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联合国宽容年呼唤实现国内宽容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联合国大会通过“48/126”号决议，宣布一九九五
年为“联合国宽容年”(The United Nations Year for Tolerance)，以纪念联合国
成立五十周年，弘扬联合国宗旨所体现的基本精神：宽容。我国是联合国的创始会
员国，又是安全理事会中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自应认真执行这一决议，使对於
我国比较陌生的宽容精神，得以在我国的政治、思想、宗教、文化、教育等领域中
生根茁长。
      宽容是人类文明的标志，是现代文明的基础和前提。西方启蒙思想家从反对
中世纪封建神权专制统治的长期斗争中认识到宽容之可贵。他们及其後继者在取得
政治自主权之後，不走历史专制王朝的老路，而是以尊重公民的基本人权和自由作
为建国基本原则，不强求意识形态的一律，对各种思想、信仰、习惯、行为采取宽
容态度，容许少数人有保持和公开发表自己见解(包括政治、宗教、科学、文艺等方
面)的自由。由於有了这种宽容精神，科学、文化呈现了持久的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
。那种把思想上的“异端”看作洪水猛兽，以至把布鲁诺(Bruno)当众烧死，用刑讯
强迫伽利略(Calileo)放弃地动说这类历史悲剧，也就不再重演。
      反观我们这个文明古国，几千年来定於一尊，不容有第二种声音的遗风至今
未衰。一九五五年，由於上书陈述自己的文艺观点，胡风及其同伴被作为“反革命
集团”定罪，受牵连者二千余人。一九五七年，响应“整风鸣放”号召敢於直言的
知识分子统统被打成“右派”，人数占全国知识分子总数的11％以上(至少五十五万
人)，至於一九六八年开始的对文化进行“革命”的十年浩劫，更是一场消灭异己的
民族大灾难。一九七八年以後情况有所改变，上述冤假错案基本上得到平反，初步
出现了宽松局面，经济开始高速发展。可是，由於缺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
和现代化所必需的宽容精神，结果还是导致了一九八九年“六四”那场震惊世界的
人间惨剧，以及随後一系列侵犯公民基本权利事件。
      为迎接联合国宽容年，我们当尽力传播现代文明所不可缺少的宽容精神，促
使《联合国宪章》所规定的“增进并激励对於全体人类的人权和基本自由的尊重”
这一联合国宗旨在我国真正落实。
      为此，我们希望当局：
      (1)以宽容精神对待意识形态、政治思想、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各种见解，不再
把有独立思想和独立见解的人当做“敌对份子”，加以压制打击、监视、软禁，甚
至拘捕。
      (2)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重新评价“六四”事件，并释放尚在狱中的有关人员
。
      (3)释放所有因思想、言论和信仰问题而被关押的人员，果敢地结束我国自古
以来的文字狱这一不光彩的传统。
      同时，我们也希望全社会培育尊重他人的宽容精神，倡导以理性、公正态度
处理各种矛盾和冲突，以和平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和见解，避免激化矛盾的极端情
绪，切忌暴力行为，只有这样，我国才有可能稳步走上民主化和现代化的道路。
      当然，提倡宽容，决不意味不分是非善恶无原则的一团和气，更不是纵容听
任败坏道德、危害社会的恶行，宽容同现代的民主、自由、人权、法治等概念密不
可分，相辅相成。宽容是民主政治的应有之义，也是政治民主化的条件。宽容体现
为对人权和自由的尊重，又以道德准则和法律为界限。当前我国腐败成风，权钱交
易，侵吞公共财产等贪污腐化现象比比皆是。对所有祸国殃民的窃国盗贼必须除恶
务尽，严惩不贷。但必须认识到，没有民主监督，特别是独立舆论的监督，腐败不
可能根除。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Lord Acton)早在一百零八年前就已指出：“权力
趋向腐败，绝对权力绝对腐败。”一七八九年法国的《人权宣言》更是明白昭示：
“对人权的无知、忽视或蔑视，是公众不幸和政府腐败的唯一原因。”这一千古不
易的真理，应该成为我们举国上下的共识。实现宽容，必将有力地推进当前全国人
民所关心的反腐败斗争。
      世界需要宽容。中国需要宽容。我们希望，通过联合国宽容年的各项活动，
我国自古留存至今的不宽容状况得以开始改变，宽容将逐渐成为我们整个国家民族
的共同精神财富。

王淦昌 楼适夷 杨宪益 周辅成 吴祖光 许良英 林 牧 过兴先 薛禹谷 朱兆祥
胡济民 黄宗甄 汪 容 王来棣 赵中立 胡亚东 王悦先 李佩珊 黄 炜 董光璧
范岱年 周明镇 许国志 蒋丽金 胡作玄 丁子霖 蒋培坤 刘 辽 董延凯 王富仁
王若水 汪子嵩 张宣三 梁志学 黄 翔 包遵信 吴 震 王凌云 陈小雅 李贵仁
王 丹 吴学灿 江棋生 刘念春 杨 海


致江泽民、乔石信
      今年是联合国宽容年。我根据自己多年来对世界科学史和近代文明史的研究
，深感宽容在人类文明发展中至关紧要，而我国传统文化中却缺乏宽容精神，习惯
於定於一尊，强求思想意识的一律。宽容精神的缺乏，正是我国实现现代化的主要
障碍。为改变这一状态，我起草了一个呼吁书《迎接联合国宽容年，呼唤实现国内
宽容》，得到了我的恩师、八十八岁高龄的核物理学家王昌淦先生和几位知识界前
辈(九十一岁高龄的老作家楼适夷先生等)的支持，也得到了许多学术界朋友(大多是
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几所著名大学的教授)和一些青年朋友(他们都身受
过不宽容之害)的支持。现寄上有四十五人签名的呼吁书，请本着自己的职责予以考
虑采纳，以利我国现代化和社会安定。
          此致
敬礼
           许良英
           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五日

宽容呼吁书签名者简介


王淦昌 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八十八岁。
楼适夷 作家、翻译家，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顾问，九十一岁。
杨宪益 翻译家，八十岁。
周辅成 北京大学伦理学教授，八十五岁。
吴祖光 剧作家，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
许良英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呼吁书的发起人和起草人。
林 牧 原中共西北大学党委书记，呼吁书的发起人。
过兴先 中国科学院生物学部研究员，原学部副主任。
薛禹谷(女) 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原所长。
朱兆祥 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研究员，原宁波大学校长。
胡济民 北京大学核物理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
黄宗甄 中国科学院科学出版社编审。
汪 容 浙江大学理论物理物理教授。
王来棣(女)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
赵中立 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副教授。
胡亚东 中国科学院化学所研究员，原所长。
王悦先(女) 浙江农业大学生物化学教授。
李佩珊(女) 原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副所长。
黄炜(女) 原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业务处处长。
董光璧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
范岱年 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周明镇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原所长，中国科学院院士，

  原世界古生物学会主席。
许国志 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原副所长。
蒋丽金(女) 中国科学院感光化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院士，全国政协常委。

丁子霖(女)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蒋培坤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
胡作玄 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刘 辽 北京师范大学理论物理教授。
董延凯 北京师范大学数学教授。
王富仁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文学教授。
吴 震 西北大学物理教授。
王若水 原《人民日报》副总编辑。
汪子嵩 原《人民日报》理论部副主任。
张宣三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原副所长。
梁志学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
黄 翔 诗人。
包遵信 原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
王凌云(女) 中国革命博物馆研究员。
陈小雅(女) 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李贵仁 原华岳出版社副总编。
王 丹 原北京大学历史系学生。
吴学灿 原《人民日报》记者。
江棋生 原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
刘念春 原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学生。
杨 海 原青岛海洋大学环境生态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