的主流民主派「港同盟」，十四名 候選人竟有十二人勝出，更是風光到極點。而親中共的正統左派和新左派雖有強大 的助選和財政優勢，仍慘遭滑鐵盧，全軍覆沒，連一席也未撈到，使香港親中共勢 力的士氣受到沉重打擊。 這次選舉，香港各界均認為是港人要求加快民主步伐，反對中共對內專制，對港 橫加干涉的一次全面民意調查。甚至連「新華社」內部檢討，也不得不承認左派慘 敗不是敗在助選動員不力，而是敗在整個「政治大氣候」對他們不利。 投票前中英達成香港新機場備忘錄，加上港人熱情為華東水災災民募捐，中港關 系出現緩和的假象。中共曾一度歡喜，以為對親中共候選人有利。誰知國際間再起 風雲，蘇共頃刻間土崩瓦解，民主派的助選團大為鼓舞，而一貫為中共辯護的左派 猶如挨了一悶棍。評論家戲稱這是「天助民主派」。 民主派長期奮鬥，求仁得仁 香港民主派能在首次直選中獲勝，與他們多年來長期積極推動香港民主運動，熱 心社會公益事務的苦心經營分不開。自中英聯合聲明簽署、香港九七年歸還中國已 成定局以來，香港民主派一直在爭取立法局實行全面直選，為此而舉行的遊行、集 會、簽名、北上請願、座談講演會可以說數不勝數。因此今日直選獲勝正是求仁得 仁。而反觀親中共努力，一直阻撓加快香港民主步伐，現在又想在民主派苦心爭取 得來的民主筵席中分食，自然會給選民言行不符的矛盾印象，敗北也算是自討苦吃 。 香港民主派大力支持中國大陸民運，為中國大陸民運作出舉世公認的貢獻，而他 們也借勢拓展了在香港活動的政治空間，得到絕大多數港人的認同，從而有了今天 輝煌的成就。 對整個中國民主運動來說，香港民主派是個成功的例子，有許多值得海外民運學 習借鑒的地方。海外民運不妨研究一下香港民主派如何從坐而論道轉向起而行之， 這或許對中國大陸民運今後的工作有些幫助。 雖然民主派直選獲勝，但直選議員在整個立法局中相對大多數港督委任和功能團 體選出(間接選舉)的議員，仍屬少數。不過民主派因由直選產生，反映了香港民意 ，其角色的份量自然重於委任和間選議員。今後香港政府的運作，就不能不重視民 主派的意見，求取民主派的合作。 因此選舉一揭曉，港督魏奕信就立刻約見李柱銘，徵求他對委任議員人選的意見 。其形式猶如英女王在大選後接見執政黨黨魁一樣。港督為表示尊重通過選舉表達 出來的民意，不再委任屬於選舉失敗的左派和親中共政治團體的人物。 因此這次直選使香港政治權力結構發生很大改變，而這種改變有利於民主派，不 利於中共。 香港這次直選的另一個重大意義是，香港民主雖然才起步，已顯示了成熟性，政 黨政制已見雛形。任何人都不能否認港同盟經此選舉已由一個准政黨變成一個有力 量的民主政黨。 作為香港准政黨的港同盟與支持中國大陸民主運動的政治團體支聯會幾乎是兩個 重合的組織：港同盟是九零年初中國民運處於低潮時，由支聯會核心人物籌組的政 治組織。這次當選的港同盟成員中有六人，司徒華、李柱銘、劉千石、李永達、楊 森、李鉅成，是支聯會常委。另一位經教育功能組別間選進入立法局的港同盟成員 張文光也是支聯會常委。 究其實，兩民主政治組織的差別只在分工不同。支聯會只從事支持中國大陸民運 的活動，而港同盟宗旨則是推動香港本地民主運動，其最終目標是以民主政黨的身 份在香港執政。 此次參選除港同盟外，也有一些立論不怎麼激烈的民主派團體，如匯點、民協等 ，及一些以獨立身份競選的民主派人士，但其重力均不能與港同盟相比。 因此中共欲控制香港、扼殺香港的民主化，其主要打擊目標就是港同盟。這次的 競選還未開始，中共已發動所控制的新聞傳媒圍剿港同盟，中共控制的《文匯報》 、《大公報》、《廣角鏡》、《鏡報》連連登載攻擊港同盟、尤其是港同盟三巨頭 李柱銘、司徒華、劉千石的文章，指示讀者不要把票投給與中共「對抗」的人，要 投給致力改善中港關係的溫和派。越接近投票之日，中共的干涉越是露骨，到後來 《文匯報》以讀者來信形式幾乎是天天指著李柱銘、司徒華的鼻子破口大罵。 香港民主派與中共的大較量 香港這次立法局直選，並非完全是香港本地各政治派系的較量，而更是香港民主 派與欲控制香港的中共政權在較量。一方是港同盟為首的民主派，另一方是中共直 接或間接支持的左派候選人。 雖然中共極力反對香港直選，但仍強烈希望有親中共的人物經直選進入立法局， 以抗衡民主派。 中共這次直接支持的三名左派候選人，其能力也不可低估。他們並非面目可憎、 語言無味的共黨官僚，在港都是以開明面目示人，有時也能顧及港人利益，並非事 事對中共唯命是從，基本上是港人勉強可以接受的人物。 如港島選區的陳介南，中共左派工會「教聯會」的領導人，形象開明，並支持過 八九民運，參加過支聯會，但「六四」大屠殺發生後即退出。對香港政制的民主化 進度，其立場比中共激進，並在中共內部受到批判。另一位在九龍中參選的左派候 選人陳婉嫻是香港左派工會「工聯會」的成員，一貫爭取香港勞工權益，形象也頗 為討好。這次參選一直著黃色套裝，刻意模仿經人民革命上台的菲律賓總統艾奎諾 夫人。 這兩人和在九龍競選的傳統親中共團體的領導人侯培瑞都在中共實力雄厚、有「 解放區」之稱的選區出馬。而且中共還動員了全部資源來支持這三人。港府規定每 人競選經費不得超過二十萬，但估計陳介南動用了一百萬。中共利用中資機構的組 織網，徵召了五千人的助選團，陳婉嫻和陳介南各分兩千五，其助選團陣容遠遠超 過了港同盟等其他候選人。 雖然三人，尤其是陳介南、陳婉嫻個人形象和素質不錯，但可惜「站錯了隊」， 代中共出征，要硬撼民主派，民主派也不得不出面力拼。 香港九個選區，每個選區選出兩席。為封殺陳介南三名中共的代言人，港同盟部 署李柱銘、司徒華、劉千石去打這一場硬仗。 三巨頭已成香港政治明星，到哪個選區就肯定會在哪個選區高票當選，若全港不 分區直選，也一定會名列榜首。他們都有作民意港督資格，人稱選舉「空降部隊」 。這次空降左派三個選區，目的是要使每區兩席完全被民主派囊括，使中共傾全力 支持的三名左派完全無出局機會。 港同盟的戰略部署非常高明，九龍中的左派候選人是工會領袖陳婉嫻，港同盟就 派工會領袖「香港華里沙」劉千石上陣，空降該選區。劉千石的招牌裝是紀念「六 四」烈士的黑衫，對陳婉嫻的黃色套裝，港人笑稱是「黑黃衫大戰」。 因為部署得當，三個選區全由民主派奪得，三個本志在必得的左派均以得票第三 飲恨。 除競選部署，競選的言論交鋒也可看出民主派與中共的刀來劍往。 有人評說，香港這次競選並無政綱之爭，辯來論去只有兩個中心議題----如何處 理香港與中共的關係，及如何看待中國大陸民運。 早在今年初香港兩個次級地方議會選舉時，就有「親中(即親中共)」是競選毒藥 之說。李柱銘並指責許多親中左派不敢表明其政治立場，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去混淆 選民的視聽，他預言，誰敢於亮出左派旗幟，一定「見光死」。 因此在這次競選中，香港傳媒圍繞上述兩個問題，「百般考問」幾個左派，逼他 們回答如何看待「六四」。中共開槍鎮壓學生對不對？如何看待黃雀行動？中共是 不是一黨專政？ 為了爭取選票，陳婉嫻等回答問題幾乎與溫和民主派差不多，甚至答說「六四」 應該平反，基本法可以修改。若不知其左派背景，選民還真不知道他們究竟代表什 麼勢力。 港同盟與他們辯論的策略是，迫他們暴露左派原形，讓他們「見光死」。 陳介南之落敗，不少評論家認為關鍵是投票日前夕他在電視上與李柱銘的一場公 開辯論中，在李柱銘及其助選人凌厲逼問下承認自己是左派，說，「如果選民認同 我這樣的左派，請投我一票。」 港同盟唯一落選的兩位候選人即因其民主派觀點不夠鮮明，淡化上述兩個議題， 結果敗在言論比港同盟更激進、人稱「人權鬥士」的前香港記者協會主席、獨立候 選人劉慧卿的手下。 另一位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的新聞業者陳玉祥，名氣不小，經常亮相電視，一 般認為他比劉慧卿希望還大。但此人左右逢緣，暗中得中共支持，競選期間被過去 的朋友登廣告倒他爐灶，揭他左派面目，結果也見光死，敗給港同盟的楊森、黃震 遐。 港同盟的三巨頭 選戰成績最優秀的是港同盟的三巨頭。按得票率，李柱銘居全港之冠，司徒華、 劉千石次之。按得票數也是李柱銘居冠，劉千石、司徒華次之。足證三人是眾望所 歸，當之無愧的香港民主派領袖。 特別值得提出的是，李柱銘和司徒華此次本可循以往兩屆之例由功能組別間選， 輕輕鬆鬆進入立法局，但兩人為實踐民主派的理念，由民選大門重新進入立法局。 李柱銘，香港御用大律師、律師工會主席，為香港著名律師，人稱「李大狀」。 中英聯合聲明公佈後，開始為港人爭取民主，以敢於批評中共和港英政府著稱，後 因領導支聯會支持大陸民運，與司徒華被中共從基本法起草委員會除名，但至今仍 不改初衷。 李柱銘受英式教育，本屬香港上流社會中人，但有西方政治家親民的一面，能放 下身份，落入草根社會。此次選舉，他更盡量展現他作為一個民主派領袖的魅力， 親自上門拜訪選民，為他的政黨拉票。李柱銘講話幽默，善用民間俚語，妙語如珠 。他有次辯論，比喻自己和搭檔文世昌是兩條活魚，對手陳介南是死魚，選民來買 菜要買活不買死，即令人絕倒。 在香港民主派中與李柱銘有同等份量的支聯會主席司徒華的出身與風格與李柱銘 有很大差異。他是小學校長，從事教育工會活動多年，更接近基層，草根性更鮮明 ，更見親和力，給人一種鄰家伯伯的印象。因此香港民眾，不分男女老少都親切地 稱他為「華叔」。 如果說李柱銘是西方知識分子形象，司徒華則更多中國書生的特色，憂國憂民之 心常浮於面上，給人「苦口苦面」的感覺。「六四」大屠殺發生，在香港的黑色大 靜坐悼念會上，華叔因悲慟過度竟哭倒在地。這次參選，為進一步增加親和力，他 聽從形象顧問的勸告，臉上經常保持燦爛的笑容。 劉千石，香港獨立工會領袖，常上街頭抗議，為港人所熟知的街頭鬥士。八九年 初響應方勵之的簽名行動，他和劉慧卿等代表港人赴北京請願，自此走上支持大陸 民運的不歸路。在支聯會中他擔任實際工作，幫助過許多民運人士。此次方勵之、 劉賓雁、姚勇戰等出面為他競選，而他與其搭檔林鉅成也直接以支持大陸民運這一 點爭取選民，結果證明很成功，以黑衫打敗了陳婉嫻的黃色套裝。 進入立法局後，劉千石仍不改其街頭鬥士的形象，不打領帶著西服，仍穿他的黑 色招牌衫，並誓言為勞工請命，若立法局行不通，仍會上街抗議。 【選自《中國之春》第一零二期(一九九一年十一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