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泛化與黑社會的興起 王兆軍 廣義的權力是指一種支配和控制別人,讓別人服從的力量。它包括兩種互不相同 相互制約而且縱橫交錯的表現形態。其一是人們習慣理解的那種地位(職務)權力。 另一種就是利用其職業之便所控制的那部分可以干涉和支配別人的職業權力。這種 可以干涉別人的權力可以是物質的,也可以是和知識的甚至是服務性的。 一、權力泛化的原因 職務權力泛化的事例俯拾即是,每個人都能舉出無數的例子。諸如:利用職務之 便,安插子女,貪污受賄,大吃大喝,亂批條子,亂建私房。以官倒方式謀取金錢 ,慷國家之慨以交換利益等等。根據中紀委的調查,八二年到八六年這四年中,全 國黨員幹部違紀案件是四十六萬件多。其中百分之五十一是貪污案件。八六年到九 零年,貪污和受賄案件的立案標準已經明顯放寬。八二年的案件在八九年大部分都 不再值得立案。即使如此,案件的數量和程度都大大超過以前的四年。嚴格地說: 已經沒有一個不行賄受賄、走後門、損公肥己的幹部了。《紅樓夢》中的焦大曾經 斥罵榮府除了門口的石獅子沒有什麼是乾淨的。如果焦大在,不知道他會怎樣斥罵 今天的現實。 職務權力泛化現象是一種多因綜合症。它最早出現於七十年代初,開始叫「不正 之風」。林彪事件以後,上層權力鬥爭的黑幕揭開一角,以往神聖的政治目標及其 行為規範搖搖欲墜。毛澤東的共產主義烏托邦實際上已經失去它神聖的光彩。共產 黨的正統的道德參照全面崩潰。很多人在政治規範方面出現了嚴重的虛無感,理想 主義的失敗引導人們走向現實。 職務權力的泛化直接影響到職業權力的泛化。 每個工作著的人都是有權力的。即使是一個垃圾工,一個身無分文的上訪者,一 個看大門的,都有他的權力。當職業權力的佔有者仍然相信職務權力的泛化是可以 控制可以改正的時候,傳統的價值觀念尚能將職業權力約束在規範性的位置。可是 當職業權力佔有者確信原有的價值觀念不可能繼續時,他們就會拋棄固守的準則, 使用自己所擁有的職業權力去謀取好處。 於是,職業權力開始泛化。職業權力的膨脹、運動和蔓延,使我國社會中集中在 少數人手中的等級地位結構轉變為分散在更多人手中的職業權力結構,甚至形成了 對地位權力的某種制衡。因而它的實質既是特權的一種擴張,又是對特權的一種反 動。你當官的能夠利用自己的權力為自己開後門,我當司機的為什麼不能用公家的 汽車送我的孩子上幼兒園呢?這是縱的。從橫的方面說,既然我在醫院裡被醫生敲了 一槓子,為什麼我就不能利用我的管電(管水、管煤氣、管學校、管廁所、管交通) 的職業權力同樣敲別人一槓子呢?堤外損失堤內補,拆了東牆補西牆,魚有魚路,蝦 有蝦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種以扭曲的形式覺醒的民權意識是中國特色的社 會的畸形產物。 二、黑社會與權力泛化的連帶關係 但是,在權力泛化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平等地擴張權力。職務權力有大有小,職 業權力也不是價值相等。有人得到的多,失去的少;有人失去的多,得到的少。一 個官員一年的外快是五萬元,他付給幼兒園阿姨和保健醫生的禮物只用了三千元。 相反的。一個小學教師拿到的獎金是八百元,可必須的額外開支要三千五百元。權 力的泛化對有職有權的人好處大,無地位或地位卑微的,無職業或職業不怎麼有用 的,就吃虧。吃虧的想收支平衡,收支平衡的想賺便宜,賺便宜的想發大財。因為 沒有規範和標準,各個層次的人都不滿。 既沒有職務權力又沒有職業權力的人在泛化中處於最不利的地位。他們沒有什麼 能和別人交換,沒有任何手段勒索金錢謀取好處,反過來還要受職務權力和職業權 力的雙重剝削。在權力的市場上,他們是赤貧的無產階級。這些人一再呼喚真理, 真理裝聾作啞。整個社會的大趨勢無法改變。他們想方設法改變他們的處境,可是 在雙重權力的盤剝下,他們很難得到自己應有的權力。另一方面,非規範行為的泛 濫,人們利用職務和職業謀取利益的現實又每日每時刺激著他們,使他們不能安靜 。他們對不正之風和不義之財充滿著氣憤和忌妒。由於他們沒有「正當手段」去謀 取這些利益,就只好不擇手段,有的訴諸暴力,有的只好出賣自己的肉體。一旦群 眾的忍耐超過了最高限度,他們的一支腳就已經踏進黑社會的門檻了。 在黑社會出現之前,有一個過渡時期,我們用兩個例子來說明這個時期的特點。 一個是山東省蒼山蒜苔事件,一個是四川省宜賓化肥事件。 一九八六年,山東蒼山縣農民收穫了大約一億公斤蒜苔。外地到蒼山的客戶很多 。但是縣政府各機關都想利用權力撈好處。工商行政管理所提高攤位收費標準,每 筆交易都要由他們過秤,借此收取大量的好處費。稅務所也藉機提高稅收定金。交 通局對外地車輛嚴加盤查,簡直是吹毛求疵沒事找事,提高罰款數額,以便給本單 位發獎金。公路段在路口和橋樑等處設立崗哨收取過路費,苛捐雜稅的大量增加, 必然抬高了蒜苔收購成本,客戶紛紛離開蒼山。於是,大量蒜苔只好爛掉,群眾對 當局殺雞取卵、趕走客戶的行為非常氣憤。他們聚集起來,要求縣委縣政府賠償他 們的損失。縣委縣政府的人都嚇得不敢出來。怒不可遏的群眾將政府辦公大樓砸得 稀巴爛。筆者曾經有報告文學「殺淨天」描述那個事件。當時被抓起來的農民有十 七人,後來放出來十五人。在採訪中,他們告訴我:「我們這個地方,歷史上就出 馬仔(馬仔,就是土匪)。政府不講理,我們還講理嗎?官逼民反,我們要是急了 眼,就去當馬仔。」 另一個故事是一起重大搶劫案。大陸雜誌《黃河文藝》有篇報告,描述鐵路上的 搶劫和盜竊,多數是歹徒行兇殺人越貨行為,但也有不同的例子。 一九八八年十月二十日深夜,從內遼開往宜賓的列車上裝滿了化肥。當列車行至 王家場時,有五個青年農民飛身爬上火車,技藝相當好。他們上車後就拿出刀子割 斷車上的纜繩,用扁擔朝車下掀化肥袋子。下邊是幾千等待運化肥的農民。當時車 上有十五名幹警,鳴槍警告,無效。 一會兒,突然剎車,司機說有人臥軌。火車停下來。農民正在把化肥一一過秤, 看來很有組織。因為人太多,用列車長的話說是:「有相當的群眾基礎,不能開槍 」。農民中有很多老人和孩子,都在忙著運化肥,有人收錢。 列車長問:「誰是頭?」 有兩個人站出來說:「我們是頭,有話給我們商量,不關別人事。」 又問:「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青年頭頭說:「什麼人?農民,我們是農民真理服務隊。」 農民這時都在忙著運化肥。有的人朝列車吼叫什麼,很氣憤的樣子,好像他們不 是違法,倒是列車上的人有問題似的。」 列車長又問:「搶劫貨車,你們知道這是違法嗎?」 那個中年頭頭說:「我們沒有違法。我們種地,打了糧食先完成國家的稅收和各 級政府的攤派,連民兵訓練都得我們出錢出糧食。所有這些,都是平價,我們不說 了。可是,為什麼國家生產了那麼多化肥。我們卻想買買不到呢?就算有一點,也 是倒了好幾把,剝了好幾層皮了。無論我們怎樣要求,都沒人聽。既然不分平價化 肥給我們,我們只好自己來硬買。」 列車長很嚴肅地批評他們,但是他的聲音沒有老百姓高。那兩個頭頭講話非常嚴 密,義正詞嚴,完全不是那種凶狠卑瑣的流氓盜賊可比。 頭頭說:「我們兩個,還有上車掀化肥的五個人,就是農民真理服務隊。所有這 些化肥,我們七個人一粒都不會要。事情做不利落,臥軌的人不會起來,有事找我 們,和老百姓無關。」 又是一陣子吆喝。大部分的人都已經走了。用扁擔挑,用自行車馱的。用平車拉 的,都迤邐而去。但是剩下的人還有幾百,好像是保護那個真理服務隊的,列車警 衛人員對付不了他們。而且幹警看上去對農民也有點同情。即使教他們下手,他們 也不一定幹。 最後,有人送來一個好幾頁紙的單子,還有一大把錢。那人將錢和單子給頭頭。 頭頭對列車長說:「這是今天晚上我們硬買的化肥。我保證所收的錢一點都不會少 。我們賺的便宜就是平價。我們平價繳糧,為什麼不能買平價化肥呢?」 說完,他們揚長而去,乾脆利落。車上的警察有的還稱讚他們風度瀟灑。據說有 個頭頭是大學生。不久,《人民日報》報道了一則消息:二十萬噸化肥正在運往該 地區,支援農民的春耕生產。 這兩個例子說明:權力泛化的最終受害者是下層人民。農民如此,工人也是如此 。據對北京一些工人的調查,他們除了獎金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的外快。社會上 各種關係所需要的額外花費越來越多。普通人對權力泛化所造成的腐敗已經非常氣 憤。當非規範行為成災,痞子流氓橫行時,他們並沒有直接走向黑社會活動。他們 希望他們的願望和利益得到公正的對待,希望有公正的分配方法和競爭原則,他們 不止一次地向社會發出強烈的警告。當局漠視了民眾的憤怒,沒有給予足夠的注意 ,更沒有也不可能卓有成效地壓制權力的繼續泛化。社會的不公正仍然存在並愈演 愈烈。當普遍的失望過去之後,人們不再等待期望。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有智的吃 智,沒智的吃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麼也沒有的,就胡作非為。這種社會現 象不僅使人們不再恪守自己的角色道德,連社會的法律也變得沒有份量了。玩弄職 務的,玩弄職業的,和一切犯罪活動的行為方式一樣:一是做,二是不要被逮著。 三、大陸黑社會的特點 現在大陸的黑社會主要活動是賣淫、走私、盜竊、賭博、毒品等。他們都具有如 下特點: 一、與職務權力相勾結。 台灣黑社會竹聯幫、松聯幫、螢橋幫都有在大陸的經營項目。現階段他們以合資 辦企業為主要形式,兼營賣淫、賭博、走私等。在這些活動中,他們都注意利用大 陸的權力集團。台灣黑社會成員劉仲則和吳文興為台灣和泰國某集團購買的兩批各 五百支紅星牌手槍都是從北京C公司轉手的。這個公司據說就是北方工業公司。在經 營色情商品和組織賣淫方面,政府官員也介入其中,並且充當保護傘。他們投資的 企業都有當地重要官員坐地分紅。上海的楊浦幫為市公安局做事。福建石獅鎮的黨 政幹部多是這種生意的保護人。在雲南到廣東的毒品走私中,德洪、瑞麗、保山都 有黨政幹部作黑社會的保鏢。雲南的一位派出所所長是在軍隊服役過二十多年的干 部,他親自組織人馬保護販賣海洛因的馬幫過境,謀取暴利。湖南省最大的列車搶 劫集團的首領就是當地村支部書記。據香港警方說,大陸解放軍參與盜賣汽車的走 私活動。 二、利用職業權力。 已經發現的大陸黑社會組織,最大的是四百人左右,大多數組織人數在十幾到幾 十人之間。無論大小,他們都利用各種不同職業的人物。發生在河南和山東交界處 的搶劫列車的案件中,黑社會擁有包括重機槍在內的現代化武器。當地武警無法戰 勝他們,最後駐軍出動,激戰數小時。才解決問題。事後在調查中發現,這個黑社 會的成員,有當地縣、鄉、村鎮各種職業的人。其中有幹部、醫生、教師、警察和 鐵路工人。即使從事小型犯罪活動的黑社會集團,如賣淫和偷車等,也要倚靠各種 身份的能掩護和幫助他們作業的人,從大的國營酒店的老闆到緝私隊的警察。他們 不管自己的職業規範,直接參加到黑社會活動中去,分一杯羹。意大利黑手黨的很 多成員,其活動和職業分離。白天賣冰淇淋,晚上作殺手。 在瑞麗,有這樣的案件:一些被稱為「四號客」的吸毒者異想天開,提出「進攻 公安司法包圍五大機關」的口號。他們所說的「包圍」不是用槍械武器,而是用毒 品。在他們贈送給官員的香煙中加有毒品,吸幾次就上了煙癮。女官員不吸煙,他 們就把作為禮品贈送的口紅中摻上毒品。不久也成了癮。他們軟硬兼施,發展各種 職業的吸毒者。瑞麗縣已經有四十多幹部和他們的子女加入了吸毒者的行列。這些 人的加入,將會影響他們的職務和職業權力,影響那裡的禁賭活動,對吸毒販毒者 有好處。 三、攫取金錢為主,揮霍性消費,基本沒有政治目標。 在經濟發展很多的溫州,黑社會以經營賣淫和賭博為主。溫州賭博賣淫的黑社會 頭目,發財後往往花很多錢為祖先或者自己修建很豪華的墳墓。或者偷娶小老婆, 在外邊養有「別室」。相當多的個體戶,大都沒有繼續投資擴大在生產的興趣和勇 氣。當賺的錢相當可觀時,就將金錢用在封建性消費上,大陸黑社會缺乏道德參照 和終極關懷。韋伯在他的名著《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精神》中說過這樣意思的話: 在西方資本主義發展的最初階段,即資本積累階段,人們的關懷是上帝,上帝喜歡 那些一生都在不斷奮鬥的人。他們發財越大,越證明他們是勤勞、節儉、有智慧的 人。上帝喜歡這樣的人,社會的政策注意保護和鼓勵這些人不懈怠地繼續積累財富 。所以,有錢的人並不以為自己只是為自己賺錢,而是為了上帝。他們死後往往把 全部的財產捐獻給教會。而不是傳給子女或者自己生前揮霍。他們通常不會中止自 己的生意,更不會隨便將錢化在賭博、修墳、玩女人上。 大陸的黑社會集團剛剛興起不久,在政治上大都沒有目標,境界低下,通常顯得 很畏瑣,行為沒有風度。給人感覺都是些凶狠貪婪的錢蟲子。他們的幫規幫法主要 是怎樣收集財物,怎樣分成,以及撫恤和懲罰辦法,內部管理方法是封建家族式的 。 四、缺乏道德準則。 這一點,我們可將中國的黑社會和日本的黑社會作個比較。 日本的最大的黑社會組織「山口幫」有兩萬四千多人。他們的最高的行為準則是 維護傳統價值和日本民族利益。離開這個準則,給多少錢也不幹。凡影響日本民族 利益的事,不幹。凡侵犯老百姓的事,不幹。凡是有損身份的事不幹。他們自喻為 「最後的貴族」。他們尊重規範和程序,一旦選出首領,就努力維護幫主權威。日 本黑社會講究信用,普通人不怕和他們接近,一旦用到他們,他們都很講義氣。並 不胡亂敲詐錢財。國際販毒集團曾經以幾十億的利益誘惑日本黑社會接受海洛因和 可卡因,以便代替日本本國毒品安非他命。但是日本黑社會拒絕海洛因毒害日本人 。無論誰偷運海洛因入境,他們都毫不猶豫地報告警察。這裡當然有保護自己毒品 市場的用心,但也表現了他們維護民族利益的準則。在這一點上,中國的黑社會往 往表現得目光短淺,惟利是圖,有奶就是娘。不要說幾十億美元,就是幾十萬人民 幣,他們也干。日本山口幫非常注重維護首領的權威。他們的首領渡邊曾經到夏威 夷打高爾夫球,警察擔心尚未歸順山口幫的別的幫派會挑起事端,善言相勸,將渡 邊送回大阪。當時山口幫其他首領認為這是對整個該幫全體的污辱,立即組織了四 百輛高級轎車,包圍了機場,直到警察也參與了對渡邊的歡迎儀式才罷休。他們認 為貴族的尊嚴比什麼都重要。而中國黑社會的內部傾軋殘酷而且齷齪,誰都想把首 領隨時幹掉,沒有權威。廣東的十三太保,山東的海泉幫,上海的青幫,香港的新 義安,哈爾濱的釘子幫,都發生過這樣的內部傾軋。「給你十萬,把那個小子幹掉 !」馬上就會有人把他們的幫主暗殺。五十塊錢一磚頭,九十塊錢一刀子。見錢眼開 ,不講信念道義。日本的黑社會,即使在三年前那次死傷四十多人的火拚中,都未 曾傷害一個無辜百姓。找誰的麻煩就是找誰的麻煩。與別人無關。中國黑社會的犯 罪案例中,有很多隨便轉移目標,亂殺無辜的事例。有時見物生心,對窮人賣豬的 幾百塊錢也不放過。日本黑社會的主要收入是向發財的人收取保護費。但是中國的 黑社會在搶劫、盜竊、賣淫、走私等犯罪中,對無辜群眾的生命財產毫不吝惜。中 國人對黑社會有普遍的恐懼感,有的黑社會成員居然動員自己的姐姐、妹妹、妻子 賣淫,只要賺錢就行。日本的黑社會出於民族主義的極右思想,對日本人的尊嚴很 重視。有一個日本記者被外國恐怖組織綁架,山口幫想方設法將那個記者救出來。 中國黑社會中,沒聽說過誰為了真理、正義和民主尊嚴而奮鬥。日本黑社會從不走 私重要的日本文物。中國的黑社會在走私文物上特別積極,只要有錢,將祖宗賣了 也在所不惜。 從上面一些特點可以看出:雖然大陸黑社會的出現部分原因來自對公平原則的絕 望,但是最先參加黑社會的這些人不是來自有高尚追求和行為規範的人。他們是由 貪婪的官員、職業道德敗壞者和下等痞子組成的烏合之眾。 黑社會破壞著共產黨的秩序,對瓦解和動搖專制統治有類似腹瀉的作用。但是它 也不能給民主變革的帶來任何好處。現階段,任何依賴大陸黑社會的做法都是不明 智的。那無異於引狼入室。黑社會對專制制度的破壞不等於對民主制度的建設。不 論大陸社會以什麼方式向民主社會過渡,黑社會都會逐漸衰弱。 【選自《中國之春》第一一二期(一九九二年九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