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冒险号”难民近况
吴平
自三百多名福建难民在一九九三年六月六号在纽约抢滩登陆至今已有两年了
，在这整整两年中，除了少数人获得政治庇护和保释外的难民，绝大部分都在狱中
度过，笔者在这两年里因语言方便，与这些难民以及律师有些接触，故而想给大家
提供一些有关资料。
首先是难民的分布。除了十来个去抢滩时淹死的难民，其他难民都被移民局
分布於全美各地。计有纽约、宾西法尼亚、新奥尔良和佛吉尼亚州。所有女难民都
被集中关在新奥尔良的监狱，後被转移到加州待遣送回中国。值得提一笔的是所有
这些难民都被关在为刑事犯设的正式监狱里，而不是为难民所设的拘留所，所以各
方面的条件都较差，其中以关在新奥尔良的女难民的条件最为艰苦。她们得终年带
脚铐，且也很少获准由外人探访，饮食、卫生条件也较其他监狱更差。女难民中还
有一些少数民族的妇女，笔者曾读过一封傣族女难民从新奥尔良狱中发出的“求救
信”，内容极惨。难民中待遇最好的要属关在宾州里海谷的难民。他们非但可以上
英文课，吃米饭，放风等，且当地的中国饭馆还可以送中国饭菜进去。可惜好景不
长。过了一年左右，移民局就将里海谷的难民转到宾州的约克县监狱，在那儿的中
国难民关在一起了。转移的原因是经济。里海谷监狱每个难民要收移民局七十五美
元一天，而约克县监狱，仅仅为四十五美元一个人头，即使这样，约克县也因为关
押这百多名中国难民而创收四百万美金。
这些难民之所以没能交保释放而被囚禁在狱中，是因为移民局单方面认为这
些难民根本没入境。可事实上大部分难民都是在岸上给移民局抓住的。根据美国法
律，如果一个外国人入境以後申请政治庇难则移民局应该允许将此人保释在外，等
候出庭听审(一般都要等若干年)。移民局这样做是不公的，难民的律师们至今还在
与移民局交涉。
由於“金色冒险号”受到各种媒体的广泛报导，影响很大，移民局对这批难
民的处理的方法和中共政府搞的“从重，从严，从快”很相似。移民局在难民上岸
後没有几天，就从全国各地迅速地调来了移民局的法官来听审(一般要等上数年)以
便能够尽快地将这批人送回中国去。这个做法是不正常的。此外，这些听审都是在
狱中进行的，不许外界人士进去旁听，违反正常的司法程序，後来经宾州报界联名
向法院控告，才改变做法，让记者进去旁听。但已届时太晚，绝大部分的难民的政
治避难的请求都遭到了拒绝。
由於绝大部分政治避难的原因都是政府“一胎化”政策，移民局援引了“张
氏法律”(Matter of chang)为否决的依据。
“Matter of Chang”是布什总统在政时立的法，它的基本要点就是中华人民
共和国公民因反对“一胎化”政策要求避难的话，则该政治避难不能成立。但是布
什总统当政时，该法律并没得到认真执行(部分原因是“六四”)。但是当柯林顿一
上台，移民局就开始认真执行“Matter of Chang”，因此这批难民的请求也就名正
言顺地被否决了。
当难民知道移民局的听审完全是敷衍了事後，他们在纽克县监狱举行了为时
四天的绝食抗议。这次抗议虽然没有达到改变移民局决定的目的，但都引起了媒体
和当地民众的注意力和同情。立刻一个难民救援会就在约克成立了。该组织叫“金
色展望”(People of the Golden Vision)。从九三年夏至今，该组织从数人发展到
一个全国性的组织。它的活动包括游说国会议员，与所有关押“金色冒险号”难民
的地点的律师协会和民间团体保持联系，协调救援工作，举办各种新闻发布会和音
乐会以争取社会各界的同情和支持。“金色展望”的成员还专门到新奥尔良去探望
那些女难民，并向社会各界发布了这些女难民的悲惨待遇的消息。最令人感动的是
，该组织从九三年夏至今，每周去监狱外面为难民举办声援聚会，不管刮风下雨，
从未间断过一次。该组织还向难民们提供了“保护天使”(guardian Angel)。这些
Guardian Angels平时去监狱探望这些难民。如果难民一旦放出来的话，这些保护天
使还负责到监狱去接人，去本地安排住宿，甚至代为寻找工作等。实在是感人得很
。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宾州中部的律师们。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免费地为这些
难民辩护、出庭、奔走。如果要计算费用的话，则每个人五万美金的费用有时都不
够。
与美国人相比，华人对这些难民的支持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大部分当地华
人的态度是这些人是非法难民，罪有应得，所以也懒得去过问。值得一提的是匹兹
堡地区的谢太太，里海地区的毛太太，两位都是当地佛教协会的热心人士，都不辞
劳苦地驱车前来为他们疏导思想，讲解佛经道理。由於这些难民对佛教比对基督教
要容易接受得多，这两位热心人士的帮助对排解这些难民的苦闷起了很大的作用。
就媒体来说，英文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和报导也远远超过华人媒体。比如说，
纽约的《世界日报》、《侨报》、《星岛日报》等从未派过一人来采访。民运方面
的关注也很有限，计有民联的于大海先生到里海谷去探望过一次。曹长青先生约克
县监狱作了几天的采访，并借《世界日报》周日版登出了他的“自由，你在哪里？
”一文。相比之下，英文的报导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另外，《纽约时报》记者，《
时代周刊》记者都来过并发过报导，电视方面，ABC、CBS、CNN都反复派了摄制组到
约克县来采访这里的中国难民以及有关情况，并数次向全美广播有关难民的材料，
这中国和美国媒体在此事态度上的区别说明了什么，我只能请读者自己去分析了。
目前这些难民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两年的司法较量虽然迫使移民局承认白
宫对处理难民一事的不正常干预，但移民局还是坚持不放人。虽然联邦法官伦波经
过一年多的考虑认定移民局在此事上的种种做法都与法律程序不符，但她却说她无
权推翻移民局的决定，也无法违背“Matter of Chang”的精神。所以现在的法律局
面正进入僵局。马拉松的拉锯战还要无休止地延续下去。可是经过好几次失望以後
，现在连当初最坚定的难民似乎也失去了信心。二个多月前，五个难民自愿要求回
国，获移民局批准早已回去。最近又有二十来个难民又集体提出要求回中国，移民
局正在安排，估计不久也能成行。如果整个局面没有进一步好转的迹象的话，则预
料会有更多的人会要求回去。这些人回去以後除了要付罚款和接受政府的其它惩罚
之外，还要还当初出来时交给蛇头的定金。一般是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即六千美
元左右。很多人都是借了高利贷来付这笔定金的，欠款更高。但即使面临这种局面
，这些难民还是选择回去，可见在美国监狱里的日子是何等难熬了。由於债款如此
之多，笔者估计部分人回去以後还会冒险再来美国的，不然他们的债可能终生都还
不了。
虽然这批难民中有一部分是“淘金”来的，但笔者也见到一些因宗教原因，
政治原因而走上这条路的。不管这些人是为什么原因而来的，我们在海外的华人都
有责任去关心他们。虽然可能比不上古巴在美侨民对滞美的古巴难民那种帮助，可
也不能置之不顾，甚至对立主流媒体呼叫要求将这些同胞送回大陆去，这样做法於
情、於理、於义都说不过去。不管这些难民是因为反一胎化政策後寻找更好的经济
条件来的，我们都有责任帮助他们。这是因为他们的贫困是国内政治腐败的直接结
果。他们的出逃归根结底是政治制度造成的。中国人在海外都过得很好，没有想逃
离家园的。唯有共产党政府下的中国人，才有想出逃的愿望，反一胎化政策而出逃
，说到底也是国内共产专制统治的结果。共产党政府在迫害马寅初先生，盲目鼓励
人口出生的情况下，在它执政的四十五年时间里，把中国人人口翻了两翻。完了以
後要搞急刹车，於是要老百姓来替它背十字架，并造成了男女比例绝对不平衡。在
这种情况下，百姓不满逃出来，我们能不首先怪共产党吗。笔者并不是不认识到中
国人口问题的严重性，但解决中国问题的关键是制度，不是人口。日本及亚洲四小
龙的人口密度都比大陆要高好几倍，但没有一个国家和地区的老百姓不是丰衣足食
、安居乐业的，这里的因果关系是很明显的。
海外华人应帮助这些难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批中国难民被美国移民局专
门挑出来“单打一”了。根据《纽约时报》的调查，中国非法移民在纽约的人数，
仅排名第十三，远低於以色列、波兰、意大利、爱尔兰等民主国家在美的非法居民
。在这种情况下，移民局和政府还要专门把中国人挑出来专门处理，除了中国人在
美国政界没有代表，说话没份量，种族原因不是主要的话，那又是什么？任何人对
此有怀疑的话，只要回顾以下美国政府的“Chinese Exclusion Act”就可以知道轻
华、排华在美国是有历史的。现在我们看到同胞受到不公待遇，眼看着他们被遣回
大陆，在不得已或绝望的情况下，自愿要求被送回共产党手中受罚、受禁，却袖手
旁观，於心何安？！
在结束此文时，第二批二十一个“金色冒险号”难民又因绝望而要求回去，
并已成行。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则第三批、第四批难民还会相继要求回中国的。我
以前看到大陆政治难民去香港、去日本乃至去台湾被强迫遣返回大陆，有的甚至立
刻被判刑、我感到的是愤怒。这次看到这三百多名难民在不容分说，就被一古脑地
被认为是撒谎、并面对同时的巨额罚款和牢狱，却谋不到同胞的一点帮助，我只能
感到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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