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錯亂角色 ----寫在戴晴出國之際 陳若冰 今年七月前夕,海外刊登了謝冰心致共產黨黨慶的賀函,其中一句「沒有共產黨 ,就沒有謝冰心的今天」被新聞界炒作「謝冰心對共產黨的揶揄」,這位如此高齡 的知識分子甘於公開放言嘲諷共產黨,似乎證明了大陸知識分子的錚錚風骨。對此 筆者實在感到悲哀。這類文字遊戲語義不清,我們難於一窺其本意。但就算海外善 解人意的新聞記者或知識界一致讀出了該句話的謎底,也絲毫不影響共產黨將這種 話作為正面宣傳的效果。其實,發電慶賀這一形式本身所產生的直接效果比其內容 上所作的手腳更重要的多。當然,從一個方面講,謝冰心大體說的是事實,這位年 事如此之高,久無任何創作的老人,在今天的西方決無可能有如此尊貴之身和社會 影響。 方勵之先生的出國,也有一個聲明,當然這份聲明留下的自辯餘地要大很多。客 觀上看來,方勵之在美國的庇護下離開北京,美國得了分。方勵之立下的承諾,也 使北京對國民輿論有了交代。就方勵之本人說,自從他決定不介入「六四」民運, 他就等於卸下了民運領袖和鬥士的桂冠。現在海外有不少人對方勵之表示失望,我 以為大可不必。重要的倒是大家講清自己的角色,方勵之今後能堅持這一角色,大 家就不用困惑,也不會失望了。 現在輪到戴晴為了出國向江澤民等共產黨首腦表態了:「不參加民陣,因為不同 意他們的看法」。如果把戴晴女士看成一個異議分子,這樣的姿態會很讓人吃驚。 然而,筆者大膽地認為,和許多從大陸出來的精英一樣,戴晴女士根本不是真正的 異議分子。 在文革以後的十年開放裡,像魏京生、王希哲、胡平這樣出名的異議人士為數甚 微,出名的幾乎是整整一代擁護共產黨開明派的開明知識分子。他們中的大部分人 都真誠地相信鄧小平為首的改革派。就是在鄧小平將魏京生投入監獄之時,許多有 名望的人還認為這是鄧小平不得已而為之的行動。他們以為在鄧小平改革的長程中 ,犧牲某些自由和民主是必不可缺的代價。他們以為自己瞭解國情,認為學生運動 和其它民間的抗爭一定程度上給改革幫了倒忙。他們全心全意關注共產黨內部的權 力角逐,認為幫助改革派在角逐中獲勝是解決各類危機的關鍵。許多知識分子將自 己的命運投資在這場權力鬥爭之中,還有不少精英直接入幕做了高參。幾乎可以不 誇張地說,當時中國大陸知識分子的主流基本上將自己的希望放在胡耀邦、趙紫陽 和鄧小平身上。 問到大陸為什麼沒有自己的薩哈洛夫、哈維爾、瓦文薩,一般的結論是中國的知 識精英缺乏人格力量,缺乏對信念的承諾。我想這沒有錯。大陸知識精英尤其是大 批名人的選擇充滿了功利甚至是投機的因素,這批精英在改革順利的時候,官運亨 通、行情看漲,成為既得利益者。他們會以自己的消息靈通,與上面的關係特殊而 洋洋得意。但在改革派受創的時候,他們又在社會上獲得自由派、鬥士的美稱,並 在年青人中間扮演導師的角色。「打擦邊球」這句運動場上的術語,成為當時他們 奉行的準則。在這批人的心目中,民運人士的背景總是太可疑,學生由於太過熱情 、不通世故而不可信任。他們總是寧願選擇上層路線,也不願與民間結合,獨立追 求自己的理想。因此,當共產黨權力天平傾斜的時候,他們很容易成為替罪羊。八 九民運,在很大程度上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儘管他們中間有些人因為獲得了民運 人士的稱號而有所彌補。 總的來說,不是異議分子不見得就不好。但我們仍然應當弄清楚誰是異議分子, 誰不是。海外需要異議人士,也需要非異議人士,甚至需要反異議人士的人。只要 大家恪守自己的角色,我們就會從一個荒誕的世界裡出來,回到一個能夠互相辨認 的現實世界中。 【選自《中國之春》第一零五期(一九九二年二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