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5月号-历史见证 黄锐简介 黄锐文章检索

 
魏京生与中日韩三国美展...(日本)黄锐
 
 

魏京生与中、日、韩三国美展的流产


黄锐


  对魏京生的判决书中多次提到“举办中、日、韩三国现代美展”,并称其为“阴
谋颠覆政府罪”的证据之一。做为这个流产美术展的当事者之一,特陈述以下事实
,以求世论公道。
  我与魏京生乃旧友。他七九年被判重罪。我所钦佩他的,是他一贯的求是作风。

  九三年,举国上下求办奥运热风嚣嚣。九月,魏京生获假释。十月,我开始去他
家问候。因是旧友,又加十五岁新识,所谈甚切,友谊日深。
  魏京生多次说:你教我怎么认识现代美术吧。我说:不如你自己来体验。我带你
到展览会去看画吧。十一月底,我们一起看过一个在北京美术馆举办的油画展览会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我以此为题,在北京市内的一间工作室
开了个小型个展。当晚来了约五十人,半数以上是艺术家,尽是在京的现代艺术精
英。魏京生也来了,虽为不速之客、异己份子,但他与大家谈笑风生,聊至很晚。

  九四年一月六日,中国美术馆举办法国名画家苏拉热的展览会,我和魏京生一同
参加了开幕式,并同画家本人进行了二十分钟的谈话。
  一月八日,为招待来自日本的朋友,我请了一些朋友到家里吃饭。日本客人下厨
做饭,平添气氛。魏京生也来了。他虚心学习、不耻多问的态度,加上他不知回避
的眼睛,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在这些交际里面,魏京生没与任何人有过强引到政治上的谈话。而我的用心,也
想让他知道,在社会上有这么一个层次,或者人生的另一个角度,可以表达对理想
的执着。
  魏京生说他对艺术的关心,是因他从小学画,而到文革开始才终止了学习。而他
的妹妹魏姗姗,是职业画家,在德国靠卖画生活。
  魏京生说:“我并不喜欢政治,我 也不喜欢搞政治的人。我搞上政治,纯粹是环
境所迫,是逼上梁山。”
  妹妹没有出国的时候,魏京生还在狱中,经常写信给姗姗谈自己的艺术想法。曾
在一九八八年的一封信里有过如此高论:
  “因为国内评论界的眼光老化、思想保守和缺乏鉴赏力等原因,‘出口转内销’
已是年轻艺术家出头的常规。其实不光我国如此,西方艺术史上的重大画派和画家
也多如此。这是个普遍规律。
  “证明这种规律带普遍性,也就证明了艺术没有国界这个真理。把我国的艺术发
展局限在‘民族化’、民族艺术的框框内,实在是一种罪恶,是扼杀民族文化艺术

  “你作为一个艺术家,就应对国界之类熟视无睹,自由地在任何可能的地方选择
突破点,将自己的艺术推向获得人们承认的境界中去。”
  魏京生有如此见解,一定是出自他个人的潜研。即使我等艺术诸君,没有一定层
次,也断难悟通。
  我在九三年底、九四年初因开画展到日本。九三年底,银座的东京画廊开办了“
星星十五年展”。负责人田 先生与我及许多中国艺术家是挚友。我们在一起谈亚洲
的艺术与艺术家,设想亚洲的现代艺术怎样摆脱欧美,变成主流型艺术。其中实际
可行的最佳方案,就是办个中国、日本、韩国的现代艺术展。举办地的顺序是北京
、汉城、东京。这将是一次三国间文化交流的现代重演。
  设想与计划,是我与田 先生在东京画廊的会客室完成的。当年底,我带着原始方
案跑到北京,跟魏京生说了。他欣然接受。
  我选择魏京生,是因为他有志要做一点文化艺术的事业。我愿他投入,以逃避一
些政治的风险。魏京生愿办此事,固然是受到我的想法的刺激,但更主要的是出於
他对艺术的热爱。魏京生要把展览会变成政治绝无可能,因为他反对艺术成为政治
的工具,反对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艺术对政治服务早已为世界和中
国艺术史不齿。而这种流毒,却仍在中国残存延命。
  他愿意接受我们的计划,也出於他的身份、名气及他所肩负的期望。他是有远大
志向的人,当然愿意在事业的起点上承接一个大型的国际艺术展。
  他说,直到展览会开幕为止,都不要用我的名字,会发生麻烦。开幕那天,发行
的图录上有我的名字,在来宾里,我堂堂正正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我的梦。
  九四年一月里的一天,有人把我叫到西城区小线胡同他公司的办公室,告诉我公
司的名字叫“畅宇文化发展公司”,手续已办好,并请我任他的副职,即公司副董
事长。我一时觉得突然,犹豫一番後接受了。
  使中、日、韩现代美术展开成,是东京画廊田 先生和我的梦。展览的宗旨是我起
草的,经魏京生修改後变得更简洁,极具中国特色。
  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跨国艺术展览,需经文化部外事办批准後,再到美术馆获日程
,同时亦需公安部门的登记批准。
  约是九四年二月底、三月初的一天,我与魏京生的秘书一起,找到已联系好的文
化部工会负责人李氏,交给她意向书。李氏欣然快口,答应马上联系文化部外事部
门。意向书一份中文,一份英文。不懂英文的我,未曾读过就交出去了。
  第二天李氏打电话给魏京生的秘书,严辞拒绝展览会计划,理由是英文文稿里作
为经济担保的,有“香港生涛有限公司”字样,其经营人,为魏京生之弟魏晓涛。
“我们不可能同与魏京生有关的人打交道。”李氏断言。
  从那一天起,展览会就未曾进展,因为唯一的渠道已被扼死,我本人的活动,亦
在公安部门的监视之下。
  事实上,魏京生在修改中文稿後,再未参与任何筹办展览会的活动。
  三月里的变化很快,魏京生迁办公室,我们亦很少见面。後来,他因见美国要人
被公安方面秘密拘捕(或说失去了自由)。某一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从外边
一旅馆里打来,委托我尽力办好展览会。“即使换一家公司做窗口,也要办好!”
可怜魏京生用心之苦。据称电话时有公安人员监场,能否佐证?
  我没有做新的尝试。因为我知道,一个比现代美术展更现实、紧迫、强劲得多的
政治旋涡已经逼近了。而旋涡的另一头,直到最近才呈现出来,即判决书里一语道
破的--阴谋。□(原载《华人时报》一九九六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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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黄锐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3年1月27日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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