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评】

受骗的苍生

陈 力


  用了两个通霄，我读完了李志绥这本《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感受——
  我惊骇！
  我震颤！
  我愤怒！
  我想哭！我想喊！我捶胸！我捣墙！我恨不得把世界连同我的肉体一起砸个粉碎
！
  我骂自己：我——我怎么那么蠢啊！我又骂我的朋友：你——你怎么那么蠢啊！
最后我又不得不面对着那遥远的故土的千千万万的苍生，大喊：你们——不！——
我们，为什么都那么、那么蠢啊！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在大军南下的队伍中，我，是一个驮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
赶马的是一个唤作老高的大兵，他又黑又瘦的脸，饱浸着战火硝烟和风霜岁月的痕
迹。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们。是他教会了我唱这支歌——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毛泽东——从那时起，就在我稚小的心灵里涂上了一道神的光圈。
  老高一面用长满老茧的粗大的手指裹着叶子烟，一面笑迷迷地对我们说：“孩子
，跟着毛主席走，准没错，他会把中国人民带到共产主义天堂！”
  我自然是非常虔诚地相信了老高的话，相信了这句在我周遭没有一个人不这样说
的话。
  是的，人人都这样说，人人都这样虔诚地认为。
  无论是在疯狂的大跃进的年代……
  无论是在赤地千里的三年困难时期……
  无论是在人妖颠倒的“文化大革命”中……
  当我们炼出了一堆堆废物一样的“乌龟铁”或把别的田地的粮食完全集中在一块
田里吹嘘高产的时候，我们曾真的认为已经赶超了英国，并且以为“共产主义天堂
”就在眼前；
  当我们饿得浑身浮肿而且眼见着周围的亲人在一个接一个死亡的时候，我们曾真
的相信这不过是“自然灾害”和“苏修”捣的鬼，而“挺”过了这段时期，便会迈
入“世界大同”的极乐境界；
  当我们看到那个“伟大的领袖”英姿飒爽地登上天安门城楼，高呼“人民万岁”
的时候，我们曾真的感到了领袖与人民心贴着心，毛主席使我们“站”起来了，我
们获得了人格的无限的自由。那是多么壮观的人潮啊，几百万人头攒动的芸芸众生
，一个个热泪盈眶、山呼朝拜，在向给予了我们力量的那尊“神”奉献着忠心。
  ……
  历史就象电影中的蒙太奇一样，许许多多已经渐淡渐远的记忆，突然如定格下来
的画面一般，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揭发——他是反革命！……”
  一个童音未消的声音，猛然在批斗会场上爆起。那是个孩子，大约十四岁。他奔
上讲台，向他那挂着黑牌的父亲拳打脚踢，我看到他父亲愣了一下，不过又迅疾低
下了头。当那孩子的柔嫩的手掌打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的时候，他哭了，眼角渗出了
无声的泪珠。
  “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这孩子打完了父亲，正气凛然地喊道。
  他的声音牵动了整个会场，爆炸出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的狂吼。
  大义灭亲——他的壮举，曾经使多少人为之赞扬、激动和效仿啊！……
  “我不是反革命！——我冤枉！——我是忠于毛主席的，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
岁！……”
  这是一个“走资派”在被红卫兵殴打时临死的哀号，因为他做了太多的坏事，从
肃反、反右到资反路线，整了太多的人。而这些坏事，据说都是因为违背了毛泽东
的革命路线而造成的。
  拳头与棍棒，伴随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仍是清晰可辨的，他就在
这句虔诚的遗言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还看见一个个为了表达忠心，竟把毛主席像章别进自己赤裸的胸膛、流出一道
道殷红的鲜血的红卫兵；我还看见街道上那通霄达旦、踮着小脚不停地跳着“忠字
舞”、以至累得呕血的老太婆；我还看见在地震倒塌的废墟中，不忙着去抢救自己
的亲人、而是首先抱着毛泽东的画像奔逃而出的傻姑娘……
  中国人，几亿中国人，在我们这位“伟大的导师”的魔棍底下，怎么一个个都象
中了蛊一样，演出了一幕幕整个人类从古至今都绝无仅有的荒诞大剧。
  就这样，荒诞的岁月流走了多少人的青春，淹没了多少人的生命，给多少人带来
了苦难与悲辛。现在，当火热的激情冷却下来了以后，我们才发觉，在我们心里，
也冻结着一块“乌龟铁”，一块废物一样的历史和一块永远也砸不开、炼不透的历
史的谜语。
  可是，今天——
  我们要感谢李志绥先生。——他以担任毛泽东二十二年私人医生的权威身份，以
忠于历史的董狐之笔，非常冷静、客观而又无可辩驳地写出了那段历史，揭开了那
段历史的荒唐大谜。
  中南海——这个一直被我们视为最神圣的地方——却原来是一块长在中国肌体上
的最糜烂、最腐臭、最肮脏的毒瘤！
  请看，在新华门那深红的宫门后面，到底都隐藏着些什么！
  ——一个天威难测的皇宫！
  ——一个权力倾轧的角斗地！
  ——一个游龙戏凤的淫院！
  ——一个争恩夺宠的竞技场！
  毛泽东的真实面目，在作者的回忆录中暴露无遗：
  当我们听到毛泽东在高喊“人民万岁”的时候，有谁会知道他对人民竟是这般地
冷酷、无情呢？  
  “毛向饥荒让了一步。停止吃肉。但是继续办舞会，并且变本加厉每周两次，星
期三和星期六。在新建的人民大会堂里有一间他专用的豪华房间，装璜奢侈，枝形
吊灯艳丽赶过了克里姆林宫。会堂内有些年轻的女服务员供他取乐。他的性欲望与
年龄俱增。”“正象我所说的，除了他与人之初次见面时的亲切外，毛没有人情，
不会爱，不会建立友情，和温暖。一次，在上海，我坐在主席旁边看演出，一个儿
童杂技演员受了重伤，观众吓呆了，孩子的母亲悲痛欲绝，但是毛仍旧谈笑风生，
好象什么也没发生。”
  当我们蒙蔽在毛泽东的“反对修正主义”的说教里，有谁会明白那却是一场为满
足皇帝的权力欲望而进行的阴谋与倾轧呢？
  “……一九六七年七月十八日……一名警卫员跑进来说，正在批斗刘少奇，我跑
去观看。只见刘和他的妻子站在一群人中间，被中共中央书记处的工作人员推挤踢
打。刘的衬衣被撕开，人们揪他的头发。有人在后面抓住他的手，另一些人强迫他
弯腰，即所谓‘坐喷气式飞机’的姿势。最后，他们把他的头按得快挨着地，踢他
、掴他的耳光。”“该次批斗会三天后，我被命令到上海与他会合……他要我谈谈
并询问北京的情况。我描述了刘少奇和邓小平的批斗会。毛沉默了。”……最后，
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席竟在毛的迫害下惨死于开封监狱。
  当我们高喊着“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时候，又
有谁会了解李医生当时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战战兢兢的情景呢？
  “毛在成都召开会议……四川省委书记李井泉仿照北京的游泳池为毛修建了一个
室内游泳池。但是毛拒绝下水，他怕有人下毒。在我看来这仅仅是深藏的偏执狂病
根的一次恶化。”“他要求周围的人对他绝对的忠诚。他开始会让人们着迷，赢得
他们的信任，让他们不再隐瞒和坦白自己的过去。然后他会宽恕他们，挽救他们，
和让他们感到安全。最后经过赦免，他们变得忠诚了。当毛怀疑他的工作人员跟其
他领导人过于亲密，他 会立即把他们开除。毛曾警告过我‘祸从口出’。我把毛的
训诫铭记在心里……即使我越来越意识到他的残酷和淫荡，我也用观而不语来保护
自己。”
  当我们追随着毛泽东大批“资产阶级思想”的时候，又有谁明白他竟是个天字第
一号的流氓加淫棍呢？
  “随着毛年事渐高，他变成一个道教功夫的信徒，给他一个追求性的借口，不仅
是快乐，而且是为了延年益寿。他声称他需要阴水——阴道分泌物——或称为一种
男性的精髓，它是力量，权势和长寿的源泉。”
  ……
  李志绥提出的事实太多了，在这里恕不一一枚举。一个奇异的具有双重人格的“
两面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包装在毛泽东身上的诱人外衣，就这样在一层一层的
剥落。历史终于剥开了迷雾，使我们看清了这个“伟人”的庐山真面目。
  谜底揭开了，那是两个怵目惊心的大字
  ——欺骗！
  是的，毛泽东不仅是残害了八千万中国人的世界第一大暴君！也是第一大欺骗家
！第一大伪君子！古今中外，无其上者！
  有人说，毛泽东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搞的是共产主义。
  ——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不对了！在毛泽东真实的历史里，哪里有一点马克思主
义的信仰？！又哪里有一点为共产主义奋斗的影子？！
  有人说，毛泽东具有高尚的情操，博大的胸怀，他只是晚年犯了错误。
  ——但是，现在我们也知道不对了！在毛泽东真实的历史里，无论从思想、人品
到私德，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道无义的奸雄，冷酷无情的恶棍，糜烂无耻的流
氓！
  如果看了李志绥的这本书，再翻一下《毛泽东选集》，两相对照，我们就不难发
现，所谓的毛泽东思想，不过是一部封建帝王统治术的集大成而已。
  李志绥的书，引起了我深刻的思索：我们到底应当怎样评价四九年以后中国的这
段历史呢？中国在毛泽东以及他领导的共产党的统治下，完成的果真是什么共产主
义革命吗？虽然我本人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早已不感兴趣，但我还是认为，毛
泽东的革命从本质上讲还远远够不上“共产主义”革命的资格。这只是一场打着共
产主义旗号的中国式的封建主义的复辟罢了，毛泽东和中共政权建立的不过是一个
王朝而已。中国自辛亥革命打破帝制以后，其中经历了袁世凯、张勋等封建主义的
几次反复，都没有成功。但到了毛泽东手里，他终于完成了中国历史上一次彻底的
大回潮、大倒退和大复辟。如果说毛泽东的王朝和过去的王朝有什么不同，仅在于
时代的前进让毛泽东多少明白了，赤裸裸的封建复辟已经不得人心，因此他懂得因
势而变，从而更具有欺骗性，学会了用现代时髦的“共产主义”中的辞藻，掩饰其
最腐朽、最反动的政治本质。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知道自己被欺骗，被愚弄，被当成傻子。特别是在越虔诚地
投入，觉醒后的痛苦就越深刻。
  但令人悲哀的是，这种欺骗当然不仅只是对我这样一个区区的小民，也不是只对
一个局部的范围，而是对一个有着五千年辉煌历史的泱泱大国，对一个有着古老文
明的民族，对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十亿苍生！
  而更让我痛苦的是，毛泽东竟象一个打不死的妖精，即便在他的身后，他还灵魂
不灭，继续通过他的继承人在玩弄着对人民的欺骗。从邓小平到江泽民，一代一代
，香烟承袭。其实他们之中有哪个何尝真正信仰过什么共产主义，但却都利用“共
产主义”的迷幻药在不断地麻痹人民，他们谁都把自己称为人民的“公仆”，却又
都那么冥顽不化地坐在帝制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上。
  我为在中国的土地上，能生出象毛泽东这样的大奸大逆的暴君而感到愤怒。
  我为在中国麻木的人民中，能让毛泽东这样的大欺大骗的伪君子得行其道而感到
羞耻。
  十二亿苍生啊，为了一个毛泽东，中国付出的代价还少吗？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
深刻反省？
  ——愿能看到人民有觉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